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Dreams宿舍的臨時塔羅牌占卜處，生意非常興隆。不只Dreams的球手，連員工也來找Ingrid van der Nord占卜。從吃過午飯後，拿籌輪候的人便源源不絕，一直到晚飯時間過去，還未完全見完所有的預約。

最後一籌是原澪拿到。由於衛珒沒有回覆她的Whatsapp訊息，她有些不安，便也跟著章幽、蔡堯雲等人拿了籌，讓van der Nord看看她們的運程。

原澪問完了所有問題，心中安下來了一些。

衛珒一直也沒有回覆Whatsapp訊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只要不是出差或開大會，Jin總是很快回覆的。

自炊晚餐是以小鞠送的果醬當醬汁的炒雞肉，配清炒蔬菜、飯和味噌湯，本來是打算做二人份，和衛珒一起吃的。心神不寧地吃過後，原澪忽然想起Ingrid小姐就在樓下，便下樓來碰一碰運氣；想不到拿到了最後的籌。

感情問題會相當順利，對方似乎也會在近期想通一些東西，所以進度是樂觀的。至於回日本本土發展的事，塔羅顯示仍未是時候，這個時段還會出現一些不利於現在就回國發展的徵兆。對此原澪不是十分理解，不過算是有心理準備，到時水來土掩而已。

「謝謝你，Ingrid小姐。」原澪和van der Nord握手。

「Mio小姐太客氣，祝你在中國事事順心。」van der Nord笑道。

原澪和van der Nord道別後，也不去任何地方，便上樓回去五樓，自己的屋子處，一邊處理一些家務，一邊繼續等候衛珒的Whatsapp回覆。

Van der Nord解答完原澪的問題，回身一看大鐘，才驚覺已是晚上10點，不只晚飯時間，連宵夜時間也快要過去了。

她側頭；怪不得大約兩三小時前，Marie(龍敏思)拿了果汁和三明治來。不過『客戶』接二連三，van der Nord又沒有在占卜時吃喝的習慣，所以沒碰。反正在進行占卜的『本業』時，飲食不定時也是常態，van der Nord對此也早已習慣。

她離開桌面，走到給人們等候的會議室門外長椅上坐下。先把髮辮解了下來，她才慢慢地打開紙包，把雞肉三明治一片片吃完。正在喝下最後幾口果汁，她抬頭，便看見穿著黑藍二色風衣的短髮女子，正站在小會議室敞開的門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自己。

原來還有客戶呀……van der Nord見來人一身運動裝打扮，又揹著背包，很自然地認定眼前人大概也是Dreams球手或相關人士，便笑著對那人揮手：「你好，真抱歉，我現在才得空吃飯。外頭那麼大雨，還特意跑來呀？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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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Dreams宿舍來的。她還記得服務式公寓的大門、也記得樹林地鐵站、還有商店街上早已關燈打烊的Scandinavia分店。但那些只是很片段的記憶，回過神來，便有不知哪位Claire和Mio的隊友笑著開門給她，然後又被這位金髮藍眼、彷彿知曉一切的平靜的女子給招來坐下。

她也分不清楚是甚麼把她吸引來Dreams宿舍。是這附近的唯一明亮燈火嗎？是因為這是她來過無數次的地方，是因為Claire，或是Mio嗎？

那通電話，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那個時候響起，驚散了一切。

是命運又再一次開她一個玩笑麼？是藉此嘲弄她，即使如斯微小的渴望，也終不可得麼？

她跌坐在van der Nord身旁的椅上，一片茫然。

Van der Nord見衛珒的眼神發直，關心地問道：「怎麼了嗎？」

衛珒抱頭，很自然地以英語回答：「我也不知道。現在有誰能告訴我，我現在還有資格取得甚麼、擁有甚麼？」

Van der Nord側頭，細細看著衛珒痛苦的表情。「能說說看，是甚麼回事嗎？」

衛珒抬頭，看著Ingrid van der Nord那平靜無波的湛藍的眼睛。

那像浩瀚滄海一樣，溫柔的藍的雙眼。

曾有一個瞬間，她累了，走到神川河口的海邊，差點有湧身躍下去的衝動。

她嚇壞了，拼了命的壓抑那份衝動。

她想死。

不想再這樣孤獨下去、不想再這樣煎熬下去。

沒有了明瀾、沒有了那份愛，失去一切親愛的人、熟悉的一切，單純只留下這條小命，天天提防著舊身份的一切回來算她的總帳，活下去又有甚麼意思？

失去一切也就算了，命運還接二連三地提醒她失去了甚麼、接二連三地禁止她再去伸手觸碰。

為甚麼？

這麼美麗的藍的眼眸，彷彿能看透一切、包容一切的眼眸，能令她知道一切的原因麼？

「我遇到了很久之前分了手的女友。不，也不算是正式分手，但她已經嫁人了。」衛珒以英語說道，細微的聲音如同悲鳴一般。「我差點便把持不住……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脫身走了。」

Van der Nord嘆息。「是這樣呀……真遺憾呢。」

衛珒完全沒有察覺到眼中掉下淚來，van der Nord在旁邊抽了面紙塞給她。「我真的不懂，若上天不容我得到幸福，為何又要讓我遇到她？如果上天真的讓我得回她，為何要跑出這種事來戲弄我？為甚麼會是如此？為甚麼要這樣對我？為甚麼？」

Van der Nord轉頭，從自己的包裏取出林素玉給她那堆贈品中的一條Dreams毛巾來，披在衛珒濕透的肩上。「看來這是個非常嚴峻的考驗呢。不過有時失去一切，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甚麼？」衛珒愕然抬頭。

「有時一個人擁有的太多，反而會被束縛住，失去了本來面目，也限制了向前走的自由和眼光，看不見茫茫前路。」van der Nord道。「不只是物質上的擁有，身份、榮譽，甚至是知識和能力，以至是經驗，也是如此。表面上，它們似乎給了人們力量，但同時，它們也限制了很多人的靈魂。所以，有些人的人生藍圖中，會有失去一切的重擊，好讓他們剝去這個世間加給人們的重重枷鎖，得到重生的機會。」

衛珒本來是聰明絕頂之人，知識的局限、經驗的束縛，這些東西都曾隱約想過；但那只是一瞬間閃過、隨即被每日事務壓回黑暗處的想法而已，從未有人這麼直接地跟她攤出來討論。「你……你剛才說甚麼？」

「咦？我想想看該怎麼說。」van der Nord的母語也並非英語，以為是自己說得太艱澀難懂，便努力思索比較簡單的英語表達。「東方人都說，這世上的事也是無常的，外在萬物如是，我們的心念也如是。所以改變並非不好的事，得到與失去也只是人們對世事轉變所給予的外在定義。有時外在環境改變，可能是因為現在的方式已經不再適合自己了，又或是我們的靈魂深處發現，現在擁有的並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所以便透過外在環境改變的方式，讓我們得到重新選擇的機會。」

「甚至激烈到連身份、樣貌也要改變嗎？」衛珒問道。

「你是說輪迴轉世嗎？」van der Nord側頭。「那大概像是那樣吧？」

衛珒在心中無聲苦笑。她自己算是死過一遍，又重新成為一個嶄新的人，有新的身份、新的樣貌，與真正的輪迴轉世不同的地方，也許只有她完整留著『前世』的記憶吧？廣義來說，她現在也算是轉世過一遍了。

新的世界、新的人，新的朋友。

變成衛珒後，她認識了那麼多人哪。Ekaterina和素玉、Freya和Camille姊妹、葛氏的同事們……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做公關和行銷也能那麼得心應手。

這也算是一種重新選擇嗎？離開了建築那一條坦途，走上了另一條人生之路。

然後，她還認識了Mio，渡過衛珒這個人一生中最溫柔平靜的時光……

「有時舊事在想像中、在回憶中，似乎都很美好；但萬事萬物都會變，今天行得通的事，明天不一定可以行得通。在一切變得奇怪之前重新來過，重新有選擇的機會，這是很難得的機緣。」van der Nord道。

衛珒默然。

她之前也想過，如果那些恐怖的事沒有發生，她與明瀾一直就那樣交往下去，會變成怎樣。

她們從未談及過將來。是因為太年輕、還是因為彼此內心中都有預感、只是不敢深究，因為不敢面對那真相？

這麼多年後，她也非得正面面對真相不可了。

明瀾說是喜歡像衛珒那樣的女子，但明明以前交往的都是男性，現在也是選擇跟男性結婚一途。『衛珒』(當時是用舊身份的名字)和景明瀾的交往，對衛珒來說是『上一生』中少數最美好的一刻，但對明瀾來說，也許是一條歪途也說不定；只是那歪途也有美麗之處，值得回味而已。

她們再交往下去，明瀾便要想方設法說服她的父母吧？又或許明瀾也要想辦法安置自己，就像素玉想方設法安置Ekaterina一樣。

素玉是望月說一不二的主，要安置Ekaterina毋需任何人同意。但她也透過收購Dreams，任命Ekaterina為主教練，才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名份』來把Ekaterina留在她身邊。明瀾仍然甚麼也不是，必須仰賴父母，她又憑甚麼可以說服觀念守舊、只想女兒結婚生子的父母，同意她與女性交往？

而且，明瀾表現出來的態度，明顯是不想對婚姻或伴侶的誓約忠誠。這是自己能接受的態度嗎？

如果自己今天與耿先生易地而處，明瀾會不會也對耿先生說相似的話，說自己對男性還是有生理需要、她必須在伴侶關係和身心需求之間取得平衡？

她也沒有把握，自己能否忍受明瀾出軌。

當然，歷史沒有如果，這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必會如此發展。

但是，今天這一餐晚飯和之後發生的事，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明顯到她無法忽視。

或許，她們真的有分歧。價值觀不一樣、思考方式也大不相同。

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以前如是、現在更是如此。

無論以前如何也好，現在的她們，已經不再適合對方了。

現在自己和明瀾的愛情，的確是在最濃烈美麗、最察覺不到她們之間的任何分差的時候突然結束，留給她們雙方的都是美好回憶。

與其任由事情變糟、變得醜陋，倒不如急流勇退，好來好去，彼此都留個美好回憶。

多麼老生常談的一句話，但難道不是至理名言嗎？

或許她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麼渴望尋回與明瀾在一起的日子。

如果真的渴望，為何當初就不衝上前與之相認，或之後再想辦法找她，至少問清楚也好？如果真的想不顧一切地守住諾言，為甚麼又接受了Claire的要求？

「所以，失去一些東西也可能是件好事，因為可以重新選擇。」van der Nord抬頭，凝視衛珒。「所以，你真正希望的、真正想要的，是甚麼？」

衛珒呆住，一幕幕回憶湧上心頭，一瞬間，天地也彷彿旋轉起來。

她最想要甚麼？

『Jin。』

Mio。

那份清新、溫柔的氣息；那份從容的性格、那些自在的時光。

Mio從不用自己太過擔心，也能與自己並肩而行。

和Mio一起做木工也不錯呀。如果原組想找人幫忙做市場策劃、做行銷，自己也做得到。

衛珒想要的，原來一直也這麼簡單。

她不羨慕富可敵國、也不是想名成利就。

她想的，只是平靜、只是自在。只是能與身邊的人並肩而行，身畔戀人可以自由自在地表現自己，自己也可以做一樣的事。互相照料、互相守護，這樣的愛，就這麼簡單。

自己和明瀾，永遠是兩個不同階級的人。不是各走各路，便是自己必須依賴明瀾。自己雖然與Ekaterina Sadovskaia一樣除了一人一身甚麼也沒有，但也無法做到做Ekaterina那樣單純，只要跟著素玉走就好；再說明瀾也不像素玉有那麼大的力量，可以排除萬難。

她是衛珒。無論是怎樣來到這一刻的，她也已經是衛珒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為甚麼現在才明白呢？

她有新生活、有新工作、有新朋友，也有全新的重要的人、願意花上一生的時間來珍惜和守護的人。

她最想要的東西，一直也在身邊，不是嗎？

「我明白了。」衛珒呼了口氣。「其實我有一位很重要的人，是和那位前女友分手好幾年後才遇到的。不過我好像太把自己以前與前女友的承諾當一回事了，所以一直否認自己的感情……不過上天跟我開了這麼一個大玩笑，強迫我放下那份已變得可笑的『承諾』。既然都來到這兒了，我想我還是隨遇而安吧。不，我想我一早已經改變主意也說不定，畢竟我也不是一直守身如玉地等待……為甚麼我沒有一早想到呢？在我和，嗯，就是上一位在一起的時候，我一早已經決定放棄了吧？」

Van der Nord安靜聆聽，一邊把剩下的幾口果汁也喝完，收拾三明治紙袋和空果汁瓶。

「我想，我今天哪兒也不去，居然跑到這兒來，也許也是命運的安排也說不定……」衛珒抬頭，望向天花板。「我和Mio……噢，就是她。原來我早已那麼依賴她、和她那麼親密，但我卻一直想著前女友的事，還很傻地想，只有我一個守著承諾也是可以的，卻沒有想過Mio的感受。她願意付出那麼多，願意這樣關心我，但我做了些甚麼呢……但我大概也是時候放過自己。對方都已經向前走了，走到一個我認不得、追不上的地方，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這樣束縛自己，有何意義？」

Van der Nord眼角看見那驚訝掩口的及肩長髮身影，心中暗暗吐舌。「明白了是一件好事呢。」

「是的，所以也許我也得跟Mio說清楚吧？……」衛珒眼角也瞄到了甚麼，回過頭去，便呆在當地。「……M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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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澪是在倒垃圾的時候，在梯間遇見剛送了母親龍洛平歸家、從國家隊那邊回來的龍敏思的。龍敏思有走樓梯的習慣，即使屋子身處五樓，仍然照走不誤。

『啊，澪，晚上好啊……是，剛才媽媽也占卜過了，她說有一點重拾了信心呢。那我期待今年的世界盃了。啊對了，澪現在要去接珒小姐嗎？我剛剛碰見她，已經放她進來了喔，她應該在樓下等著你吧？』

原澪大吃一驚。Jin沒有回自己的Whatsapp訊息，卻就這樣跑來了嗎？

她連忙在收集處放下垃圾，想想還是回屋子去穿上運動胸衣和恰當的內衣，睡衣就時放到一邊，重新換上T恤、風衣和長褲，才奔下樓去。

飯堂兼Common Room沒有衛珒的踪跡。她繼續下樓，在地下出了電梯，才看見衛珒和Ingrid van der Nord坐在臨時放在走廊上的一排椅子上，衛珒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Jin剛才在說甚麼？

原來Jin也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嗎？

現在這是甚麼回事？

這是夢嗎？還是現實？

Van der Nord和原澪、衛珒二人簡單地握過手道別後，便識相地離開。一時，小會議室門前，只剩下衛珒和原澪二人。

過了半晌，原澪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Jin怎麼濕透了？沒有開車嗎？沒有帶傘嗎？」

「我也沒想到雨會越下越大……反正也濕了，便懶得拿傘出來。」衛珒道。「對不起，這麼晚才來找你，又沒事先通知。」

「沒關係……」原澪搖頭。「我找了你一整晚，我……」

衛珒掏出手機，這才發現她從中午開始便沒檢查訊息，林素玉、葛敬姮和原澪也找過她。「啊，對不起，發生了很多事，我沒有留意手機。對不起，Mio。」

「不用道歉啊，沒關係的，見上面了就好。」原澪伸手，牽上衛珒的手。「先洗個澡吧？不要著涼了。」

衛珒牽著原澪的手，熟悉的溫暖的感覺又再襲來。

好暖、好暖。

原來人和人之間的接觸，是這麼溫暖的。

她只想要這個而已。

想要溫暖、想要關心、想要愛。想愛人、想被愛。

或許，即使不是明瀾，不是以前那些過去的相處，也沒有關係。

溫熱的水灑在身上，對淋雨而寒冷的身體給予柔和撫慰。

原來，她一直也可以有選擇。而且，她早已做了選擇，即使不是行動上的，心靈也早已做了這個動作。

老天爺是知道這一點，才賜予與明瀾的重逢，好讓她的最後一絲幻想也打碎，讓她認清自己真正心中所願嗎？

好好洗過澡、用吹風機吹乾短髮，已經有一杯熱茶在等著衛珒。衛珒盤腿坐在坐墊上，和跪坐著的原澪隔著小几相對。

兩個茶杯，清茶冒著淡淡熱氣。晚上11點的深夜時刻，原澪把燈光也調暗了些，氣氛不知怎的竟有一種浪漫的感覺。

「這個……」捧著茶杯，原澪開口了。「其實Jin真的不用感到抱歉……從Jin身上得到力量的是我，我其實也好像沒有對你做過甚麼特別的事，要道歉的好像也應該是我才對。」

「不，Mio已經給了我很多、很多。」衛珒連忙道。「我也想對你再好一點、想像Mio守護我一樣守護你。」

原澪忍不住伸手，撫摸衛珒的臉頰。衛珒也沉醉了下去，以右手覆上原澪撫摸自己的手背。

「Mio，你好暖。」衛珒閉上眼睛，享受地輕喃。

「甚麼呀。」原澪笑了，起身坐到衛珒身邊的坐墊上，以左手輕輕撫過衛珒的臉頰，撫上近額側的位置。

「Mio。」衛珒握住原澪的右手。「如果我不是我，你會怎樣呢？」

「甚麼叫做你不是你？」原澪側頭。

「就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我變成另一個人，你會如何？」衛珒問道。

「嗄？……慢著，這是甚麼意思？！」原澪看著衛珒那雙酷似宮下菜緒的雙眼，腦海中湧出一種極度荒謬的想法。她轉用了京都龜岡地區的方言，問道：「難道說你本來就不是Jin？你是另一個人？」

「甚麼？」衛珒不解，以日語的標準語道：「我想剛才那句是日文，可是我聽不懂。」

原澪鬆了口氣。衛珒看起來完全不似說謊，而且年齡、經歷也不符合；Jin應該不可能是菜緒才對。「那即是怎樣？那種甚麼借屍還魂、輪迴轉世、腦部移植手術……之類的東西嗎？」

衛珒苦笑；Mio看來是看得太多電影和奇怪的小說故事了。「可以不想得那麼奇幻的。比方說像保護證人計劃那樣的事情，我被政府情報部門改換了身份，在異鄉改名換姓地活下去。」

「哦……」原澪是看很多電影和小說的，這樣的概念她能輕易理解。「不過真有這情況，你也不會被允許跟舊身份相關的人聯絡吧？」

「就當是已經准許，又或是我們因為工作需要而再接觸到？」衛珒道。

「甚麼？Jin這樣問好奇怪……」原澪側頭，但仍然努力思考。「不過就算真是那樣，又如何呢？Jin還是Jin，就算身份改變、容貌改變，內在的本質仍然不會變吧。Jin是擔心我們若日後有甚麼改變，我們能否再相處下去嗎？我想那大概是免不掉的事吧。我就算不轉會，退役後也會回去日本的，Jin也可能被調去哪兒工作，甚至轉職。那也是避免不了的事。Jin會因為我成了原組的老闆，而對我有任何不一樣嗎？」

「不會。」衛珒搖頭。「Mio就是Mio，無論怎樣，Mio的本質也是不會改變的。」

「那便是了。」原澪抬頭，看著衛珒的臉容。「即使我們的相貌改變、身份改變，對我來說，你還是你，不會改變。如果你我都願意，那便一起作伴下去，就是這樣。」

衛珒點頭，也凝視原澪清澈的眼神。「那麼，我想和你在一起，與你作伴。Mio願意麼？」

原澪看見衛珒專注地注視自己的表情，也不禁沉醉了下去。「我願意，Jin。」

衛珒伸出手，把原澪緊緊抱在懷中。

原澪的眼眶濕了，也緊擁著衛珒的肩，貼近衛珒溫暖的身體。

「Mio。」衛珒在原澪的耳邊柔聲呢喃，「我喜歡你。我選擇你，可以麼？我可以得到你麼？」

衛珒說的是中文，原澪沒聽懂衛珒的語病。「可以的，Jin得到我，我……其實，我也喜歡你。」

衛珒反而發現了自己剛才說的話中似有暗示，不禁笑了：「真是……Mio是說真的嗎？『得到』這件事不只是抱抱親親那樣簡單啊。」

原澪這才意會過來，臉上一紅。雖然早已心許衛珒，她還不習慣現代戀人一定情就走到最後一步這種事情。

「我會一直守護你，一直牽著你，不會放手。」衛珒輕吻原澪的耳畔和臉頰，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原澪也親吻衛珒的頸畔。「我也會一直支持你，守護你的心。唔……Jin？」

「是？」衛珒應道。

原澪撐起身子，捧著衛珒的臉，細細端詳一切特徵，以字正腔圓的龜岡方言說道：「你真的不是她？真的不是？」

「這個……」衛珒以帶口音的日語回應，「甚麼她？甚麼你？我真的聽不懂。那是方言嗎？」

這是絕對假不來的中國人說日語的口音；原澪最後一絲懷疑也煙消雲散。她重新擁緊了衛珒，全身埋入衛珒那溫暖的身體當中。「Jin，Jin……」

「Mio。」衛珒柔聲低應，低頭吻了吻原澪的秀髮，享受這平靜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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