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木朔川 于 2015-6-10 02:20 编辑

#鸟姬#

「针与随身听」

03.

夏初的夜晚，在下很大的雷阵雨。南小鸟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双人床对母女二人而言足够宽敞，不过小鸟还是在妈妈怀里缩成小小一团。因为脸埋在睡衣胸口的位置，声音也有点闷闷的。

“那个，妈妈。”

“嗯？”

一道闪电掠过窗外，即使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也拉上了两层厚的窗帘，雷电的轰鸣声还是让人心悸。理事长下意识地把小鸟往自己这边揽了揽，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妈妈小时候，是怎么交到最好的朋友的？”

稍微有点没头没脑的问题。理事长愣了一下，用手心抚了抚小鸟柔顺的亚麻色长发。

“为什么这么问？”

“嗯……因为觉得很好奇。我从小和穗乃果还有海未一起长大，在有记性的时候就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了。至于μ’s的大家，虽然也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是那种从陌生到熟络的过程，回忆起来总是很模糊。想要跟果果海未之外的人更加走近一点的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所以……”

又一声惊雷，小鸟紧紧贴着妈妈，纤长的手指下意识揪紧光滑的睡衣布料。即便这样，她也不忘撒娇，轻轻晃了晃环着妈妈的手臂。

“跟我说说看嘛。”

“我小的时候啊……”

理事长那头和小鸟一样柔顺漂亮的亚麻色长发，在雪白的枕巾上铺开来。她的视线投向房间里被窗外的闪电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地方，眼底的光泽像平静海面的波纹般静谧深邃。

那是温柔地，在回忆着什么的眼神。

六月一日，周末。天气晴。定位标记是TokyoDome City*，东京巨蛋主题公园的门口。背景里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和熙熙攘攘的行人，有不少是大人带着孩子，也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大家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除了一脸别扭的西木野真姬。

“所以说啊，这到底是……”

在帮忙拍照的行人把手机还给理事长之后，真姬习惯性地用手指绕了一缕绯红色的发尾，闭上眼睛的同时秀丽的眉毛微蹙起来，一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的表情。

——“是怎么回事啊？！”

如同搞笑漫画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完全脱线的状况的唯一正常的主人公一样，真姬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里全都是“怎么会这样”的难以置信。她视线的余光还能瞥到理事长手机屏幕上表情各异的四个人。

不管怎么说，笑容太牵强了……实在是难以直视现状一般，真姬用手掌再度遮住了双眼。

“嗯？”好像是理事长随意调侃了一句“葵的表情和小学毕业照上的如出一辙呢”，两个妈妈正在不可开交地斗嘴。所以只有南小鸟注意到真姬这边，走过来对她歪过脑袋很灿烂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很难得两家一起出来玩呢，真姬不高兴吗？”

“……不是啦。”真姬的目光在触及到小鸟脸颊的下一秒，就迅速地移开了。

笑容，灿烂过分了……

一直微笑着的小鸟无从知晓真姬的想法，毫无心机地伸出手去自然地牵住真姬，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嘛，既然出来玩就开心一点嘛。我记得真姬好像一直想要试试看碰碰车吧，怎么样，现在去吗？”

“哎？刚一过来就要从那种激烈的项目开始吗？”真姬吓了一跳，这种以前合宿的时候无意中说过的事情，没想到小鸟居然一直还记得。

“喔~知道了，小真姬比较喜欢循序渐进的玩法吗？”小鸟的笑容和刚才一样温和无害，但真姬总觉得多了一点微妙的恶质——话说回来，这种意味不明的对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啊？

真姬一边漫无思绪地想着，一边不自觉地弯起手指回握住小鸟一直没有松开的手。这个明明比自己还要稍微矮一点的小前辈有些安抚意味地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牵着她走到和满脸不爽的妈妈比起来笑得游刃有余得多的理事长身边。

“妈妈，葵阿姨，要一起去玩碰碰车吗？小真姬一脸很想玩的表情——”

“喂，小鸟！并没有！”真姬急忙矢口否认，有些局促地把视线撇到一边，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刮了刮侧颊。

“啊……刚一来就迫不及待想要试试比较激烈的项目吗？你女儿还真像你呢。”理事长好像完全没注意到真姬的妈妈脸上“再多说就让你好看”的腾腾杀气，笑容和小鸟如出一辙的灿烂从容。“呐，你们去吧，这种年轻人的项目，我们两个老人家可是经不起折腾呢。”

“先一起去买棉花糖吃吧？”急于从令自己窘迫的调侃中脱身，不远处的棉花糖车成了真姬的救命稻草。

四个人的目光一起向真姬指着的那个方向投去，理事长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啊，去买吧。我们小的时候，棉花糖可是奢侈品呢。”

“小孩子也就算了，我们俩都到了这个年纪……”真姬妈妈的反对发言还没说完，理事长就突然露出严肃的表情，盯视着她：“我们可是有约在先喔，葵？小时候因为吃不到而哭鼻子的人还是你呢。”

“……千绘！”

“约定？”真姬有些茫然地看着脸颊泛红的妈妈，又看向一副息事宁人的笑容、摆着手说“好啦好啦”的理事长，再把视线转向完全没有显露出惊讶的小鸟，压低声音询问，“什么约定？”

“我也不清楚喔。”小鸟摇了摇头。

——这种表情根本就是“我很清楚”吧！真姬把吐槽咽了回去，有点不满地鼓起嘴，任由小鸟牵着跟着两个大人向棉花糖车走去。

因为真姬妈妈的坚决抵抗，最终四个人只买了三个棉花糖。和真姬妈妈“真幼稚”的嫌弃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理事长很高兴地捏着棉花糖的棍子转来转去，像个无忧无虑的中学生一样左顾右盼：“啊，接下来到哪里去呢——”

“喂，我说啊。”唯一空着手的大人开口了，带着“真受不了你”的表情，“小孩子比较喜欢节奏快的项目吧，我们就别凑热闹了。让她们自己去玩吧，我们随便逛逛就好。”

“诶？嗯……”好像代表着“幼龄”的棉花糖把理事长也带回了年轻时代一样，她很认真地用食指点着下颌考虑了片刻，转向一边的小鸟和真姬：“可以吗？”

“可以哟。”没等真姬做出反应，小鸟就率先笑着点了点头。已经表态过后，才转向真姬：“小真姬跟我在一起的话，可以百分之百放心喔。”

“……我不是小孩子啊。”

然而手上粉红色的棉花糖似乎冲淡了这句话的真实性，连妈妈都冲着小鸟很客气地笑了一下：“那就拜托你啦，小鸟。”

四人约定了集合的地点和时间，就兵分两路向两个方向走了。不知道是不是真姬的错觉，她看见临别的时候，小鸟好像悄悄对理事长比了一个“加油！”的应援手势。

……总觉得，意味不明啊。

路两边有着五花八门的游玩项目，各种各样的零食车小贩在叫卖，还有兴高采烈的人们。除了家长带着孩子，更多的是年轻的学生或者情侣，哪怕外表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得多，千绘和葵这种毕竟人到中年的组合还是显得有些和周围格格不入。不过怀有这种想法的显然只有葵而已，千绘完全是很投入很开心的样子，修剪圆润、涂着珍珠色指甲油的手时不时从像云朵一样绵软的棉花糖上揪下一小块，很优雅地送进嘴里。

“真是的，多大人了啊。”葵想也不想就吐槽起来，抬手拉了一下很精致的女式皮包细长的肩带，昂首挺胸，一副“我是一个有理智的大人”的骄傲姿态。千绘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反而捏下一片棉花糖送到她嘴边，“葵。”

“……不要。”骄傲的样子就像气球一样被这个简单的动作瞬间戳破，葵几乎是本能地把头扭到一边，“这种小朋友才吃的甜食……”

千绘却对这种程度的抵抗丝毫不以为意，坚持地抬着手臂，“好啦，来。”

“……”沉默片刻，葵终究还是稍微偏过头，动作很快地伸出舌头卷走了千绘手上那片绵软得就像不存在一样的棉花糖。入口即化的口感转瞬即逝，藏在脖颈皮肤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口腔里的甜味很快就淡去了。她移开视线，不以为然的口吻。“太甜了。”

“不喜欢吗？”千绘轻轻笑了一下，“我记得葵小时候，明明很喜欢甜食呢。”说着话，她把刚刚捏着棉花糖的食指含入口中，迅速含吮了一下，“嗯……是有点太甜了。”

“等等，刚刚那个……”葵看着千绘修长的指尖消失在唇缝之间，愣了一下，脸上就迅速地泛起了桃花般的浅淡红色。

“嗯……”千绘的另一只手里还有半个没吃完的棉花糖，她放下手，落落大方地对葵笑起来，“刚刚，不小心舔到我了喔。”

明明已经是女儿都读高中了的大人了，有点出息啊西木野葵！然而就算这样暗暗警告自己，也不能阻止脑袋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直响。窘迫和羞涩的情绪仿佛具象化成为了白雾一样，从葵的脑袋顶蒸腾起来，表明这个看似镇定的成熟女人实际上已经大脑当机了。

半晌，葵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

“那个……我，不是……”

“噗嗤。”千绘不期然地笑出了声，然后在葵近乎恼羞成怒的目光里摆了摆手。“抱歉抱歉——因为啊，葵和记忆里小时候的样子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真的很有趣。”

“小时候？”葵顺着千绘的话回想了一下，微微皱起眉，“我一直都是现在这样吧。”

“哪样？”千绘的笑容变得稍微有一点狡猾。

“成熟正经、不会做吃棉花糖这种幼稚的事情的样子啊——”

“喔，是这样吗？”千绘不动声色地抬起在说话间已经变得干燥的手，很突然地伸过去，迅速用拇指的指腹蹭过葵的嘴角。

“糖丝……还留在嘴角喔。”

“……千绘！”

“啊，你看。”非常聪明地立刻转移了话题。

葵顺着千绘的手看过去。

秋千。

——“小鸟的妈妈和真姬的妈妈，是小时候在家乡的秋千架边认识的。”

不仅玩了三回碰碰车，还闯过了鬼屋，体验了过山车，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眼下真姬手里拿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甜筒，惊魂未定地跟小鸟坐在摩天轮的车厢里。

这应该是千代田区最大的摩天轮了。近百米高，坐一圈需要半个多小时。

平时家教严格的真姬，没怎么来过这种专门为了玩乐建造的地方，一家三口坐摩天轮的话，也和西木野家那种严肃的气场很不协调。

所以，这是真姬第一次坐摩天轮。

是和小鸟在一起。

她靠着车厢的窗边，很好奇地往外看。渐渐远离原本近在咫尺的建筑和人群，巨大的机械发出的电子轰鸣低低地盘绕在耳边，直到仿佛伸出手就可以碰到云彩的高度。

一切都逐渐变得温柔而静谧。可以听见车厢里另一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手里的冰淇淋寒冷而甜美。

声音软嫩的小前辈，忽然打破沉默，用那种温软好听的声音，开始讲述真姬不曾了解的，上一辈在她们这个年纪时候的故事。

应该说，比她们现在还要小得多的时候。

“妈妈说，真姬的妈妈，小时候和真姬非常像呢。”

“那是当然的吧。”真姬被小鸟语气里的笑意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伸出舌头舔掉甜筒快要化掉的部分。

“嗯……不过，性格的话，有和小真姬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小鸟看着窗外，纤细的手指轻轻抵着下颌，“大概因为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吧，所以，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很坦率的人呢。”

真姬没有接话。这是她不了解的，妈妈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大家都很穷，整个镇子也只有那一个秋千架。真姬你的妈妈，总是一个人玩。没有大人在身边，也没有朋友。妈妈说，她观察了很久，最后实在忍不住，悄悄走到她身后，帮忙推了秋千。”说到这里，小鸟侧过头歪着脑袋笑起来，“从那以后，总是荡得很高，妈妈说换作她的话，一定不敢荡那么高。真姬的妈妈从小就很勇敢呢。

“县城里定期会有集市，集市上就有很多很好玩的东西，听说还有那种很大很漂亮的秋千，可以两个人一起坐，荡得很高很高。不过，因为赶集的主要目的是贸易，所以通常大人是不愿意带小孩子去的。于是，国小毕业那年夏天，真姬的妈妈提议要和小鸟的妈妈一起去一次集市。”

——“‘不去的话，会后悔喔。’”

穿着得体、有着亚麻发色的成熟女性，连衣裙的裙裾离地面只有一步之遥。她也并不在意，坐在秋千上，稍微仰起头，看着身后发色绯红的同伴。

“那时候，葵是这么说的呢。”

语气稍微变得有一点遗憾。千绘的高跟鞋轻轻抵着地面，稍微一蹬，秋千吱吱呀呀地晃起来。

“结果，在约定那天，葵住的那座房子已经空了。”

“父亲欠债太严重了。那种情况下，只能搬家，也没有别的办法。”

葵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握住秋千的铁链，随着前后晃动的节奏摇摆着手臂。

“从那以后，过了一段很艰难的生活呢。因为家里的缘故，慢慢也变得不爱讲话，循规蹈矩地，一板一眼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贤惠能干的女性了。

“嘛……因为要早点成家立业，帮家里摆脱困境嘛。”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葵在千绘看不到的角度，稍微柔和了眉眼。

“如果父亲那时候没有欠债，就不用搬家，也许会和千绘一起长大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不知道长大以后的葵会是什么样呢。”

“不知道呢。人生就是没有如果的单程旅行啊。”

千绘没有再说话。她让秋千慢慢停下来，抬起手，把葵放在铁链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拢进手心。

“嗯。是这样没错呢。”

“呐，葵。”

“嗯？”

“下一次，一起去海边看日出吧。

“——我们俩一起。”

“……好啦。”

-END.

*Tokyo Dome City

的确是千代田区的主题公园，就是东京巨蛋。不过关于公园的描述，以及摩天轮的具体信息是杜撰的。

之所以私设大鸟姬的名字是为了叙述方便，这样一来两人对彼此的称呼也更加符合发小的设定。

不过，因为都是私设，所以如果大家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也可以把文中叙事部分中的“葵”和“千绘”替换成“西木野夫人”和“南夫人/理事长”。

希望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