恩，感觉不快些写完这些没法写下去所以就立刻码了出来wwwwww
————————————————————————————————————————————————
第二十二章。
东条希偷偷从床底下翻出烤肉架和炭炉，在矢泽妮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今天晚上到楼顶烤肉吧。
面前还有一堆没能完成的报告，明天要面对上次找自己谈话的那个副教授的历史课，笔记也还没整理，也不知道会不会突击测试。总之现在妮可看着面前的作业就头疼，偏偏这个时候希竟然优哉游哉地翻出烤肉架说烧烤？
将对方为什么会有烤肉架这件事放在一边不谈，主要的问题是矢泽妮可她没时间跟自己那位过于悠闲的室友闹。
“——啊呀，怎么能说咱悠哉呢。”露出了一脸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受伤表情，希亲切地将妮可拦腰抱住。“再过上一年就要和妮可亲分别了咱也很寂寞啊。”
“不不不，你这种就算是在单身牢房也一定能找到乐子的人谈何寂寞......”伸手尽力拦住对方不怀好意地滑到自己胸前的手，妮可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一个人无论怎么说都不比两个人开心嘛。”
“是是是，我知道了总之快放手让我写论文吧！”
“好。”
“......那拿开你的爪子啊！”
胡闹了一通最后东条希还是退让着松开她。获得自由后妮可直接就抄起作业蹲到床上，离得远远的眼神里还带着警惕。
希笑笑说妮可亲就认真写吧。不闹了，现在去买些肉什么的今晚一起烤。
目送对方出门后矢泽妮可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论文的题目。
——关于和平时代的血腥行为研究。
不知道是哪个老师出的。她也没有印象。只是从书包里翻出这个题目就直接做了起来，具体要求也没看懂。
社会学家将现在的时期称为中速缓和期。据说下一阶段即将进入的是缓和过饱期。大概是什么意思呢？妮可盯着政治书上的句子反复读了几次才终于理解到其中的含义——人们成没有战乱或者战乱减少的时代为和平时代。而在此生活着的时候总会有人提出关于矛盾的解说。
矛盾的大致可以分为缓和，激烈，淡忘，摩擦。当然这个分类也是那些自称为学者的人提出的，矢泽妮可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标准。
大体是说，邻国邻国之间，人和人，龙和龙，龙和人都会产生矛盾。在矛盾从摩擦开始，然后趋向激烈，引发战争后又缓和下来，最后被淡忘，等待下一次被提起。人们喜欢用怠倦期来形容长期纷争的两个国家突发友好的日子。
和平又不是没什么不好。
但是在这和平之中因为矛盾而会出现各种暴力行为造成的血腥却不容忽视。并不是说生活安康就能避免犯罪，可能过于安逸的生活反而会成为罪的温床。社会的关系就如同交织在一起的线一般复杂，没法找到那一端是断掉的，也不知道手里的那一条线连着什么。
矢泽妮可有些没法理解这份题目的含义。对她而言，这些所谓的安逸引发矛盾，矛盾导致战争都一样。无非就是警告他们不需要太过满足于现状，不能掉以轻心，时刻准备应对突发意外。
翻开教科书，映入眼帘的教义和文章又让她想起了士兵这个单词。
枯燥得多啊。一成不变。
她不是很理解找乐子找成犯罪的家伙。似乎真的如学者们所说对现状安逸过头而选择了刺激的事物。
转动着签字笔思索着论文的内容，最后无意义地长叹一声倒在床上。
妮可有时候会思考人自身是不是也存在着矛盾。比如想做某件事时会犹豫，减肥过程中又抵不住诱惑。之类的。
穗乃果总是会在睡懒觉和上课两个选项里挣扎，最后如果不是海未和小鸟，百分百会选择睡觉。而花阳也经常在多吃一碗米饭和将米饭留到第二天之间纠结。
希说过无论身边出现什么人，至此最为矛盾的人非矢泽妮可莫属。
啊拉，是吗？
谁也解释不清。
闭上眼睛就仿佛存在于无边无际的画廊里，四周尽是震撼人心而死板的艺术。远方有一点光，一点点消失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想要跟过去。但是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从来都没有转头去看那是谁——仿佛早已知晓。
所谓矛盾便是如此。
——比起跟别人一起。自已一个人的时候更加会被矛盾所阻碍。
希这样说。
——所谓言语的作用便是如此。
躲在角落里纠结是没有结果的。
拍拍她脑袋劝说，矢泽妮可也不明白希到底是要自己掏心挖肺地说什么还是不要去想一些无所谓的东西。
但是无论说多少遍，她也只是笑着岔开话题。
真姬说你真是令人讨厌到无可救药。
有些受伤地追问为什么。
那孩子转过头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总是说一个人也没关系这样的谎话。”
她沉默了一下，偏过头，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变成了嘴边勾起的玩味。“小真姬是担心我吗？”
“你想多了。单纯的讨厌而已。”
“稍微想象一下会很多乐趣呢。”
——矢泽妮可没有说谎。
一个人也没关系这样的话，是抱着能没关系的自信才说出口的。在不成为谁的负担前提下坚强起来。什么的。
可是会很痛啊。
冶金龙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这样说。目光有些水汽。
会很痛啊。不说出口的那些眼泪。
但是，有时候，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两个人的眼泪了。
其实妮可都知道的。“小真姬呢。以后就能明白了。”
——在不远的未来里。
+++++++++++++++++++++++++++++++++++
希说在水产商店买金枪鱼准备说做盖饭的时候碰见了很像外国人的老板娘。打开话匣子后就如数珍宝一样介绍了一堆金枪鱼的做法，最后被似乎是——另一个老板娘这样生物拧着衣领甩到后面去了。
说起那个像外国人的老板娘，希的说法是眼睛跟绘里是一个颜色，漂亮得要命。
矢泽妮可想象了一下。然后抛出一句不相干的感想。“那家伙一定很喜欢金枪鱼。”
“那是。”点点头表示百分百的赞同，东条希将肉和鱼洗干净，看样子今天晚上的确是准备大吃一顿了。
想着穗乃果在这个时候一定在远征路上受苦受累地啃着干粮，妮可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花阳就敲开了宿舍的门。
“那么。”飞快地收拾好要准备的东西，希给了妮可一记弹指。“咱先和花阳亲到食堂的厨房处理食材，到了八点的时候妮可亲将烤肉架和炭炉搬到天台去帮忙生火。”
“......为什么要我生火啊？”
“哎？难道你不吃吗？咱请客诶。”
“......”
吃吃吃。一定要吃。
送走了希和花阳，妮可再次将注意力放回论文上。转动着签字笔皱起眉，然后写下第一行字。
真姬按照绘里的吩咐来宿舍找妮可的时候那小龙骑正对着枕头发泄郁闷。
拉开窗户，冶金龙无语地看着满地的纸团。书桌上似乎还放着没写完的论文。脸色沉得吓人的矢泽妮可像只疯狗一样撕扯着枕头和被单滚来滚去最后摔到地上才气喘吁吁地冷静下来。
转头就看见了真姬超一流的观察白痴眼神。
“......看什么看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我很好奇白痴是不是形容一个物种。”
“别一副老娘超聪明的表情啊！”顿了顿，也不等真姬反驳什么，矢泽妮可抄起政治书就甩到她脸上。“真的那么聪明就帮妮可我写论文吧！”
冶金龙面无表情地将脸上的书拽下。“你这是在求我么？”
“难道要我五体投地地给你三拜吗？”
“不要。”干脆地摇着头。“我不写。”
“那就别打搅我。我很忙。”说罢就要去关窗户。但是真姬将脑袋伸进来挡住了她，几乎贴在她鼻尖。
“绘里说要生火准备烤肉了。”
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室内的挂钟，已经到八点了。希和花阳大概也在收拾着烤肉用的物品。但是妮可的论文还没写完。
要不就不要去了。反正去了也不敢跟希抢烤肉吃。米饭也抢不过花阳，自己大不了就是吃葱的份吧？
话说那家伙有买葱吗？
“......我不去了。明天早上要交论文。”这样想着，放弃地举手说道。
真姬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满地的纸团。“你搓纸团的时间都够写完两篇了啊。”
“因为妮可我没有小真姬你那么聪·明·啊！”总觉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但是真姬并不在意。
思索了一下，冶金龙安静地看着矢泽妮可狼狈不堪的脸。最后叹了口气。
“把论文的题目给我。”
“诶？”
“——我说什么你写什么总该能凑出一篇吧？”
跟真姬的关系稍微变好了一点。
从旅程回来后，不至于无视妮可的地步。上次一时兴起爬到对方身上去睡午觉也只是听见那孩子嘀咕了一声不满的威胁低吼后没什么动作。
“——真姬超级暖和啊。”
像现在那样，直接将自己卷进冶金龙翅膀里。
“......意味不明。快点将炭炉放好啦，要生火了。”一脸嫌弃，但是还是任由矢泽妮可裹着自己翅膀心满意足地打着哈欠。
看来关系变好不是什么不可实现的东西呢。虽然不知为何自己感叹过上几十年后自己就不会再找真姬麻烦的时候那孩子会莫名有些火大。但是矢泽妮可自问自己不过是学着稍微敞开一点心扉说真话而已。
真是费力不讨好啊。
炭火在真姬的龙息作用下很快就升起了。沿着楼顶围栏往夜深的城市眺望，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灯火的闪烁。天空安静地包裹着沉睡的梦，远远地看见乌云柔和的边缘倒影出霓虹。
天台很冷。比自家主人要早到的凛和绘里一边悲呼着一边抱紧真姬取暖。妮可被挤得有些难受就借着去照看炭火的名义挣脱出来。在一旁看着三条龙挤成一团，加上真姬不知道是无语还是黑线的表情显得格外滑稽。
她差点笑了出来。但是为了不惹冶金龙炸毛还是忍住了。
远方看见一道橘红色的灯光直冲天际，微微晃动着。于是妮可回头看着三条龙。“你们知道吗，为了避免旅人在黑夜里误入危险区域，边界处会有射灯晃动。”
“喵？”
“真的吗？”
面对三条龙意料之中的诧异。妮可有些得意地指着远方的橘红色灯光。“看，那个红色的灯光就是龙神像的地方。”
为了提醒不知方向的旅者，彻夜长明的灯火。
“荒原地带的确因为还未归纳管辖而有很多危险的事物。虽然因为是冬季而没有遇见什么，但是下次还是要注意一点比较好。”绘里点点头，回头看了真姬和凛一眼。听语气就知道是在指她们越过龙神像旅行的那次。
“遇见危险也完全没问题喵！我会保护花阳亲的喵！”
立刻信誓坦坦地回应着绘里，凛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让人为之欣慰的朝气。
“......凛你总是这样说。”真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这样叹了口气。
“这是真心话喵！”
“好好好，我知道。”
妮可看着她们闹了一会儿，希和花阳也提着食材来到了楼顶。
整理和开始烧烤的时候凛拽着真姬和绘里又要开始玩闹，希担心楼顶的地方太小，便让三条龙到操场上去闹。差不多了就回来吃肉。
扬起翅膀腾空而且往操场落去，矢泽妮可远远看着她们在无人的宽阔地域上追逐打闹，耳边是肉受热收缩的声音，和着酱汁的香气一起将大脑填满。
“有时候绘里和真姬跟凛在一起就变成熊孩子了。”一旁的花阳跟着她看了几眼笑着说道。
“连海未都会被带着玩，就不要说那两个家伙了啊。”希一边翻着烤肉架上的肉一边这样说。
“嘛，各种意义上多亏了凛在这里那些孩子才变得稍微坦率一点吧？”妮可回答着，然后转身伸了个拦腰。“......我总有种希在用眼睛吃肉的错觉？”
“啊呀，这样评价年轻的淑女很没礼貌啊。”
“没事的，肉还有很多。”花阳安慰了一句，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
“恩。顺便，卡油瘪制作鲔鱼盖饭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诶？”
总觉得交给你的话饭锅里的饭会消失三分之二——这句话妮可憋住了。
天空的乌云散开了一些。露出暗淡的星空。矢泽妮可抬起头的时候不禁想到远方的穗乃果是不是就顶着这样的天穹睡了个不省人事。
海未和小鸟会不会趁着穗乃果睡着又在卿卿我我什么的。
学校里稍微多了些人声。显得不那么寂寞，她能听见宿舍里学生之间游戏的欢呼，大概是玩着什么。还有音乐掺杂其中，希望不是在准备音乐课作业。
校园里能看见散步的学生，或者是学生情侣。不远处的树影下有两个高年级的学生抱在一起，矢泽妮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会不会有下一步进展时被希叫回去帮忙了。
“话说。最近物价开始上涨了呢。”一边翻着烤肉，偷偷切下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希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
“看新闻上说是因为矿脉开始枯竭，以矿产为主要资源收入的拉普莱布就陷入了困境。”花阳跟妮可解释。
“真是的。地理位置导致国情差异啊......”这样嘀咕一声，用饭勺拍掉了希再次偷偷切肉的手。
“说不定以后会有人打小真姬主意哦。妮可亲可要打起精神才行呢。”揉了揉手背，希锲而不舍地继续伸手去偷肉。
妮可毫不留情地连拍三下。脸色有些尴尬。“......不是说冶金龙起码到成年后才有价值么？”
“也不能排除没学问的人随便乱来啊。”叹了口气，见自己没法突破妮可的防线，希便暂时收敛了。“你看看贩卖野生动物的人多数不都是什么都不懂反而亏本了么？”
“唔......”
一般来说犯法的事情会被追捕。但是在这个时候，物价不断上涨，这样的事情一多起来就很难防范了。看来以后还是少些带真姬出去为妙。特别是那家伙脑袋上顶着两颗红宝石，啧啧啧，不要说路人了，连妮可见了都眼红。
这么思索着叹了口气，伸手靠近炭火小心地取暖，忘记戴上手套，只套了一件毛衣就上来了。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希盯着烤肉的眼神过于明亮，妮可实在是很想回去宿舍拿手套围巾。
花阳将烤肉放在盖饭上后，十分准时地三条玩得一身狼狈的龙也回来了。也不知在下面玩什么东西，鬃毛乱七八糟地散乱着，连一向稳重的绘里也略带难堪。东条希放下烤肉笑着招呼对方过来帮那孩子摘下脑袋上的纸片，大概是撞到什么东西里了。
凛还能活蹦乱跳地到处玩耍，花阳给了她一块肉，叼着就呼哧呼哧地欢乐地摇着尾巴。
真姬无奈地看着两名玩伴，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鬃毛。妮可也懒得去考虑什么，看见温热的东西直接就扑上去。
对于像只冬眠的松鼠一样裹在自己尾巴下的小龙骑，冶金龙只是无可奈何地哼出一口热气。
第二十三章。
今天历史教授讲授的是帝国历史的由来。虽然跟那个跟自己眼睛颜色一样的教授有过不为人知的谈话，矢泽妮可也不敢在课堂上开小差。但是大概是因为晚上在天台闹得太晚，导致频频打哈欠。
也不知道东条希是怎样做到完全不受晚上休息不好影响一直认真写着笔记的。在教授即将举起粉笔扔过来前妮可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么我们现在来说说关于国家的起源。”
翻开书大约看了一遍。以前也听过关于这部分的解释。在很久之前，这个大陆上并没有任何国家，人类仅仅是以村庄为单位发展着，也没有政府和国王作为统治者。同时，龙和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经常会出现巨龙袭击村庄的事情。也就是那个时期开始，一个特殊的职业出现了。
屠龙。
那是英雄证明自己的一个途径。通过杀死巨龙来保卫村庄。但是在建立着个人的伟业的同时，也加剧了龙和人关系的恶化。
于是爆发了【龙帝带领龙族与人类战士宣战】的黑暗年代。愤怒的龙帝最后和战争里最后一名【英雄】同归于尽。
人和龙的关系陷入了僵持。
就这样经过了很久，处于发展边缘的人类村庄之间经常因为不合而发生争执。传说也是在被称为【冰和雪时代】的那个时候，气候变得异常寒冷，统治着龙族的是一只白色的羽翼龙。
本来以为会像上一名龙帝的选择一般向人类宣战，但是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少女诗人——通过跟龙帝合作的方式平复了龙族和人类之间的战争，渐渐打破了人和龙之间的隔阂。
人们说那便是第一名龙骑的出现。后来少女诗人在龙帝的帮助下统一了村庄，建立了国家。成为第一任国王。
为了延续龙和人的关系，在建立国家的同时，也跟龙族签订了平等的协议，成立学院以培养维持两个物种之间平衡的人才。那便是龙骑这个职业最初的目的以及开端。
可以说，一开始龙骑便是用于跟龙合作而维护两个种族之间关系的桥梁。
经历了各种战乱和平，纷争灾难而稳定下来。
但是现在，矢泽妮可所见的龙骑，无非也不过是处于雇佣兵这个职业的范畴。而雇佣兵里，也存在于龙的委托和龙的职员，并不再是只有龙骑才能胜任的事务。日后的发展，恐怕在不可或缺的基础上也找不到更好出路的话，这项职业会渐渐沦落为标签和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就如同曾经不可或缺的炼金术师。
以及被称为【英雄】的屠龙者。最后都已经消声灭迹，没有了踪影。
想想其实有些悲哀。时代的发展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变迁，身边环境的变化是否能让自己适应也没有任何把握。虽然说如今只是上课便好，但是毕业之后会遭遇什么心里也没底。
人们称现在的时代为【科技和倒立金字塔时代】，说不上太纷乱，但是和平之中又摇摇欲坠。
处于这个时代，处于龙骑职业的学生们的未来也像是倒立的金字塔一样不知何时会变成碎末。
无论任何，矢泽妮可感觉没有让弟妹报考龙骑学校——以金钱上来讲或者是未来前途看来，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
上午的课都出勤完毕后，矢泽妮可一边往食堂走去一边思索着最近都没有打电话给弟妹。也不知道那边新学期是不是一切都安好。心里的牵挂怎样都放不下，虽然早两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弟妹嫌弃说还将他们当小孩子，让人觉得万分不甘心。
“——那就打电话去问问吧。”无意间跟希说起时得到了这样的意见。“适当的问候说不定能让小家伙打起精神呢。”
思索再三，妮可便决定利用午休时间给家人打个电话。
吃过午饭，跟希告别后找了个偏僻没人的地方。她掏出手机找到妹妹的号码，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跟家人通话，略微有些不安。这样可不太好啊。如此跟自己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拨出键。
冬末春来，路边的胡桃树抽出了新芽，积雪开始融化，暗淡的阳光下空气里蔓延出一阵寒意。矢泽妮可将脸埋进围巾里，听着耳边有规律的提示音。
然后咔地一声接通了。
“啊啊，姐姐？”
妹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变化，连语调都是记忆里的样子。
矢泽妮可放心了不少。
“现在午休吗？”这样问道。
“是的，刚跟虎太郎他们吃过饭准备回教室。”
“寒假还行吧？”
“恩，没问题。参加社团去公园照顾流浪猫了。”
“真不错呢。”
“姐姐呢？真姬也在么？”
“那家伙大概在宿舍吧。今天是分开上课来着。”
“下次带真姬回家嘛，我们都想认识认识她呢。”
“好吧......最近大家没什么问题吧？”
“恩。没问题的，零用钱也够用。”
“那就好。”
松了口气。看来过得还不错。找天抽点时间去寄宿学校看看他们好了——这样想着的妮可听见了那边欲言又止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在旁边说了什么，隐隐约约听见有些犹豫的嘀咕声商量。
“怎么了吗？”心里奇怪，便直接地问出口。
“唔......没什么啦......啊，等等......”
然后陆陆续续听见了这样可以么没问题吗跟姐姐约个时间——之类的话。
大概是想去哪里玩吧？
推测思索，矢泽妮可耐心地等待那边的商议，漫不经心地踢起积雪里的石子，看着山雀落在不远处不知道在啄食着什么。
她此刻的神情，极度的耐心和柔和——如果让真姬看见，大概会被以为是精神不太正常吧？
等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似乎商量完毕了，就听见那边急促的询问。
“抱歉，姐姐睡着了吗？”
矢泽妮可微微发出一声轻笑。“没有那么快啦。又不是你。怎么了吗？”
“就是——那个——”
超级犹豫的样子。
“没事啦，说吧。”无非是想买什么或者想去哪里。无论哪个，只要在妮可能接受的范围内，就一定没问题。
“唔......总之请冷静地听我说——”
“......什么东西？考试考砸了？”那边太过认真，让妮可也渐渐有些紧张起来。
“又不是姐姐你！”
“怎么有种被莫名碾压了一遍的感觉......”
“总之就是——”
阳光一点点探出乌云，积雪微微有些刺眼。远方，在操场和校道上传来学生聊天的声音。
矢泽妮可握着手机，脸色说不清什么表情。总之就是这样愣了大概一分钟没反应过来。——就算是一分钟混乱的时间，在她看来也太过冷静。
“——爸爸说想要见你。”
寒假开始的时候矢泽妮可想过回家跟弟妹一起过。但是却接到了电话说那几个小家伙决定留在学校。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一个持着相关证件，自称是父亲的男人找到了他们，在矢泽妮可不知情的情况下陪伴着几个小家伙去了一趟另一个城市游玩。
在。矢泽妮可。不知情。的情况下。
心里某一部分开始燃烧，然后融化。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声音沉了下来，妮可尽量说得温和一些。
“那个时候......姐姐你的电话打不通。”
是刚好在旅程途中么？
她弯腰抓起一把雪捂在额头上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情况。“抱歉。我刚好有些事......不过为什么开学时不打电话过来？”
“那个，爸爸说他想亲自去找你......”
“......”
矢泽妮可记忆里没有关于父亲的存在。因为对方离开的时候自己还太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哭喊来表达自己的饥饱。母亲存在于她的世界和童年里，占据着极大的一部分风景。然后剩下的全部都属于弟妹。
小时候她不止一次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坐在父亲肩膀上欢呼嬉闹。然后自己所能做的，便是转过头装作看不见一般回到母亲身边。
父亲这个词语。所描述的宽大肩膀和结实的臂膀，甚至仅仅是伸来的略带粗糙的手掌都只是在小说里才看见的形象。
矢泽妮可的世界里存在过的家人没有父亲。
她问过母亲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消失。
母亲只是笑笑说，人总是会这样自己离开消失。
不需要悲伤。
小孩子都渴望的两份感情——父爱和母爱。
妮可不是没有想象过父亲在的时候是怎样的生活。会比现在更轻松吗？还是会更艰难？母亲会开心吗——诸如此类的猜测，最后在夜里入睡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在乎。
因为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不在乎。
后来。母亲死去，父亲也没出现。但是矢泽妮可依旧不在乎。
或许那个男人一直在身边的某个阴影里默默看着自己和弟妹，从不走近。她也不在乎了。
比起故事书里那些发疯一样想要追回父亲身影的人，矢泽妮可倒是觉得那个男人或许不要再次出现更好。因为自己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面对一个没有任何温暖，甚至简单的记忆都没有的陌生人。
啊？你是我爸爸么？
她会这样歪着头露出疑问的表情，然后笑笑。
站在学校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脸埋在围巾里。路过的行人不顾她伫立的脚步擦肩而过，千百张陌生的脸出现又消失，人影憧憧，像是流动的水。矢泽妮可谁也没记住，那些从身边经过的身影不过是滑落于指尖的沙，碎掉后不留痕迹。唯一能倒影在她红瞳中的，不过是额发投下的浅淡阴影。
那边的红绿灯转变了三次颜色。沿着斑马线，踏着天光朝她的方向而来的人流事不关己。她愣愣地看着面前到来又离去的脚步，直到某一份足迹停留在自己面前。
沿着视线往上。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张略带沧桑的脸上。
“妮可。”
真是讽刺啊，跟自己完全不相似的笑容。
“初次见面。爸爸。”
心里有一大堆想问的事情，想要得到的答案。但是顷刻间不知为何都烟消云散。因为某个地方，在脑海深处抗拒着的某个部分告诉矢泽妮可，面前的男人无法给她任何回答。
本来作为父亲的男人提议去咖啡店坐坐。但是妮可以还要赶回学校上课的理由而拒绝了。于是他们便来到不远处的公园，在自动贩售机买了两罐咖啡坐在长椅上。
沉默地看着因为是开学时候而变得冷清的公园，矢泽妮可指尖玩弄着咖啡罐边缘，看着柏树上的冰霜一点点落下。然后在这片尴尬的沉默里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那些孩子怎样看待你。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叔叔而已。”这样告诉身边的男人，得到了一声苦笑。
“恩。我知道。那天离开你母亲后，我立刻就后悔了。”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没有回头？”
“你很快会明白的...不，我很快就会告诉你。”
于是矢泽妮可没有继续回答。思索着面前的柏树何时才能抖下一身白衣。
她听见男人喝下一罐咖啡时喉咙略带艰难的吞咽声。“我时常在想。”他的声音比母亲要低沉，有种说不清的陌生。“如果那时我没离开的话会有一段多么美好的记忆。”
“是吗？”
“听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但是矢泽妮可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于是男人又苦笑了一声。
“你带可可萝他们去哪里玩了？”没有给他再自说自话的机会，妮可淡淡地问。
“欧迈伽峡谷。以彩虹冰川闻名。”
“是个好地方。”
“下次的话一起——”
“我跟同学出去旅行了。就在附近的村庄。”打断男人的话，妮可只是抛出自己的话题。“世界远远不止于学校和这个城市。”
“你还小。”
随着他的话，妮可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看着自己的眸子里浮现出浅淡的温和和慈爱。她心里微微一动，最后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已经快成年了。”这样嘀咕了一句。
“哈哈哈，抱歉，总觉得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还是个没能说话的小孩子的那个时候——”
“那是因为你离开那么久，然后忽然回来的关系。”
离开得那么义无反顾。但是却忽然出现在面前说是父亲的角色。
这样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抱歉。”男人再次道歉。
矢泽妮可沉默着一点点将咖啡喝完，灌入了温热液体的胃部有些肿胀的不适。她觉得现在自己需要稍微睡上一觉整理思路。
“你啊。”将咖啡罐扔进垃圾桶。妮可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回来？”
“我想你们了。”
简单的回答。但是妮可不想去推敲出任何感情。
“那为什么当初要离开？”
“妮可。”属于男性的声线这样呼唤着她。听上去有些陌生。“爸爸所做的......是一项需要用长时间的宽容填补相等时间的分离的工作。”
“那是什么？”
“说出来的话。就没法回头了。”抬起眼回望她，略微深邃的眸子里是严肃到极致的光泽。“——这个世界，还有你的一切。”
矢泽妮可沉默着看向他，对视了很久。也没有在那双眸子里找到自己的身影。于是她叹了口气——本来是想笑的，但是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连答案都没法给。你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这么说着，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男人也站了起来，伸出手，但是最后却没有触碰她。“妮可。我只是想问，我还有机会补偿那段没有我的记忆么？”
妮可偏过头思索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看着柏树上的白霜。然后视线转到男人认真的面容上。
“......可可萝他们跟你在一起，是怎样的？”
她问出一句。
“让我觉得我这次回来是对的。”毫不犹豫地回答。
于是她继续沉默。空气里带上了一层寒意。
矢泽妮可转过身，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离开这个公园。
++++++++++++++++++++++++
真姬看了看课表，确定自己接下来没有课后便回到自己的毯子上，缩成一团准备睡个午觉。绘里还有一节讲座要上，宿舍里安静得有些寂寥。
她打了个哈欠，漫无边际地想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刚要闭上眼睛，宿舍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了。吓得她一个激灵就抖了抖鬃毛，还没来得及坐起，就看见一个黑影扑到自己面前。
然后脖子被搂住了。
脑袋懵了。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应对面前的状况。冶金龙不安地僵硬着身躯，又不敢甩开那个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的矢泽妮可。任凭对方将脸埋进自己鬃毛，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你，你，你在干嘛？”声音有些结巴和颤抖。如果是平时，绝对在下一秒会被狠狠嘲笑。
矢泽妮可没有回答。就这样静止了大概两分钟。真姬感到脖子因为僵硬而变得酸痛的时候，那家伙终于松开了手。
得到解放后立刻坐起来松了松颈部的肌肉，小心地观察着矢泽妮可的神色。
但是得到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灿烂笑容。
“真姬太紧张了啦。”
......什么鬼。
——想说你哭了吗？
但是最后真姬张了张嘴，硬生生憋出了一句。
“......意味不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