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到用時方恨少……絕對是真理……
有些東西到寫的時候才恨自己不明白……{:4_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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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入夜之後的弓道場。
因為空母無法夜戰的原因,天黑之後的弓道場完全不會有人練習。安靜無人的月下道場,似乎可以將人帶入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旁人的世界,在這裏可以很容易的實現與自身的對質。
我時常在夜裏造訪這裏,有時候加賀會和我一起,更多的時候只有我自己,可能加賀更看重在練習「術」的同時領悟「道」吧。各人有各人的方式,也許說不上有什麽好壞之分。
此刻我正坐在久違了的月色中,思考著白天發生的事情。
收到出擊的隊伍中大破的消息時,我正在頂替翔鶴擔任秘書艦。
也不是第一次聽見大破,我並沒有很緊張。只要不繼續進擊就好了,無非是要損耗一些鋼材和修復材料,如果我們鎮守府有的話……
我這麽想著的時候,前方的消息陸續傳回來,是翔鶴替赤城擋住了魚雷因此大破。
翔鶴麽……印象中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好像以前就曾經有過為瑞鶴擋住攻擊結果自己大破的事情發生。
但是……我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這次不是為了『瑞鶴』,而是為了『赤城』……?
這是否意味著什麽?眉頭皺起,我有點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還是只是我單純的想多了?
「瑞鶴,」一旁的提督放下手中的文件擡起了頭,「擔心的話就去看看吧。這裏留給我就好。」
「誒?」擔心?不,我只是略微有些不明白……
「眉頭不是都皺起來了麽?表情也很嚴肅呢。嘛,瑞鶴擔心翔鶴姐的心情多少我也是能明白的。」提督一邊說著一邊將我推出門外,「去吧去吧。」
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被從提督室裏趕出來了啊。我暗自嘆氣,那索性去看看吧。
距離港口尚有一定距離的時候,那兩人的身影就映入了眼簾。『我』看上去和報告中說的一樣,並未受傷,而旁邊的翔鶴也如同報告中一樣大破,不僅棲裝不整,就連航空甲板似乎都有損傷。
雖然艦娘受傷之後只要入渠就能修理好,但身體上的疼痛還是不能完全避免的。傷成大破的話,就本人的經驗來說,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翔鶴現在,應該也很難受吧。
意識到這一點當然不會讓我感覺更好。
不遠處的赤城把架在自己肩上的翔鶴又向上拉了一把,一手抓住肩上翔鶴搭過來的手,另一手扶在她的腰上。
雖然是大破也不還至於這樣吧,我心裏有些說不出的煩躁。
在這種躁動的驅使下,我迎上她們。瑞鶴看起來一臉很不高興的樣子,似乎隨時會爆發似的,但我卻依然說出了「請將翔鶴姐交給我」這樣的話。
為什麽呢?
為什麽這樣的話會從我口中脫口而出呢?
為什麽明知道瑞鶴不會同意還是說了出口呢?
為什麽明明被拒絕了還是沒有讓步呢?
明亮的月光灑在我身上,困擾卻沒有因此被驅散。
是因為她替『赤城』受了傷的感激麽?
但作為『瑞鶴』存在著的我,應該替『赤城』表示感謝麽?
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抽動著的疼了起來。
同瑞鶴交換了身體這件事迄今為止並未讓我十分困擾。如同我一開始說的一樣,大家都是空母,因此也沒什麽特別不方便之處。
可是漸漸的,我似乎可以感受到這個身體對我的影響。
比如每天早已習慣的早起如今變得十分困難,又比如這個身體甚至對航空鋁都沒有以前那種強烈渴望——雖然我還是會要求瑞鶴用航空鋁作為交換條件,但其實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希望而並非生理上的渴求。
那麽,如今我因為翔鶴而產生的困擾,是來自於『瑞鶴』這個身體的反應,還是來自於我『赤城』本身?
雙手使勁的揪了揪頭發,我並不知道答案。
「喂。」
沈浸在自己世界的我並沒有註意到靠近的腳步聲,直到加賀在我身後開口。
「啊……我……」我一時語塞。本以為不會有人在此時出現的,因此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才好。
還好加賀並未糾結於為何瑞鶴會出現在這裏這個問題。她走到我身旁坐下,不遠不近的距離剛好讓我借著月光可以看清她的表情。
不過加賀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她甚至沒有看我,一張臉一如以往一樣冷靜。
沈默。除了沈默還是沈默。我開始思考今天是不是就先這樣回去好了。
「赤城桑……」
哈?我一個激靈差點跳了起來。
「……她很喜歡這種時候的道場。」似乎完全沒有註意到我的反應,加賀不緊不慢的把後半句話說完。
拜托……不要這樣停頓啊……
「唔……是嘛。」我不知道要接什麽好,只好先這樣應付著。
「不過她最近都沒有來。」
「是嘛……可能是最近比較忙吧……」我打著哈哈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瑞鶴,可是有什麽困擾?」
誒?我扭頭看向說話的人。是加賀沒錯。可是加賀怎麽會好好的叫了瑞鶴的名字,還關心起瑞鶴有什麽心事?
「我看你在這裏坐了很久。」
「不……我只是……」我條件反射一般的否認起來。
加賀轉過頭來看著我。這大概是她今晚第一次面對面的直視我,一雙眼眸在月光下看起來格外深邃,仿佛有著一種可以吸引人坦露秘密的魔力。
「我只是……有一些不明白……」
她並沒有出聲回應我,只是將眼微微瞇起,似乎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並不像自己……怎麽說呢,就好像行為並不受控制一樣……有些奇怪……」我斷斷續續的解釋著,其實並沒有指望加賀能夠明白。
她卻點了點頭,然後又將目光移開。
怎麽回事?我略微的有些惱怒起來。縱然是面對『瑞鶴』,也沒有像這樣詢問了人家的心事又不說話的道理啊。
「……我先走了。請不要放在心上。」
誰知剛走出幾步,身後那清冷的人又開了腔。
「弓道的要義,明白的吧?」
我停下腳步,加賀也站了起來,一邊向我走來一邊說。
「赤城桑總說,憑借目力觀察目標是最初級的,算不上弓道。」
不錯,如果僅僅是觀察目標並且命中目標,無非是「射術」罷了,並不能算得上「道」。
「而所謂的「道」,更重要的是靠一個射手內心的感受。你知道,無論我們已經射了一千支還是一萬支箭,每一支都仍然是一次全新的發射。無法直接將上一支箭套用到這一支箭上來,也無法將上一次的感受永遠延續下去。」
「只有不斷磨練,不斷審視自己的內心,才能更加靠近身與心的統一。」
「我們的箭道,並非面向外面,而是面對自身內面才能得以完成。」
加賀說著從我身邊走過,擡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走吧,回去了。」
面對自身麽……不錯,我們都很明白,過分執著的意誌,反而會變成阻礙。而更好的狀態,是能以平常心來面對。
以平常心來感受目標,感受自己,接受自己……
我們射手最終瞄準的並非是箭靶,而是自己啊。
我擡起頭,跟上加賀的步伐。
回到空母寮的一路上幾乎無話,直到我們二人站在了一航戰宿舍的門口。
「今天,謝謝了。」我看著身著藍衣的正航說。不愧是一航戰的同僚,加賀總是能在我需要的時候給予幫助。
加賀轉過身來看著我,臉上依然看不出什麽表情。如同她每次出擊的時候一般,像是要和什麽戰鬥的樣子。
我向加賀略微施禮,準備回自己的屋子去。
「啊,那個……」
「嗯?」
加賀擡起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偶爾的話也請依靠我一下。」
我有些詫異,但加賀臉上依舊沒什麽多余表情,讓我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麽。
「加賀!」
同樣詫異的還有剛從一航戰屋子裏出來的這位。
「你你你你在幹什麽!」
「沒什麽。」加賀說著收回了手。
「明明就有!」
看這架勢大概這兩人會糾纏很久吧……我揮了揮手,趁機溜向五航戰的宿舍。
身後還不斷的傳來爭吵的聲音,「不許你對瑞鶴出手啊聽見沒有!」
「啊?」
「我都看見了!」
「……」
「總之不可以!我、不、允、許!」
***
「喂,蒼龍,你聽見了麽?」
「嗯……」怎麽可能聽不見啊,估計全樓都聽見了吧……
「赤城桑這是……」
「嗯……」
「那你說這到底是為了加賀還是為了瑞鶴啊?」
「嗯……」
被子裏伸出的手將旁邊這個絮絮叨叨的家夥按在枕頭上。
不想大破就不要再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