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龙假想(6.1贺文,内含提督翔鹤,慎入)

作者:玉澧ゆり
更新时间:2015-06-01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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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玉澧ゆり 于 2016-3-6 22:47 编辑


总之不废话了。这是篇儿童节贺文。(祝我生日快乐。(?)

感谢jr和滑鼠一直以来的照顾。yamibohk05

以及感谢某位不知名的菊苣的推文以及各位的阅读,诚惶诚恐……但确实也是篇不怎么有趣又啰嗦的作品所以还是请各位不要挖坟了(土下座)






飞龙记不得那是哪一年的秋天。海水被突然而至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从镇守府到海边的距离生生拉开了一大截。她受了伤正在静养,闲来无事便光着脚丫在屋外散步。许久之后港口传来了一阵陌生的呼喊。飞龙抬起头,离得老远就看到了那抹刺眼的猩红。

天湛蓝湛蓝的,仿佛伸出手去就能拧出一滩水。她一路小跑到了港口,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那一天过的飞快,留在她记忆中的只有万里无云的天空、肮脏的海水和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飞龙才想起自己的脚还在痛。她一点一点扯掉了绑在小腿上的绷带,黑色的渣滓掉了一地。

——二航战,飞龙。已经可以归队了。

她推开那扇散发着潮气的木门。摆在桌子上的白色菊花和黑白照片取代了堆成小山一般的文件和航母模型。有人从衣架上取下了提督的披风,苍白的唇瓣间摩擦出温柔而又残酷的话语。飞龙捂住耳朵。她不想听。

那个人抓住了飞龙的手腕。她并没有怎么用力,然而暗红色的血依旧从她掌心间的白色纱布中渗出,在飞龙的手臂上蜿蜒出了一道洗不掉的痕迹。那时飞龙还小,出击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的清。她不知道胜利与荣耀的可贵,也不明白失败与耻辱的沉重。她只是隐约的察觉到不会再被满是胡渣的脸蹭的腮帮子通红、也不会被布满老茧的大手拨乱头发。执务室内暗香袭人,但是飞龙没有办法喜欢上这样的味道。

“……我只能这么做了。对不起。”

从那天起,提督一个人将整个镇守府撑了起来。飞龙会偶尔盯着她的背影发呆,不过很快她就会拍一拍圆滚滚的脸蛋,跑回道场,重新握紧手中的长弓。每射出一支箭,她就顺着地板上的缝隙向右边挪动几步。直到箭筒中空空如也,她便闭上眼睛。空荡荡的道场在短暂的沉默中孕育出了喧嚣。

提督将道场内除飞龙之外所有人的名牌翻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这里一步。不仅如此,她还把执务室内所有的相框全部收了起来丢在书柜最上层的角落里。飞龙偶尔会盯着那些木框的边沿看,或者伸出手抹掉积攒在上面的灰尘。有几次提督撞见飞龙在执务室门口发呆,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提起领子,抖掉沾在那身略显宽大的外套上的砂砾。

飞龙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下去,直到到她们被锈迹腐蚀、残破的身躯拖拽着浑浑噩噩的灵魂腐烂在黑暗冰冷的海底。后来有那么段时间她被迫离开镇守府,在明石的照顾下度过了一段不算孤独的日子。经过了反复实验和漫长的等待之后,她带着崭新的装备独自返航。提督站在港口,一头深色的长发在海风中摇曳。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从提督的身边走过,卸下装备后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经过执务室的时候,她看见书架上的相框静静躺在角落中,枣红色的边沿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这段时间有谁动过书架吗?她心不在焉地思考了一阵之后,躺在床上睡着了。

隔天早上她从甘味处门前经过,径直走向了弓道场。道路两边的栀子花颤抖着垂下脸,层层叠叠的花瓣吐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淡香。飞龙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喷嚏。她看到被海风与花香包围的老旧木门上布满了从未见过的暗色裂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撑开门框间的缝隙后,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光景——有人站在道场的墙壁面前,一次又一次地翻动着写有自己亡友们名字的木牌。

“……翔鹤?”

木牌掉在了地板上,清脆的响声让飞龙想起了炮火的轰鸣。

“请问你是?”

“……二航战,飞龙。”

那人笑着捡起了写有赤城名字的木牌,极温柔地将它挂了回去。她笑着问明明还没有自我介绍为什么飞龙会知道她的名字。飞龙盯着自己的脚,说昨天提督跟自己提起过有这么件事了。

翔鹤偏了偏头,脸上笑意不减。她向飞龙鞠了一躬,动作生硬又有些迟缓。飞龙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从脚底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楚。她只好笑着挠了挠脑后蓬松的碎发,对翔鹤说不用这么拘礼。

“但您是我值得尊敬的前辈,这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你这么说,我还觉得怪不好意思。”

时间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无情、最为混蛋、最令人厌恶却又最为珍贵的东西。于飞龙来讲,曾经被哀伤与绝望侵蚀的镇守府,如今却因沾染了一抹动人的银白而熠熠生辉。翔鹤的出现将记忆中那般丑陋的过往遮掩,却又让早已沉寂于尘埃中的刺痛欲盖弥彰。飞龙闭上眼,萦绕于耳畔的只剩下栀子花开的声音。

——她也许喜欢、也许讨厌、也许期待、也许害怕着这样的变化。



**


镇守府有很多年没有开过庆功会了。

飞龙的头带被轻巧地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歪歪扭扭的花环。驱逐舰们换上围裙,七手八脚地将飞龙和陆奥推出了屋外,并向她们再三强调晚宴开始前不能回来。陆奥说想去海边走走,飞龙答应了。除了通讯中必要的联系之外,这些年她与陆奥鲜有交流。

傍晚的沙滩仍留有一丝艳阳后的余温,丢掉木屐和袜子走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后,飞龙一脚踩进了海水中。陆奥背着手坐在沙滩上,夕阳的余晖在她的腰身与臂膀间勾勒出了一道温暖的光边。

飞龙顺着她的目光瞭望远方。她看见几颗黯淡的流星划过绛紫色的夜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海平线。

“说到许愿。”

陆奥突然开了口。她笑盈盈地玩弄着额角的碎发,挂在手腕上的银色铃铛在碰撞间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以前我听过一个关于许愿的故事。”

海风撩起了飞龙的刘海,卷走了那顶算不上漂亮的花环。陆奥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海面,声音慵懒而又富有节奏感。飞龙有几次想要嗤笑着打断她,但又不知为何怎么都笑不出来。她问陆奥为什么会想起这种故事,陆奥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说自己只是看到流星有感而发罢了。

“就算不是通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实现愿望,普普通通地去努力也不一定能让事情像自己想象中一般发展。当然像这种许愿希望得到大量金钱或者获得权力的人只是在期待不劳而获,可凡事都是需要代价的。”

“……那样的代价也太沉重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有神灵愿意倾听你的愿望就很难得了。”

神灵也不会凭空变出来一堆金子、或者为了某一个人去修改世界的法则。飞龙问陆奥自己这样去理解那个故事对不对。陆奥歪了歪脑袋,说这样想也没错。但她并不是在抱怨天地不仁,只是觉得满足于已有的幸福是很难能可贵的事情。

飞龙点点头。实际上她对陆奥的感慨并无共鸣。

陆奥说有点冷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将手塞进了飞龙的袖摆里。飞龙因为突如其来的凉意打了个颤。她有些不开心地抱怨,但陆奥反而变本加厉,将另一只手也塞了进来。于是飞龙不再反抗,她向陆奥凑近了些,开始担心回去之后会不会感冒。

“对了,刚才看到流星的时候你许了什么愿吗?”

“我没许愿。”

“我不信。”

“真的啦。”

流星下坠的一瞬间,飞龙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个傍晚。坐在椅子上的提督一脸苦闷,根本无暇欣赏弦月与夕阳同辉中飘散的樱花。飞龙默默捂住双耳,她被瑞鹤尖锐的哭声吵的头疼。翔鹤将瑞鹤抱在怀中安慰,时不时用着严厉的口吻对着提督说教。

——瑞鹤很勇敢的。事先跟她说好会疼她绝对不会哭。因为我们是小孩子就说谎,提督作为大人实在是太失败了。

——可是,我小时候就不觉得疼啊。

——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记得啊。况且上次中弹瑞鹤都没哭。她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提督骗她才会觉得伤心。

翔鹤是她们中除了瑞鹤以外最小的一个,也是她们中最成熟的一个。她从来不跟着大家一起胡闹,但也会像现在这样与自己的上司据理力争。飞龙一直觉得,一个高大强壮的中年男性被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教训的场面,怎么想都觉得很好笑。

提督张开手。瑞鹤那颗小小的门牙安静地躺在那张布满老茧的掌心上,尾端的细线沾染了淡淡的血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乳牙的瑞鹤反而不哭了。她拽了拽翔鹤的裙摆,说,我不疼了,姐姐不要和提督吵架。吵架不好。

翔鹤鼓起腮帮,不再抱怨。她一边用毛巾擦掉沾在瑞鹤嘴角的污渍,一边唱起了凤翔哄她们睡觉时会唱起的、不知名的歌谣。瑞鹤紧紧地抿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提督有些着急地挠了挠后脑,带着埋怨的口吻催促飞龙想办法哄哄瑞鹤。飞龙看见翔鹤盯着自己,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她说都是提督的错啦,提督快跟瑞鹤道歉。但是提督怎么可能拉的下脸。他焦虑地搓着手,紧绷的嘴角被拉成了一条直线。

一航战的赤城和加贺从执务室前路过。赤城向提督敬礼,说已经准备好出发了。这次作战任务繁重,飞龙知道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到她们了。加贺径直走向瑞鹤,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于是瑞鹤不再哭泣,而是用着小手拍打着加贺的胸甲,说不要把我当小孩子。飞龙就在一边想,你确实还是个小孩子啊,牙都没长齐呢,说话的时候还会嗤嗤地露着风。翔鹤颇为感激地望了加贺一眼,并向两位前辈告别。临走前赤城突然将她们几个搂在一起,说等她们回来了以后就一起去山上看樱花。之后飞龙看到瑞鹤笑了,咧开的小嘴中少了一颗牙。她忍了好久没用手指去戳那个小小的洞。

后来她们真的一起去看樱花了——瞒着提督。毫无出游经验的几个小家伙忘了带毯子,只好垫着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报纸坐在雨后泛着潮气的草地上。瑞鹤加贺和苍龙把饭团丸子当做舰爆乱丢,赤城则被翔鹤拉着去跟周围人道歉。后来提督狠狠地训了她们一顿,命令凤翔用板子打她们屁股。然而凤翔并没有这么做。那天晚上,她们在凤翔的卧室里闹了一整夜。提督也没了脾气。飞龙还记得后来提督说你们六个小鬼就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灾星的时候,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你笑了。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也没什么。”

陆奥把手抽了回来。冷风迅速地从袖口钻入,飞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们回去吧?”

陆奥没有说话。飞龙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海平线上最后的一丝暖光缓缓褪去,星斗璀璨的闪光里尽是寒冷的味道。她抱起胳膊走到陆奥面前,搓了搓胳膊表示自己并不想在此地久留。陆奥这才收回目光,她凑近飞龙的耳朵,用着慵懒而低沉的腔调抱怨:

“你这人啊,还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



**



晚宴热闹的有些过分了。

飞龙坐在提督正对面。驱逐舰的孩子们绕着桌子疯跑,时不时将并不结实的墙壁撞出一个人形的坑。飞龙会羡慕隼鹰和陆奥的酒量,但凡需要尽兴的场合她们从来不需要思考自己还能喝多少。她放下酒杯,不过几秒就又被人满上。于是她把杯子推到一边,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满桌的菜肴上飘荡着柴油和火药的味道。

宴会开始后翔鹤就在忙里忙外。她说平时都在镇守府养精蓄锐,至少要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她的脚步太过仓促,飞龙很难将目光聚焦到她的身影上。席间不断有人闯入,也不断有人离场。翔鹤在舞动的人影间穿梭,动作灵巧得像只猫。

提督面前的碗筷和酒杯静静地躺在桌布上。她笑着摸了摸趴在一旁睡着了的电,问翔鹤能不能帮忙把她送回宿舍。印象中这还是飞龙第一次见到提督主动跟翔鹤说话,也许连翔鹤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翔鹤离开之后,提督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挺豪爽嘛。”隼鹰咂了砸嘴,将酒瓶抱在了怀里。

“点到为止。”提督笑了笑,从邻桌取来了小半瓶果汁。

飞龙看了眼陆奥。她端着酒杯,冷眼旁观。恍惚之中,飞龙又想起了她望着海平线时的怅然,想起她松开手时侵入自己袖口的冷风。直到隼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飞龙才将目光移开,拿起筷子在盘中画了个圈。

之后陆奥借口不胜酒力离开了房间。提督苦笑了一声,将外套脱下来搭在腿上。隼鹰眨巴眨巴眼,问飞龙这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飞龙摇摇头。她说提督也好陆奥也好都是太过温柔的人。隼鹰不明白,问她哪有这样表现温柔的方式啊。飞龙想了想说,也是,但她们确实很温柔。

“你喝多了。”隼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飞龙懒得否认。她确实喝了不少,因为太渴。宴会接近尾声,余下的人慢慢地向一起靠拢,欢笑的声音越来越弱,却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群人就这样围着桌子唱起了歌。后来还谈到了弓道场半夜闹鬼、工厂附近出没的野狼。飞龙迷迷糊糊地被她们围在中间,颇为艰苦地在七嘴八舌中寻找能够触动自己神经的字眼。有人谈到了恋爱,飞龙笑着想在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啊。资源紧张、人手不足,有时候飞龙会觉得她们只是在面对永远杀不完的敌人孤军奋战。或许在那个晴朗的秋日午后,大家收拾行囊各奔东西也比现在这样要好得多……

“飞龙总会有的吧,恋爱经验?”

“完——全——没有过。”

她想起不久前还被陆奥说过没情调,跟没情调的人谈恋爱会很痛苦吧?她有些不开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空杯子,直到有人按住她的手腕,用清澈的液体将酒杯注满。后来就有人问提督是不是结过婚,还是仍在热恋中?飞龙想打断她们的对话,但声音被阵阵酸楚阻隔,梗在了喉间。她顺手将杯中之物倾入口中,却发现一点味道也没有。良久,提督开了口。她说以前有过喜欢的人,但是那个人已经过世了。

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晚宴最后的燥热被驱散,萦绕在餐桌上的吵杂声也变得越来越远。飞龙想,大概自己真的是喝的有点多了。她把脑袋埋入臂弯间,忍受着胃中不断翻滚的灼热感。提督还在继续,她说那个人既坚强又温柔,偶尔还有点傻。飞龙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心里揶揄提督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那个时候不是也挺傻的嘛。提督又说,后来她们在战场上遭遇了伏击,也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本来可以全身而退的那个人却选择了留在战场上,是不是特别傻?

飞龙又一次想起自己因受伤而未能参与的作战。她曾无数次想象自己的同僚们在战场上拼命厮杀、或者在雷鸣与烈火中拖拽着奄奄一息的战友哀嚎的场景。她想象过有人用孱弱的身躯承受着一发又一发的炮击,想象过有人在弹尽粮绝时卡住敌人的咽喉,想象过有人在搁浅的孤岛上近乎绝望地呼喊,想象过有人入弁庆般直立于战场、直到海水没过鼻梁;她也想象过有人毅然决然地踏入绝境,留下只言片语后毫不犹豫地接受浓烟与爆炸的洗礼……

好冷。

飞龙撑起头。她看了看表,11点。

翔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默默地坐在角落中,紧握着前襟的指节。飞龙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伸出手,拽住了在她斜前方侃侃而谈的提督的袖子。

提督、提督……

别再说下去了。

但是她怎么拽提督也没有反应。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飞龙突然觉得使不上劲。

提督、提督!

她拉扯着提督的被子,将近乎一米九的大叔从床上拽了下来。提督有些恼火地吼了一声,却在看到飞龙满脸鼻涕眼泪的时候没了脾气。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啊大晚上的胡闹,明天事儿还多着呢。飞龙挥舞着小手,有些急促地喊着说加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提督马上清醒了过来,披上外套跟着飞龙跑了出去。那个夜晚的庭院静的出奇,无数的萤火虫在夜色中游荡,默默地为他们点亮了一盏又一盏的路灯。

提督大概被飞龙吓得不轻。他看到北宿舍门半掩着,想都没想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隔壁宿舍的赤城披着大衣走了出来,问飞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飞龙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掌掴。

看着提督捂着半边肿胀的脸从宿舍里走出,赤城差点笑出声。飞龙歪着脑袋问提督是不是撞到桌角了,提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坐在走廊上,接过赤城递来的湿毛巾。过了一会儿他才气呼呼地对飞龙说,臭丫头,你是想谋杀我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赤城问。

话音未落,翔鹤便抱着一床被单拉开了门。飞龙看到翔鹤没有戴头带,银色的麻花辫挂在脑后,伴随着她的脚步有节奏地左右摆动。站在门前的赤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捂着嘴轻笑了起来,她从翔鹤手中接过被单,问她还有没有别的需要洗。翔鹤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没过多久,她又抱着一篮子衣物走了出来。

——提督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连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是,是……你说的对。我下次会注意。

——不许敷衍。瑞鹤被你吓醒了,等会要是睡不着或者做恶梦了怎么办?

——所以说,我不是担心加贺嘛。没事就好了。你们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吧。

赤城将被单压在腋下,用空出的那只手牵起了翔鹤的手腕。翔鹤叹了口气,冲着提督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目送她俩离开之后,飞龙才走到提督面前,有些紧张地说了声对不起。但她依旧不知道加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提督为什么会被打。提督说算啦算啦,这么丢人的事情权当没发生过吧。他狠狠的揉了揉飞龙的脑袋,本就不长的头发张牙舞爪地翘上了天。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惩罚不足以引以为戒,提督毫不客气地用胡渣蹭了蹭她的脸。飞龙捂着被蹭红的脸哭着说,要是明早起来翔鹤看到你好几天没刮胡子肯定又要教训你了。提督瞪大了眼,说这丫头什么时候还学会狐假虎威啦?他虚张声势般挽起袖子,狠狠地拍了下地板。直到苍龙也被吵醒,有些不开心地披着被单走出来问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干嘛呢,提督是不是太热睡不着又想被举起来扔到水塘里了?飞龙这才停了下来,笑嘻嘻地向一脸铁青的提督宣告胜利。

之后加贺也出来了。她在看到飞龙时拼命忍住笑,之后有些拘谨地向提督道了歉,说这种事情自己也能处理好。提督说没事我懂,我家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这种情况我早该料到啦。他从外套的衣兜里掏出烟和火柴,随后又将它们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飞龙想起自从来到镇守府之后就没见过提督回家。他肯定是在想自己的家人了。

——没事就散了吧。苍龙你也别老盯着我看了怪吓人的。加贺你是不是还觉得不舒服?正好明天我想去趟镇里,顺便帮你带点东西回来吧。

——那就麻烦您了。

加贺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飞龙看到门缝中挤出了一个小脑袋,直冲着加贺的背影做鬼脸。她心想真不愧是姐妹啊,连表情都那么像。于是飞龙笑了,笑得眼泪哗哗往下掉。压抑已久的思念与悲伤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撞破了庭院的宁静,驱散了微弱的荧光。

直到她笑累了、被接踵而至的痛楚唤醒,眼前虚晃缥缈的景色逐渐黯淡消失。屋内只剩下淡淡的奶香,她望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

晚宴结束了?

她觉得自己没睡多久,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梦境还是现实。酒精依旧在她的血液中兴风作浪,上颌与鼻腔内回荡着脉搏的呼号。她在枕边摸索了一阵,端起杯子吞了两口温热的蜂蜜牛奶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屋外恰到好处的凉意带走了折磨她痛感神经的焦灼,她想,反正也醒了,不如四处晃悠一圈好了。

于是她迈开步伐,踩着石板铺成的小道缓步前行。丛生的杂草无精打采地在风中颤抖,偶尔有一两点荧光闪烁,却又很快消失地无影无踪。飞龙低声哼起了那首熟悉歌谣——萤火虫睡了,萤火虫睡了,月亮沉浸在梦里,黑夜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镇守府,说不上可怕也不怎么安宁。从宿舍到弓道场有段捷径,途中会经过一片杂草丛,平时几乎没人愿意往那个地方走。或许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或许是出于好奇心,某只轻巡在半夜两点的时候悄悄摸了进去,结果小腿被不知名的虫子叮了个大红包,疼得她呲牙咧嘴两天下不了床。后来就有人说会在草丛深处看到鬼火,每到深夜就会绕着草地中央的几块石碑盘旋;也有人说那边住着一个白发魔女,专门割小孩子的耳朵。这些不靠谱的故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直到后来再也没有人愿意踏入这里一步。

也许其他人不知道那几块石碑是从哪来的,但飞龙知道。她也觉着那种阴森的地方有鬼火也算不上怪事。可陆奥就会笑着说那里又没有死人怎么可能会有鬼火,更别提什么白发魔女了毕竟谁都没亲眼见过。她跟那些孩子讲过鬼火形成的原理,可是没人听得进去。飞龙想,干脆告诉她们那边就是块墓地,她们反而会更有兴趣。

飞龙绕开了草地,从甘味处前的甬道前走过。她看见弓道场内有灯光,似乎还有说话的声音。飞龙记得陆奥有时会坐在道场里乘凉,但明显现在道场里的人并不是陆奥。说话声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响。飞龙悄悄的将道场的门拉开一条细缝。她看到提督将翔鹤摁倒在地板上,扯开她的前襟,露出了翔鹤满是疤痕的前胸。后来提督用着颤抖的声音说,你问我原因?这就是原因。翔鹤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甩了提督一巴掌。站在门外的飞龙觉得心口猛地收紧,左腿突然没有了力气。她跌坐在一旁,有些担心自己弄出的声响太大。如果真的被发现站在门外偷看,她可没有自信能够找出搪塞过去的理由。

翔鹤生气的时候有些可怕,尽管她平时总是努力克制。飞龙看见她颇为吃力地撑起身体,将怔在原地的提督推开。整理好衣襟后,翔鹤紧紧捏住了跌坐在一旁的提督的右手。提督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吟后咬住下唇,但她没有反抗,直到翔鹤松开手,眼圈泛红,提督才颤抖着将手抱在胸前,缄默不语。

“就算您现在是提督,也请多少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

翔鹤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最终还是撇开了脸,捡起落在一旁断成两截的弓。

“这跟我是不是提督无关。我不允许你参与任何一场实战。”

“那你有为飞龙前辈考虑过吗?”

飞龙抿起了嘴。她听见提督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叹息。

“这件事我会——”

“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资格举起这把弓,继承那份荣耀吗?”

如果飞龙在道场内的话,她一定会拉开翔鹤,阻止她用这种带有挑衅意味的词语刺激提督心中最为敏感柔弱的部分。她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陆奥也对提督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提督刚刚上任,镇守府因炮击而变得残破不堪,仅有的十几个人一点一点地修修补补,忙活了大半年才让这里慢慢地有了生气。那天晚上提督一个人对着相框里的合影默默地掉眼泪,飞龙就在门外默默地跟着她一起哭。她也知道有好长一段时间,提督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跑进道场,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提督将名牌翻过去的那天,飞龙在道场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支被折断的弓。她把断了的弓收好,放在了靠近墙壁的那个柜子里。

不知道翔鹤是不是看到了断弓才会这么生气。翔鹤很爱惜弓道场的每一件物品,就连标靶也是。就任以来,她每天都会提着小水桶将标靶挨个擦一遍。飞龙劝她说这些事情让值日的人去做就好,没必要每天都擦挺累人的。翔鹤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等飞龙回过神来,道场内的气氛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提督的眼圈红红的,她抬起翔鹤的脸,慢慢凑近,飞龙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会突然吻上去。然而提督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用拇指轻轻划过翔鹤的脸颊,之后将翔鹤抱在怀中,带着哭腔说同样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不知道为什么,飞龙的眼泪哗地涌出了眼眶。她慌慌张张站起身,有些仓促地捂着嘴跑出了庭院。直到有人将她拦在怀中,不停地拍着她的背。飞龙抬起头,朦胧中看到了陆奥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还握着那个盛有蜂蜜牛奶的杯子。飞龙抹了抹眼泪,说原来这个杯子是你的啊。

陆奥点了点头,默默拉着她一路走到港口。然后陆奥对她说,在这儿哭就没人听得到了。飞龙说没事,已经不想哭了。她把凉掉的牛奶喝光,之后问陆奥是不是也经常一个人坐在这儿哭。陆奥说我跟你可不一样,这么大年纪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到处跑,搞不好白发魔女的怪谈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呢。飞龙笑了笑,捡起一个贝壳丢在她身上。陆奥也不反击。之后她俩就一直坐在沙滩上,安静地等待漫天星光被溢出海平线的阳光遮掩。

**


翔鹤加入西南方向作战的联合舰队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那天刚下完雨,又冷又潮的小风吹得飞龙左腿直打颤。她扶着膝盖一瘸一拐地向宿舍的方向走,途经墓地的时候看到了全副武装的翔鹤。翔鹤独自一人站在满是泥水的草地中,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纂刻着的名字。飞龙跟她打了声招呼,问她要不要找个人弄点水泥把那个名字抹掉,字刻的不好看而且还挺晦气。翔鹤苦笑着摇摇头,她说对于这个镇守府来讲翔鹤已经死了。死去人的人不会死第二次,所以与其说是晦气倒不如说是个好兆头呢。

“你还真是乐观哎。”

“因为有个好前辈啊。”

“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啦。”飞龙走到她身边,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说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肯定不是提督,她从来不跟人谈起往事。”

“那样挺好,说明她比我们任何人都看的远。”

“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毕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啊。或许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也只不过是幽灵而已,满嘴鬼话当然没人听得懂。”

飞龙差点笑出声:“别在墓地开这种玩笑嘛,感觉怪可怕的。我都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翔鹤了。”

“怎么可能是呢,”翔鹤将发带重新绑好,“站在你面前的只不过是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而已。提督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是吗?但我不会这么觉得。”

翔鹤低下头,笑着说:“我也希望如此。现在的我一定让提督很失望吧。”

“也许她也只是在自责罢了。”

许久之后,翔鹤向她告别。飞龙挥了挥手,目送她独自离去。

沾在杂草上的水珠被夏末的冷风卷起,如细碎的浪花般打湿了飞龙的裙摆。飞龙回头忘了一眼墓碑。密密麻麻的铭文中,那些熟悉的名字格外刺眼。她还记得和陆奥一起刻字的日子。那时提督的手上还缠着纱布,她偶尔会带来几块西瓜、或者端来两杯冰凉的绿豆汤。她想不起来自己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举起那把小小的钉锤、用刻刀在石头的表面划出歪歪扭扭的字迹。她又想,或许某一天自己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块石碑上面,不知道那位刻下自己名字的人又会是谁呢?

天湛蓝湛蓝的,仿佛伸出手就能拧出一滩水。飞龙慢悠悠地从庭院中走过,身后留下了一串并不明显的泥脚印。这一天过的很慢,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放松心情、整理思绪。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了道场那扇虚掩着的门。

于是飞龙走进道场。她闭上眼睛,倾听着仅属于道场的喧嚣。她仿佛看到满庭院的樱花争先恐后绽放,飘散的花雨染红了箭羽和靶心。苍龙和赤城同时举弓,被拉紧的弓弦上沾满了淡淡的茶香。加贺扶起跌倒的瑞鹤,将她的小手握紧,一字一句地跟她讲起了拉弓的诀窍。翔鹤站在她们身旁,时不时向赤城与苍龙的方向投去好奇的目光。没过多久,陆奥和长门敲开了道场的门,问她们要不要晚上的时候一起去小山上看月食。后来提督也闯了进来,一脸兴奋地向她们炫耀起自己的新相机。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说要么干脆现在就照张试试吧。于是提督抗来了架子,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要怎么拍。赤城笑着问为什么要买自己玩不懂的东西回来啊,还浪费钱。提督有些恼火地说怎么可能玩不懂呢,这东西肯定是坏了。于是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就连长门和加贺也忍不住别过了脸。飞龙在一边看着大家笑。她觉得阳光暖暖的,风也暖暖的,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无比舒适与安心。直到被睡魔阖上双眼,她才放开了手中的长弓,任由它跌落在花海之中,惊起无数的飞鸟。

·End·


写在后面:


我估计能看到这里的都知道我在写啥了……虽然没有说明,但这篇确实是夹杂了非常清淡的赤翔私货的“提督”love文。(被打死

好像300红白时期就有人抱怨过除了生离死别和嫁做人妇能不能有点别的虐梗,仔细想想我用了其中之一,看来还是落入俗套、太欠火候。然而实际上我并没打算写什么虐文,只是写着写着发现自己用了这样的梗。实在是太糟糕了,非常对不起(抖

这篇文于我来讲倒是非常新鲜的一次体验,之前从未写过这种模糊不清、气氛微妙的东西。结果就是导致了语句不通,遣词不当,而且怎么改都改不好。

最初打算写上6000字完事儿的东西,删删减减之后还剩了1w多……砍掉一半不足6000,实在是不想分成两半发,所以干脆一次性丢出来得了。

祝大家什么节日快乐的窝就不说了。

那么感谢您阅读至此。


昨晚我有在后面写说明,后来想了想太矫情。埋下的暗线不是有人看懂、或者猜到谜底才有趣嘛(殴打

虽然,虽然XDD“你这么写谁懂啊!!!”(吼

基本反馈的结果都是觉得窝写了一个奇奇怪怪的BG,而且,还是,飞龙或者翔鹤和一个有女儿的大叔。

虽然窝是想写父爱的——你看过几天不就是父亲节(x)

飞龙的回忆里每次都有翔鹤,翔鹤在许多年后与飞龙重逢,却问了飞龙的名字。

新上任的提督(♀)手受过伤。曾在道场里折断了一支弓。

陆奥对提督(♀)的不满主要是因为提督(♀)太追求完美。包括在面对后来返回镇守府的翔鹤的态度。

飞龙陆奥和提督(♀)一起经历了失去同伴的痛苦。提督(♀)说不想经历第二次,主要是针对翔鹤。

多的不说了,直接说出来确实没啥意思而且确实矫情(棒读)。没人看懂也罢……只是希望作为立派一航战旗舰推不会被误解而已。

飞龙陆奥?有哇。不说什么CP感,我蛮倾向这种惺惺相惜的友情。

那么再次感谢您的阅读和反白。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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