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從咖啡館所在的水籠地區到大城市並不能說是一段很近的距離，

然而夕莉仰賴著那行字跡的指引離開咖啡店所在的商店街，

一路走入能夠前往都市的電車站，小鎮車站在非通勤時間顯得相當空蕩。

夕莉用磁卡刷過剪票口，然後獨自一人走入停靠在月台邊的電車車廂，

最後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能感受到，那張紙片上的氣息就算在她踏入車廂後也未曾消逝，

始終淡淡的飄散在身前作為指引，彷如幾不可聞的花香。

盡管是相當長程的影見，對如今的夕莉來說卻並不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畢竟，她可是一個人在那個小房間中，以靈力對著那支髮夾搜查了許久。

縱然那支髮夾再也未曾指引未來，上頭所殘留的那道靈氣，

早已如同薰香般蝕刻在心中。

想見妳。

窗外風景順著平穩卻快速運行的電車飛逝，

在廣大耕地上零星散布房舍的鄉村景色漸漸被一成不變的組合屋和高樓所取代。

地平線遠處有數朵烏雲，靜靜的同樣朝向城市的方向移動。

坐在靠在窗邊的位置，夕莉抱著向密花桑借來的相機，

一手隔著側肩包碰觸裝在小袋中的髮夾，不知不覺睡著了。

輕閉著雙眼，她朝向側邊傾斜的頭在原地點了數次，

最後搖晃著靠上了車窗玻璃，壓彎了原本澎鬆的栗棕色髮尾。

沿著走道一路剪票的老車掌經過她身前，

看著熟睡中的夕莉一身輕便衣著和她懷中的復古照相機，

覺得大概是個單獨進行旅遊的女孩子。

於是他帶著微笑將夕莉插在票插上的票根抽起蓋章，便又安靜的離去。

而她做了夢。

循著反覆多次已然熟記的路途上山，

山道上雨點滴滴打在草木水潭上，是已見慣的景象。

夕莉緊緊跟隨著影見所顯像的蒼白殘影一路奔跑在日上山的潮濕山道上，

腳下的小水潭在經過時濺起片片水花。

在發現時，她已經又孤身來到山林深處那座巨大的幽之宮前。

推開無數扇沉重的大門，在錯縱複雜的宮殿深處出現的是獨自擺放在水中央的柩籠。

陽光自天井上頭落下，投射在水中折成一絲一絲靜靜搖曳。

那個熟悉的纖瘦身影正背對大門站在打開的柩籠前，

衣著和漆黑長髮上仍不斷有細小水珠連結成串，點滴掉落。

向著那個身影，夕莉急急走下台階涉入水中，對方卻忽然轉過身來。

兩人對視，深羽漆黑眼瞳中有疑惑閃現，像未出口的問句。

為什麼來？

夕莉著急的向對方伸出手，張開了嘴卻找不到恰當的言詞。

是為了什麼，要見她？

－－－

喚醒夕莉的是電車駛入終點站時響起的通知廣播。

下了電車之後，前方那道氣息仍舊飄散在不遠處指引方向。

於是夕莉又在大城市複雜的地下交通結構中穿梭，強忍城市幾乎令人做噁的龐雜人氣。

不只是人，甚至也不只是隱世氣息，然而當一切排山到海的朝她呼嘯而來時，

夕莉只能強迫自己不去看，在軟弱的自我催眠脫口而出前隔著背袋碰觸那支髮夾。

換了兩班地下鐵後，那股蒼白氣息才總算朝向地上移動。

當她終於踏上地面時，向晚的大城市正下著雨。

冰冷的雨絲打在道路上，雨水順著路側的水溝流淌，在跨步經過時竄起陣陣複雜的味道。

聽見發動影見時總會出現的低沉巨響仿如齒輪轉動，卻分不清那是不是心跳產生的錯覺。

能聞見前方店鋪飄來的咖啡香味，氣息逐漸聚集為人形，夕莉緊隨在其後小跑步了起來。

終於她在咖啡館外面見到了她。

雛咲深羽獨自佇立在傍晚的道路上，用著茫然的表情環抱自己。

像是尋求著任何一絲絲的溫度，卻又同時抗拒著打在身上的撫慰雨滴。

盡管臉上仍舊掛著夕莉最近越來越熟悉的冷淡表情，

卻又彷彿能看見有什麼正在碎裂，雨水順著她顫抖的下巴落下。

於是夕莉在雨中抱住了她。

瞬間自從在古董屋分離以後，她為了那支髮夾做的所有一切

都化做濃縮的光影聲響流向對方，無法抑止，無可平息。

同時不可思議的滿足，夕莉想著，還會有什麼答案能夠比這來得更加真切？

我需要，你。

她向著她深切的傾訴，但那對現在的深羽來說一切都太過強烈。

將視線扭向側邊，她用盡全身氣力掙脫拉開一步距離，忽略對方仍舊伸出的手掌。

但忍不住回頭時卻在未進行看取狀態下深深望進彼此眼瞳中。

夕莉的眼瞳深處靜謐燃燒著火焰。

深羽感覺背脊僵直，像是落入巨網的魚拒絕被撈出水。

「不要...過來...」

伸手將人推開勉強將話說完，

她感覺自己宛若被常溫人手燒傷的魚，身上的餘熱依舊滾燙。

有什麼正在漸漸退去，而她只覺得對方在強迫自己脫離那分安寧。

她倉皇轉身，用盡全身力量逃跑，落下一卷扭曲的劇本被棄置地面。

而被留在原地的夕莉竭力壓抑兀自高鳴的心跳，

終於開始理解自己那份執著真正的含意。

雨滴仍舊點點落下。

－－－

...............。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夕莉找到了她的答案但深羽失去了她的理由，晴空還躲在雲層之上距離地面還有一段路....

真的很感謝大家的支持與催更，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