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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所谓的告白，究竟该是怎么一回事呢？
闷热的午后三点，学生会室只剩两个人。竹井久整理好已经处理过的资料摞在一旁，她用手中的圆珠笔戳了戳眉心，良久低低叹息了一声。
原本站在窗前悠哉吹着风的少女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上一杯红茶，香气四溢在空气里，混合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甜腻的香草巧克力味道，能让人瞬间放松下来。
“真是到夏天了啊。”
“已经七月份了才说这种话吗？”
“嗯……听说体力劳动是转移注意力的最好方式，看来应该让不知道在愁些什么的后辈去向学校申请空调呢。”
完全是想随意派遣自己的样子啊。
竹井久挑挑眉，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烦躁。
“前辈，如果对后辈太苛刻的话，我可是会去告诉部长大人哦。”
“……有你这种会威胁前辈的后辈吗？”
“那么有你这种把所有工作都推给后辈的前辈吗？”
“哈哈，”少女放下早已凉透喝了一半的红茶，毫不在意形象地坐上了竹井久正在处理文件的桌子，低着头凑近她，“还真是说不过你啊。”
“如果这是夸奖的话，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吧。”
竹井久放下手中的笔拿过红茶抿了一口，侧过头完全无视了面前这张清秀的脸以及两人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危险的暧昧距离，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前辈，你向部长告白的时候，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呢？”
“啊拉，原来是恋爱了吗，怪不得最近总在发呆呢。”
……早就知道会变这样了不是吗？竹井久你到底在期待这个不靠谱的前辈什么啊！
竹井久在心里不断吐槽自己，她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把精力重新放回工作上，这几份资料今天得全部看完才行，她不喜欢拖沓。
与重新开始工作的竹井久不同，少女没有挪动位置反而越凑越近，近的只要竹井久抬起头就会被亲到脸。
——她想看看竹井久的眼睛。
毕竟这样的人能把一句喜欢憋在心里这么长时间，也真是难为她了。
自从相遇那一天起少女就对眼前的人有很大的好奇。明明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但总是很可靠的样子，表面看起来很好懂，善良开朗乐观，积极地面对人生的竹井久，在她那双偶尔闪着寂寞的紫眸里会不会隐藏着另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竹井久呢？
也许是爱撒娇的，也许是很天然的，也或许是占有欲非常强烈很霸道的人。
而总有一天这些一定会全部都展现给另一个人吧，那个人会包容接受她所有的好与不好，那个人能全身信赖她跟在她身后，也能为了她不受伤害而不顾危险地挡在她身前。
最主要的是，那个人一定会牵起她已经伸出的手与她并肩同行。
“久，如果喜欢的话，一定要说出口。”
不能用任何理由冠冕堂皇地盖过，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哪怕这份喜欢的心情并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有所改变，但不说出口对方一定是不会知道的。
“恩，谢谢你，前辈。”
竹井久抬起头对她微笑着，少女缩了缩身子勉强避开与对方的亲吻，也以同样的笑容回复了她。
总觉得因为一句话而豁然开朗了，虽然之前由美也说过自己应该直接说出口，但也许此刻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一直逃避下去的确不是竹井久会做的事。
不过……
“前辈，我们…是不是离得太近了？”
你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了吗？少女只觉得她现在连应该从哪里开始吐槽都不知道，深深的无力感把她包围，果然自己平时看见的可靠的后辈只是假象而已吧！
准备向后挪挪身体跳下桌子，少女手撑着桌子边缘，下一秒动作却僵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
学生会室的大门被谁拉开，在她闻到熟悉味道的那一瞬间，竹井久已经瞪大了眼睛，随后像一阵风那样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少女机械的转过头，自家恋人正带着灿烂过头的微笑手背向后狠狠地拉上了学生会室的门。
眼看着噩梦步步逼近，自身难保的少女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声。
学妹，学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福路美穗子并不擅长运动，但此刻她只能不断奔跑着，屏住呼吸深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停下来。
那天在竹井久家里，面对久提出的同居想法，她还来不及惊喜就被自己的理智狠狠打败，只好转过身离开眷恋着的温热怀抱，颤抖着询问她。
——久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和竹井久一起生活，那是福路美穗子从来不敢期待的事情。
因为能够一起生活的，不是只有家人吗？如今竹井久这么提出邀请，没有血缘的两个人要如何变成家人呢？会和自己想的一样吗？真的，可以有这种期待吗？
所以她要问清楚，竹井久是否真的明白她提出同居的意义。
如果只是出于这段时间被照顾的习惯，如果只是同情自己一个人在校内无依无靠，如果只是单纯地觉得熟识的彼此应该有个照应的话，那当有一天她们从学校毕业了，或者有一天竹井久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自己岂不是又要被留下来吗？
一个人呆在原地，看着心爱的人远走，与自己渐渐陌路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太残忍了。
福路美穗子没有自信，因为她曾经被这个人留下过。
竹井久潇洒远去的背影至今依旧历历在目，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了。哪怕早已无法回头，末路就是悬崖，也给她留下仅剩的希望吧。
所以她这么问了。
可是竹井久始终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她们不欢而散，福路美穗子拎着装有自己临时换洗衣物的包包向竹井久微笑着告别，而后在离她家不远的公园里坐在长椅上哭的不能自已。
没有人比她更渴望来自那个人的温暖，可是那个人却没有对自己伸出手。
如果明天来临的话，想必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这也就意味着，是给自己判了死刑吧。
从那天开始，福路美穗子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竹井久，她的伤痕需要愈合的时间。
好在竹井久也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变得忙碌起来，两个人倒是如她所愿近两周没有见面。
因为爱助人的性格被班里的同学拜托了需要送去学生会的资料，美穗子当时心里暗自庆幸竹井久现在应该在上课才对，她有记得竹井久的课程表。
半路上遇到了学生会的会长，会长是个对人温和的人，因为对方也拿了很多东西，美穗子帮着她把东西送到教导处，而后再对方再三的邀约里同意了亲自将资料送到学生会室。
只不过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世界上的巧合能够来的如此措手不及。
盛夏的阳光折射进窗子，竹井久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她的表情十分温柔，似乎下一秒就会吻上面前的女生，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微风撩动了两个人的发丝，黑色和赤红纠缠在一起，仿佛代表了两个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实说到底并没有误会，福路美穗子心里清楚的很，竹井久与那个尚未谋面的少女并不是恋人关系。
但是那一瞬间美穗子才像如梦初醒一般明白了一件事。
——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理所应当地接受竹井久的全部。
这样突如其来的深刻认知刺疼了她的心，美穗子甚至来不及思考，大脑的自我保护意识让她转身就跑。
她跑过学校的操场，跑过那棵学校引以为傲的大樱花树，美穗子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停紧缩，强烈的疼痛让她的眼泪都已经溢出了眼眶。
明明都决定好了，哪怕一个人站在原地，只能远远地看着也没关系的。
可是，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的人就不能是我呢——
美穗子不停地喘息着，她在心底大声呼喊，剧烈的运动导致眼前都出现的幻觉，泪水早已模糊视线，终于她在身后不停追着自己那人急切呼喊的名字中，身体歪向一边摔了下去。
眼前又是那个梦境呈现出的幻觉，她站在悬崖边，一个恍惚间便掉了下去。千钧一发之时有一双手带着熟悉的温度狠狠地拉住自己，然后那个人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将她往上拽。
“美穗子！”喊了一样的名字呢。
福路美穗子一直都相信着，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如果那个人是竹井久的话。
——那就一定，会抓住她的。
比起土地的坚硬来说，竹井久的怀抱柔软的过分。福路美穗子窝在竹井久怀里，运动后的心跳比起平时快了许多，抱着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就像是她在害怕失去什么。
“美穗子…美穗子…美穗子美穗子美穗子……”
天知道刚刚那辆车擦着美穗子过去的时候竹井久心底有多么绝望，她才刚刚因为交通事故受了伤，对车的恐惧比别人多出太大一截。
“恩，久。”
美穗子拍拍她的背，像安慰孩子那般安慰着她心爱的人，轻抚到竹井久逐渐平静下来后，她才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湿。
“久，你……”是哭了吗？
竹井久制止了美穗子想要脱离她怀抱的动作，她并不想松手，也许只有这么抱着能够让她安下心来，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呐，美穗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要听好。”
“……好。”
感觉到怀中的人安分许多，竹井久吸吸鼻子给自己添了点勇气，哽咽着开口说道：
“刚刚的学姐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学生会的前辈。”
“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是因为之前在我家里我提出的事情让你觉得困扰了吗？”
“其实我纠结了很久，今天这几句话，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我害怕踏出这一步，我不想被美穗子讨厌。”
“我……我喜欢美穗子，我知道这可能是不该存在的感情，但我不想美穗子觉得我是个轻浮的随便就会和他人同居的人，我知道我很依赖美穗子，但是喜欢美穗子的这份心情，我喜欢，最喜欢……”
啊啊，说一说就语无伦次了啊！！！
竹井久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笨蛋，可是怀里的人儿却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温热的眼泪透过衬衫，一路熨烫到自己心里。
福路美穗子抬起头，泪流满面地问她：“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有资格走在久的身边吗？”
跌宕起伏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就那么变得平静，美穗子就像拥有特定的魔力一样，总能让竹井久安定下来。
如果是现在说出口的话，一定不会被拒绝吧——
“美穗子，我喜欢你。”
——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