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riidge 于 2015-5-30 11:02 编辑

十一、凤翔解体事件

她什么都没带，除了左手上那只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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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长门的消息就快到第三个年头。

大概是近一千次地凝望那片海的尽头之后，凤翔决定再次申请解体。

俩小船独自搬出去住到空母宿舍已经一年，成为了正航，也渐渐开始担当起舰队主要的战斗力量，独当一面。

想想刚失去她的时候，真是阴郁啊……

真好。能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对她俩，都已经算是不可多得了。

不必再挂心，凤翔觉得，该是时候离开了。

“凤翔，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提督，请你同意。”

“……只要一天不宣布放弃，都有可能的。”

照顾着自己的感受，提督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谢谢提督，快三年了呢……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

不过是因为长门的身份特殊，自始至终无法宣布停止搜索。而对长门的记录则一直停留在“失踪”而不是“沉没”的状态。

失踪，可能失踪到哪去呢。如果活着，她认识的那个的长门，又怎么可能丢下这一切呢……

或许自己并没意识到眼神里满到都快溢出的伤，但正对她的提督已经不忍地别过头去。

再说以那种用惯了的说辞，给她不切实际的安慰，怎么听都像是敷衍呢，像是为了堵住她一旦决堤就会淹没整个镇守府的苦涩。也罢，让她选吧。

“这样吧，凤翔。”

申请了多次，最开始被拒绝的理由是两个小船还年轻，一下子长门和凤翔俩人都不在身边，她们一定接受不了，很容易分心的。希望凤翔顾全大局。

成为正航之后，随着出击任务的增多、新的成员加入、俩小船越来越习惯独立开原先家庭的生活，这个不再是理由。

之后又是各种原因没有得到同意，凤翔也没有太多的表示。

但这一次，凤翔意识到，连提督的意思都有了松动。一下子不知道是欢喜，还是一切终将尘埃落定的悲凉。凤翔努力勾起一个笑，示意提督继续说下去。

“解体之后，你将作为人类在镇守府之外的小镇上继续生活。不如这样，你挑个时间出去待一待，如果觉得习惯，那么我这边同意解体申请。我也会亲自送你离开。”

作为人类么……也是呢，不能做武器，大概只能做人类了吧。

“谢谢提督。那我过两日便出去试试看好了。”

“嗯。”

说完了事情，凤翔不多待准备离开。快到门口的时候，又被提督叫住。

“凤翔。除了长门，你不是一无所有。”

沉默了几秒。

“嗯……说的是呢，提督。”

是吗？

可是那些……全都是因为她，才会拥有的啊……全都是和她一起，进入我生命的，不是吗？

“不适应的话，还希望你能回来。”

“……嗯。谢谢提督。”

第二天，和往常一般早早地醒来，不过却不打算去准备开店的食物了。她要把那些地方都再去一遍，当作是，一一辞别。

第一个去的地方，是两人初遇的庭院。追赶晚春胡乱飘落的樱花，被那个人用凶狠的表情拂去了落在发梢的花瓣。总是那么认真呢，不自觉地，嘴角勾起了笑意。想起她，总还是那么甜。

又去了镇守府里最高的地方，她们在那儿看过日落、晒过星光。长门很招蚊子，往那儿一坐总是静不下来。翘起眉毛的表情，真像是恨不得用炮塔轰了蚊子。

又走到战舰宿舍，来到长门型的房间前停下。是不是自己抢走了陆奥的姐姐，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呢……但还是想来看，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个人的气息。

跌跌转转，镇守府快逛了个遍。

腿脚早已经酸麻，但还是任记忆拖着向前。

最后一处，空母宿舍。

站在居酒屋的门口，那一日的情景不住地涌现。

“还生我的气吗，老板娘？”

低沉的声音仿如昨日，凤翔猛地转过身，然后蹲下身来，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然一定会哭了出来。

握紧钥匙的手被硌出了一道血印，终究是缩了回来，还是不要进去看最后一眼好了……已经一个人经营了那么久……就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回到家已是筋疲力尽。稍微坐了坐，又起身开始做事，不敢空了下来。

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柜子里长门的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

她最喜欢的书里夹着四个人的合照，还有一张凤翔的单人照片，是呆到不能更呆的样子。

“天天都在看有什么好拍的……”

“长时间不见的时候可以看啊。”

长时间不见……长门你个骗子。

这样也好，或许明天一去，就不会回来了呢。

不知道出过镇守府多少次，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可能是再也不回来。虽说之后也要办解体申请，但决定去留的，大概也就是今天吧。嗯，少有的重要时刻呢。

什么都没带，除了左手上那只戒指。

特意挑了个休息日，因为以前跟长门出来的时候都是休息日。街上总是一种节日的气氛，孩子、大人、老年人都是很有活力的样子。大概今天也会那样吧~

以往人潮涌动的最热闹的街区仍旧是熙熙攘攘，没太大的不同。但今天却总是不太顺利一样，被个子高的人挤来挤去，不一会儿就觉得有几分慌乱。以往被她牵着，总是看到人群被顺利地拨开，绕过自己后重新聚拢。

总怕站在她的影子里，却不知道她挺起胸膛面对，要换的是自己依旧天真。

远远地看见了熟悉的大牌子，那是跟长门去过的电影院。按着回忆去买了时间最近的票。

“请问您需要几张呢？”

“啊，一张就够了。”

“啊不好意思呢……也请观影愉快~”

“不必介意，谢谢。”

坐下来的时候听周围人私语，才知道自己挑了个喜剧片。这样，也好。

灯光暗下来的那一刻，荧幕上的时间开始流动起来。

嘻嘻哈哈的声音，一阵阵地爆笑，自己也张开了嘴拼命大笑……

结束的时候，太阳穴两边和头皮都是一阵酸痛。

人群散场，却没有那个人来牵自己的手。这样，就好像不太想走。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这场结束之后我们需要打扫，还请。”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年轻女子温和的声音卡在了一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凤翔低着头说了句抱歉，赶忙站起身来想要逃离，却差点撞到那人的怀里。后座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开心把爆米花都撒到了前座的自己身上，站起身的时候洒了一地。

惶恐、慌乱，凤翔攥紧了裙子，想要蹲下身去把那些爆米花球一个个拾起的时候，却被人拉住。

“小姐，给你。”

细长的手指递来一张纸巾，稍微抬起头来，及腰的墨色长发，她却不敢再往上看。

“谢谢……不好意思，我会帮忙收拾。”

“不用的，这些我会做好。倒是小姐你，还好吗？”

“嗯……没，没什么事。”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这边坐一会，收拾完毕后，我送你出去。”

“不，不必了……谢谢你。”

鼓起勇气抬起头，嗯，果然和想象般清秀的女孩子呢，却没有那份高傲和稚气。这不是，必然的么。

出了电影院，街道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拥挤。不如，稍微往外边走走吧，还可以看看之前总去的餐厅。

木制的招牌挂在那里，一副从来就不曾变过的样子。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原本就不大的店子坐满了人。之前长门总喜欢挑最里边的那个位置，说没人打扰，安静。而长门习惯坐的那一侧此刻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头发理得整整齐齐，微微地笑着听对面的人说话。对面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里不断跳动的光芒，正兴奋地说着什么事情。大概，很高兴的事情吧……

的确，该吃晚饭了呢，却总觉得自己融不进玻璃里的那个世界。绷着嘴角笑，比哭还累。终于是没有推门进去的勇气。

转过身继续走着，逛了街买了大包小包东西的夫妇，手挽手谈笑的情侣，构成小镇流动的画面。大街上竟没有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繁华的街道快走到尽头，不远处是叫做城铁的东西，旁边是一个不大的公园。

买个三明治去长椅上坐着吃吧。

想着，身后被人撞了一下险些跌倒，撞了自己的孩子赶忙弯腰九十度道歉，自己反而手足无措地连说没事，好像自己才是犯了错的孩子。还没太回过神，几个孩子就嘻嘻哈哈地跑开去了。

加贺和赤城，曾经也是这般爱玩闹的年纪呢。大概真的是，不再被时代需要了吧。孩子们奔向城铁的身影，好像把时光也一并抽走，自己所在之地，泛黄得像是一翻就会立刻碎掉的过去。当然，大概也不会有人再去翻起。

大概，走不到那个公园了呢。

做人类一天都好累。长门说得没错，萤火虫一生好短，却活得拼尽了全力。

双腿好像已经撑不住身子了呢，在这儿倒下，是怎么都没料想过的结局。

果然，最终连死去，我都不能和你沉没在同一片海里……

好像看见了长门追逐自己的身影，两个孩子在公园放风筝，长门却怎么也学不会，要拉着自己的手一起放……

时光曾经多美啊。

果然是幸福得太紧凑，放在自己这样的人身上，真是用尽了一生的运气。

滑下的身子没有遇上预想般的坚硬触感。

“凤翔桑。”

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脸庞。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吧？

下一秒，脑门就被对方抬手贴上，两根细细的眉毛拧得紧紧的。

难道不是幻象？

再扭过头看向身后，迎上另一副温和的笑意。

“凤翔桑，回家吧。”

“赤城，加贺……”

“抱歉呢，我们找了很久，还好刚才被那几个小孩子吵吵闹闹的样子吸引了注意，不然又得错过了。”

赤城用温和的声音跟自己对话。

“抱歉呐……让你们担心了。”

“不会。凤翔桑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你们呢？”

“嗯，我们也没有~”

“凤翔桑有什么想吃的吗？”

已经是小船们问自己想吃什么了吗，果然都是大人了呢，凤翔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久违的笑意。

“不如就去那家小店吧，味道还不错。”

“嗯嗯~好啊！”

赤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三人去到了那个玻璃里的世界。

迎接自己的服务员还是那样的热情，只是不知不觉已经换了些生面孔。

三人吃饭，也不能坐那张最里边的二人桌呢。

赤城想要六人桌，却被加贺制止了。是怕三人离得太远吧，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心细呢。

只能说赤城比小时候更能吃了，加贺比小时候更害羞了，而给自己夹菜的人，也变成了两个小船。

“凤翔桑，你爱吃的香菇。”

面对自己的时候，加贺多少会有些表情。眉宇间都更像长门的她，又说出这样的话，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让自己心里一暖。

“谢谢你，加贺。”

“赤城桑吃慢一点，会噎到。”

好熟悉的对话……加贺竟然也很有家长的样子了呢。

玻璃里的世界好像也不会吃人，只不过，如果不是她们一起，只怕自己还是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吧……

提督的话在脑海里想起，大概，自己和长门的故事，即便缺了一个主角，还是在继续。

吃好饭，走回镇守府的路上，两人一左一右把自己夹在中间。

“凤翔桑，今晚，可以回家睡吗？”

赤城温和的笑意不知道几时已经有了这般让人心安的力量呢？果然，两个孩子都是很优秀的大人了呢。

“嗯，当然。”

俩人坚持要和自己一起睡，于是三个人就这样睡在了一个屋子。

俩人小的时候，夏天午睡，凤翔都会把他们圈在怀里拍打着扇子。两个小家伙缩成小小的团，想来，真是有些远了呢。那时候，也是三人一起。

只是如今这般，自己睡在俩人中间，成了被保护的那个人，一切毫不避讳地昭示着时间单行道般地向前。连自己，都无法赖在过去。

“凤翔桑，还不睡吗？”

“抱歉，吵到你了么，加贺？”

“没。凤翔桑是在想长门桑的事吗？”

“并没有……”

“凤翔桑，记得我和赤城因为记忆一点点浮现后那次吵架吗？”

“嗯，记得。”

“你知道长门桑跟我说了什么吗？”

“诶？那不是你们之间的秘密吗？”

秘密什么的，这样孩子气的事情，说起来还是不免有点害羞……

“……她说，‘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那束光。有她照亮，才能找到前行的路。对我来说，凤翔就是我愿意沉没的那片海，不管去了多远的地方，我都会回家。’”

从不知道这样的对话内容的凤翔，听到这句颇有长门风格的话，都能想出她说出那一字一句的样子。眼泪自是早已挤出眼角，滑到了耳廓。

“长门桑是我从小就一心仰望的人，她，从不食言。”

“加贺……”

小小的身躯被侧过身子的加贺拥抱着，用她记忆里，每个自己无助的时候，长门都会给她的那种姿态。希望传达一样的鼓励。

赤城也靠得更近，侧过身子，扣过右手，挽上凤翔的右臂。

真是坚强呢……这两个年轻的孩子。

“嗯。”

被她爱过的自己，多少也该闪烁着一点光芒。

可以努力地活下去，可以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毕竟，她留给了自己，那么那么多。

等到足够勇敢，就……

等她回家。

“好好睡吧，以后多来居酒屋。”

“好。”

第二日，凤翔居酒屋重新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