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木朔川 于 2015-6-10 02:20 编辑

#鸟姬#

「针与随身听」

02.

“真姬，要喝茶吗？”

“……啊，都、都可以啦……”

西木野真姬盘腿坐在靠着落地窗摆放的榻榻米上，脊背挺得比在学校上课时还要直。面前摆满了课业要用的各种书本和练习册，水笔的笔盖被套在笔尾上，放在右手侧。

已经是五月了。还能看到零散的樱花花瓣从窗外滑翔般悠然地飘过去。

茉莉花茶的清香轻盈地飘荡在房间里。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在陌生的房子里，坐在陌生的榻榻米上，看着窗外陌生的夏日景色。真姬放在裙裾上的纤长手指微微地收紧了。

高坂穗乃果他们的毕业日之后，这是真姬第一次跟南小鸟见面。

在家中没有人的情况下，西木野夫人对于真姬“才不会趁没人就把课业撇到一边一直弹钢琴啦”的保证并不是非常放心。无视真姬的挣扎，她直接开车把真姬送到了理事长家。

出乎真姬意料的是，开车到这边来好像也不是妈妈临时起意，因为在真姬刚踏入南家大门时，理事长也早已经收拾妥当，只交代了留在家里的南小鸟一句“好好招待客人喔”，就出门坐上了西木野夫人的车。

“说是一起去做美容。”在真姬难以置信地踮脚扒拉着窗户眼睁睁看着轿车绝尘而去的背影的时候，小鸟娇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真姬坐一下吧？我的设计图还有一点收尾工作，结束之后就过来。”

真姬回过头，看到小鸟歪过脑袋笑得很灿烂。她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目送小鸟穿着那条转身的时候也像朵花一样绽开的碎花睡裙，很快消失在过道里的房间门后。

今天比起普通的登门拜访，不如说是西木野夫人把真姬“寄存”在南家，让她在没有钢琴的情况下好好完成课业。真姬也不是喜欢忤逆父母的青春期女孩，相反，除了两年前头脑一热加入了μ’s，她做的每件事情最大的意义就是顺遂长辈的心愿。当小鸟在房间里专注地为她花样繁复的设计图收尾的时候，真姬也不声不响地拎着自己的书包坐到客厅旁边摆着一张小桌子的榻榻米上，把书本一本一本地拿出来摆好，盘腿坐上去，握着笔杆瘦长的水笔，翻开数学练习册。

水笔笔尖蜻蜓点水地在本子的空白处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就离开了纸面。

真姬的视线在阿拉伯数字之间转来转去，却迟迟无法下笔。

南小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当她问真姬要不要喝茶的时候，真姬惊觉直到现在，练习册上还是一片空白。她有点挫败地阖上本子放到一边，再把国文课本拿到面前来，翻开。

真姬能听见石英钟的秒针一格一格走过去的声音。

目光就像踩了冰刀一样，从薄冰般滑溜的纸面上毫无意义地滑过去。

根本就看不进书。

茉莉茶的香气突然变得近在咫尺。柔顺光滑的灰色头发就在眼前，扎得很活泼的环状发髻在视野左上角一晃一晃。真姬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脊背直得快要断掉，表情近乎肃穆地盯着小鸟的发顶。

小鸟送茶盘过来，顺便弯下腰来看真姬的国文课本。

没有人说话。小鸟的注意都在课本上，真姬的注意力都在小鸟身上。她很小声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想往后稍微挪一下。

……太近了。

“真姬的笔记做得真仔细呢！……诶？”

直起身的小鸟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转过脑袋的时候，就看见真姬如临大敌的样子。她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非常直接地笑了。

“……笑什么啦！”

真姬灰头土脸地拽了一下上衣的衣摆，重新端坐，拿起放在课本旁边的水笔。

“脸红了喔。”

又是这样。又轻易地被南小鸟戳穿了。

真姬气得不想理她，做出准备写字的样子。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写。

小鸟一直站在旁边，让真姬心烦意乱。

但是，绝对不能放下笔，不能抬头，更不能说话。

在真姬心里，这大概算是没有硝烟的战争。“绝对不可以输！”真姬甚至这样在心里鼓励自己。尽管到底在争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赌气般的对峙大概过去了三分钟，真姬还是坐不住了。她“啪”地一声把笔拍在书本上。

“喂，我说你……？！”

在西木野真姬抬起头的瞬间，南小鸟毫无征兆地俯下身，飞快地在真姬的唇瓣上啄吻了一下。

“真姬，好可爱。”

西木野真姬的CPU都烧坏了。她呆坐在原地，只有眼珠还能跟着南小鸟的动作转动。眼睁睁地看着小鸟又弯下腰，用干燥柔软的手心摸了摸自己的发顶，然后露出比五月的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真姬的脸好红。”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真姬已经顾不上什么“战争”，跪坐在原地，两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死咬着嘴唇。

内心的尖叫声分贝已经爆表了。

舌尖无意间划过下唇的时候，敏感地尝到了一点不同于自己本身的味道，把她吓得连肩膀都抖了一下。

在舌苔擅自回味起这种陌生又很香甜的气味的同时，手背被很温柔地用手心覆盖了。小鸟的手指缓慢但不容拒绝地伸入真姬的手掌和脸颊之间，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气，把她的手慢慢掰开。然后曲起食指，掂上真姬的下巴，让她把脸抬起来。

一和真姬紫罗兰色的眼睛对视，小鸟的唇边就绽开了一个很温柔又饱含无奈意味的笑容。她的声音轻轻的，说话的同时，手掌缓缓覆上真姬的侧颊。

“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我呢。”

五月的日光映照在真姬眼底。她很快地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知道真姬学习很忙，所以也一直没有给真姬发邮件。今天突然来我家，老实说稍微有点措手不及呢。”说到这里，小鸟忽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然，会准备香味更好闻的樱花茶的。”

真姬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把目光移向边上兀自飘散着热气的茉莉花茶。“……没关系。”

片刻的沉默。

小鸟忽然伸出手，摸了摸真姬柔软漂亮的红发。

“不打扰真姬了，我去那边看书。有事的话叫我喔。”

一个“好”字刚压上喉咙口，就被小鸟在脸颊上留下的“啾”的轻吻硬生生挡了回去。

真姬浑身僵硬地拿起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干巴巴的课文上。

……这还怎么做功课啊！

片假名，平假名，汉字。全都变成不能被理解的独立的字符，手拉手在纸面上跳起舞。真姬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认真书写的姿势，实际上却只是在空白的练习本上划下各种各样零散的单词而已。

“夏天”。

夏天有海边的合宿。有在沙滩上一起看到的夕阳。有编曲的时候从隔壁房间传来的缝纫机运转的声音。有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小鸟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来的奶味棒冰。

“单车”和“布偶”被写在一起。

庙会的最后一天，穗乃果约上了海未和小鸟，也邀请了住在附近的真姬。结果小鸟她们每人骑着一辆单车在真姬楼下等她的时候，才发现忘了告诉她一起骑单车去的计划。海未的车没有后座，又对总是跌跌撞撞的穗乃果放不下心，于是就让真姬坐在小鸟的车上。往庙会的路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兜风”。心脏狂跳，好像要从身体里跳脱出来；不肯尖叫，就死死地抱紧小鸟纤细的腰身。后来在庙会里专注地看小鸟为了赢布偶参加投球游戏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跟海未和穗乃果走丢了。结果剩下的时间都在人山人海的庙会里找她们，急得差点都要哭出来了。小鸟最后并没有赢来那只很大只的玩偶，不过老板还是送了一个小鸟形状的钥匙扣给她们。临别的时候，小鸟把那个钥匙扣送给了真姬。“因为真姬的钥匙环上空荡荡的嘛”，小鸟当时是这么说的。

“圆珠笔”。

合宿的时候，大家晚上在一起围着篝火聊天。真姬突然想要更改乐谱上的一点小细节，却没有带笔。于是小鸟把她平时画设计图用的随身携带的圆珠笔借给了真姬。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兔子头装饰，后来就一直留在了真姬那里。

“烟火”。

高二那年的新年，烟火大会是和μ’s的大家一起看的。当年的三年级生当时已经是大一的学生了，不过大家聚在一起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们并排坐在离会场中心有点距离的草坪上，青草的香气弥漫在微凉的夜风里，稍微有一点点冷。真姬下意识地抱起手臂，后背就被一只纤瘦的手臂环了过去。她转过头，看见穿了一身红底碎花和服的小鸟。“以后晚上还是要穿厚一点再出门呢。”真姬记得她说完就歪过头笑起来。亚麻色的发髻轻轻一晃。

“喜欢”。

……喜欢？！

真姬急忙翻过了一页，还本能地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回头看了沙发上聚精会神的小鸟一眼。小鸟很敏锐地抬起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真姬觉得心脏就像是被提起来又放回去，勉强牵了一下嘴角，立刻转回了身子。

犹豫了一会儿，真姬伸出手慢慢把草稿纸翻回之前的一页。

每一个词语背后，都藏着一段独一无二的回忆。回忆里，总是有那个人的身影。不远不近，说不上多么重要，但也不能缺失，就那样安分地留在真姬的脑海里。

阳光透过落地窗铺在真姬面前的纸张上。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圆珠笔，翻开之前一直没动过的数学练习册。房间里只剩下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还有小鸟翻书的声音。

分针转过了好几圈。

茉莉花茶的香味越来越浓。小鸟又在泡新的茶了吗？真姬一边想着，一边和最后一道化学题做着斗争。写下最后一个方程式，计算出未知量，刚要把答案写到作业纸上，真姬的笔就停在了等号后面的空白处。

小鸟真的就像一只脚步轻巧的小动物一样，悄无声息地端着茶盘走到真姬身后。她轻轻地把茶杯放到真姬手边，然后放下茶盘，从背后抱住了真姬。

“小……”

“抱歉。”

小鸟很快出声打断真姬。她的手臂一直都那么纤瘦，要挣开真是易如反掌。然而真姬却被困在她怀里，动弹不得。小鸟收了收手臂，真姬能感觉到那种小心翼翼的力道，就像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正在慢慢把某样珍视的东西据为己有，郑重万分又无比坚定。

小鸟压低了的娇嫩声音出现在真姬耳边，说话间的吐息吹拂起真姬细软的红色鬓发。

“……抱歉，真姬。”

“时间有点太久了……稍微，稍微，有一点点寂寞。”

话音刚落，小鸟就感觉到怀里的真姬轻轻颤抖了一下。脸上是说不出来的复杂表情，不知道是太震惊，还是……太紧张。

“真姬……？”

西木野真姬脸颊通红。听见小鸟叫自己的声音，她急忙闭上眼睛扭开脑袋，然而人还是在小鸟的怀抱里。

从小鸟的角度是看不到的。真姬咬了咬下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紫罗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光芒。

“真……”

比小鸟抱住她的速度还要快。

真姬很敏捷地侧过身子，双手圈上小鸟的脖颈，不管不顾地把唇压了上去。

小鸟完全没有准备，直接被压在了地板上。她有点困惑地睁大眼睛，艰难地回忆刚刚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身体已经先她一步做出回应。小鸟搂住真姬柔软纤细的腰身，积极地回应她的亲吻。两双唇彼此纠缠了一会儿，小鸟就伸出舌头撬开真姬的唇缝，舔开咬合的齿列，目标直指瑟缩在口腔内里的真姬的软舌。

“……嗯……”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细小的声音，纠缠在一起充斥在彼此耳畔。被这样的声音引起的羞耻感，能够和喜欢的人唇齿相贴的激动心情，让两个人的脸颊都迅速浮出了红晕。

真姬一开始还很克制，被小鸟含吮到舌头还会手忙脚乱地试图躲开，但很快就变成她借着压在小鸟身上的姿势，主动把舌头探入小鸟的口腔搅动舔弄。小鸟应和着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吮吻着真姬，一直到彼此的唇瓣都变得湿润而红肿，小鸟才撑着真姬的肩膀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视线刚一对焦，真姬就觉得羞耻感快要把自己燃烧殆尽了。

她急忙站起身子背过去拿起桌上的茶杯，然而还是不能阻止小鸟发出甜蜜温柔的声音。

“真姬——”

“……我听不见！”

细小的浮尘，在窗外恣意的阳光里快乐地飞舞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