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Prism

作者:南河三
更新时间:2015-04-21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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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南河三 于 2015-4-21 21:22 编辑


原本是应水区征文贴VOL6的第2题,“A免费给B提供住房,但要求对方每日朗读A指定的小说文段”写的,但是越拖越久,已经拖到都不好意思了,况且又好长,所以就……








# Prism




从出生到十七岁为止,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保持傲慢自大是一种极其美妙的感受,无时无刻,我感觉到风迎面冲撞将我的头发向后扬去,天使们站在云上手持金镜朝我照耀,万千天光从云裂里漏出对我聚焦,走到哪里,脚下就是直径一米的光圈,别人都站在这一圈以外,望向我的目光弯曲朝上,好像随时要下跪朝拜。



我的偶像是我享年二十七的妈妈。我在网上搜索她的照片,夸张的墨镜就不曾从她的脸上离开过。我祖父说起她来都用“女皇”称呼。她死于暗杀,当时她在运河边那条两边豪华酒店林立的大街乘火红色花车巡游,把音乐放得震天响,一边大把大把朝大街两旁的狂热粉丝抛洒各种面额花花绿绿的钞票,手边有酒(报道说花车里倒了不少空酒瓶),喝得醉醺醺(还有人说,她裙子底下还蹲了个男人给她**),花车走到一半的时候,杀手在酒店二楼阳台朝她的脑袋来了一枪,子弹穿脑而过,鲜血和脑浆红红白白喷涌而出,现场仿佛炸开的马蜂窝,一束束鲜花脱手而出,人们群起尖叫,好像发疯的小号,人群推搡着挤来挤去,把千万花瓣踏碎。

我一早打定主意要像她那样死去,但要将那个可能存在的男人换成女的,金发碧眼,丰乳肥臀,腰越细越好。哦,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蕾丝边。上女高的时候我给了一个懂心理学的学姐三百块——当时她给我的一些朋友分析过搞同和恋母情结的关系,但到最后我们都没搞清楚我身上这两件事的先后和包含关系,因为我偶尔会看着我妈的MV**,也有可能只是出于崇拜,反正事情就这样了。在我有限的人生里,我一直朝着我妈的方向努力,希望做一个一扬手就起风的女人。我十三岁开苞,十四岁喝酒,十五岁飙车,十六岁在前半夜将三辆跑车连同自己输掉,又在后半夜赢了回来。我以为顺着人生往下走,就可以驶入我妈妈那条赤金轨道,后来才想明白,时代早就不一样了。正如滚石说的,我妈的死终结了一个时代,她是二十一世纪最后的Diva,她死之后,世界就不一样了,后来的Vocal都是什么鬼,根本不能听,最好的时代和我擦肩而过,一代人隔了一个银河,现在的流行音乐都是软毒品,只知道变着法子媚俗,听的时候觉得自己又骚又浪充满情怀,但其实是曲子撅着屁股向你谄媚,当时舒服,循环两回就能发觉越听越萎的真相,听这些还不如真的吸毒。我是一帮人里面最激进的,大家都骂,而我是最生气的一个,所以后来我就第一个沾毒了。

吸毒这件事极大地影响了我的人生。原来我贪食好色,野心勃勃,情绪澎湃,常常热情高涨,有了毒瘾以后,我的一切渴望都像放久了的气球一样慢慢泄气般萎缩下去,生动的斑斓的欲望都变成了一片死灰,最后我身上的七罪宗只剩下懒惰,几乎可以称的上是圣人了。我在疗养院认识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说,原始社会的宗教就利用了毒品控制信徒,每次举行宗教活动的时候巫师就点燃有迷幻作用会引起依赖的药草,久而久之,信徒们就对这个宗教成瘾了,人一个个变得超凡入圣,无欲无求,一心惦记宗教集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在私人疗养院里度过了十八岁、十九岁和二十岁的生日。实际上,我十八岁过一点就彻底戒毒了,只不过赖着不走。说真的,疗养院真是个好地方,我猜想基督徒的天堂也不过如此;在疗养院里,人人守规矩,个个讲秩序,大家不干活,只休息,每天在白衣天使的温柔鼓励下做对自己有益的事情,随心所欲,心满意足,从不抱怨。我最喜欢的是那里人们脸上柔顺的神情,仿佛踏在云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就像白白胖胖的绵羊一样。在疗养院里一住久了,就不会想回归社会生活了。一来疗养院有着上面说的这样那样的好处,二来,我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回到朋友圈里,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步伐、接不住他们的话题了,只能作为可悲的路碑被他们甩在身后,议论取笑;回到家里呢,又要面对来自祖父的压力,恐怕只要我一出疗养院,就得快马加鞭风雨兼程地在祖父安排好的道路上冲刺起来。我自问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候在疗养院外面的一切,于是一天一天地在疗养院赖了下来。

今年二月刚过,我在疗养院里接到一个噩耗,律师打电话告知我祖父急性中风离世的消息。这件事好像一块小石头击穿窗户玻璃那样,打破了我平静生活的虚影。处理好遗产等等的事情之后,我也已经不可能再回到疗养院了。离开疗养院的时候我打了电话给A,A比我早一年出来,A说她现在跟女朋友住在一起,把地址告诉了我,说欢迎我去和她们生活,就像在疗养院里那样——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拿好主意。接着我去几个地方旅行,只是一个人开车去,沿途感觉快要发疯,尤其是夜晚,当我独自驾驶在荒野的公路,或是在酒店里看着电视,总是感受到整个天空都是无边无际的孤独和悲伤,整个世界好像一张静止的幕布,冷酷,无动于衷,我一个人就好像个做着布朗运动的分子,流浪流浪,无规则的生命漫长没有尽头。我因为意识到这点而惊惶不安、痛苦不堪。但是很奇妙地,在三月的一个午后,我一觉醒来,感觉心里是很久没有过的澄澈宁静,我躺在旅馆的床上,看着窗帘被风扬起,看着光影在天花板上跃动,慢慢想起了在疗养院里度过的时光,想起了A。 A和我年纪差不多,那时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吧。性格和我很不一样。她是个很温和的人,淡金色的头发,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干干净净如同书页,看起来就是那种绝不可能吸毒的人。我们是在阅览室认识的。我有阅读障碍症,但这不妨碍我喜欢文学,我喜欢文学就像喜欢星星,我欣赏星空,却不一定要知道它们各自的名字。而且,至少我会读书名。我喜欢了解阅览室里的书的名字,然后去想象——比如,阅览室里有些名著,语文课上我知道它讲的是什么,运用了什么技法,等等,然后我翻开来随意选一页阅读,尽管看了一段就记不起上一段,但这已足以让我心醉神迷,为想象中的它们的精妙绝伦而深深折服。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和A非常亲近。在阅览室的时候,A常常停下阅读进度,为我朗读她正读着的内容,不多,有时一两页,有时三四页。A告诉我书的内容,接着我发问,A再回忆细节,这个过程就好像侦探带着助手到案发现场去,助手负责提出疑问,然后两人一起寻找证据一一解答它们。那段时间是我在疗养院里最美好的时候,后来我也有让别人为我阅读,但他们都比不上A。

我想着和A相处的情景,然后我又想起创世纪里创造亚当的那一幕,我想我看着A的眼神,也许就同亚当看着上帝的眼神那样。我觉得我对A,大概的确怀有一种很深切很温柔的柏拉图式的爱情。我看到她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到我对她的感情,只知道看着她;但和她分开以后,却常常会想起A是个多么好的人,对她的感情就突然满溢出来,幸福得心脏就好像要爆炸一样。于是我决定动身去找A。我希望和A和她的女朋友一起生活,也许住到她们隔壁,今后只要她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结果去到C城,情形大大不如想象,天气非常糟糕,天空乌云密布,不久就下起了雨。我感冒了,头晕发热,泪眼模糊,一边鼻孔怎么也止不住,整个人感觉非常疲倦,心里只想着A客厅的壁炉——如果有的话,这个时候一定烧着了,明亮的火焰跃动着,慢慢舔食木柴,我们坐在旁边,该是多么安逸恬静。A说她住在她女朋友带花园的房子里,日光璀璨,树叶沙沙舞动;我进去花园的时候,看见滂沱的雨水哗哗落在那种长得像菠萝的巨大蕨类的叶片上,把它们浇得抬不起头来,错落的叶绿在昏沉的天气里看起来像一堆堆杂乱的阴影。来开门的是一个成熟的女性,我感觉她大概二十七八岁了,后来她告诉我她已经三十二了。她留着一头茂密的黑长发,看起来有种古典的忧郁气质,看起来和A很相配。

“你是A的女朋友吗?”我问她。

她出神般看着我片刻,说:“进来吧。”

TBC


有没有小天使指我一条明路,一直用WORD码字,感觉它精神不是很稳定,双引号省略号破折号一会儿中一会儿英,还有中文里……点在下面和点在中间的哪个用法才是正确的,现在我都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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