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之光影============

滚滚的墨云遮笼住一方日光黯淡的天空，黑暗伴随着呼啸的烈风迅捷地铺满了整个天地。它们似蠕动的带刺藤蔓，迅捷而悄无声息地在人猝不及防间卷噬住人们的身体，凄厉而疯狂的冷笑声充溢不绝。

原本封印着百鬼夜行的祭坛从中破了一条裂缝，转瞬之间，裂缝乍开为十几米宽的大口子，令人恶心晕眩的黑沉暗雾从看不见底部的深渊滚滚涌出，如一条身形粗壮的凶猛黑龙气势磅礴地直冲苍穹。

在汹涌而狰狞的黑雾间，隐约响起一声尖锐而凄厉的长啸，就仿佛解脱了千年的束缚而发出感慨而欣慰的嚎叫。声震凌空，经久不歇，像是来自地狱的前奏。

就在这时，一道比黑夜还要深邃幽怖的盘曲身影顺着直冲上天的滚滚黑雾一同显出身影，它的身形矫健庞硕，鳞鳞的片甲上闪出一道如闪电般耀眼的光芒，乍看之下就像一条皮肉翻绽的旧伤，狰狞得令人不忍直视。

狂风黑雾间涌动着潮湿而腥咸的水汽，它卷携着气势凌厉而凶悍的风云在喧嚣的呼号声中直冲云霄，龙尾翻转，掀起一道狂躁的飓风，将风所涉及到的地方全部卷败得一塌糊涂。

阴风怒号，黑云遮日。雏咲深羽站在混乱不堪的庭院里，近乎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双腿因受到莫名的压力而支持不住，险些摔倒。生的渴求和死的叫嚣在这一刻完全混杂在一起，复杂的感情在暴动，嘈杂而恳切的哀嚎，戏谑又残忍的狂笑编织出一曲战栗的镇魂曲。

她迷茫地左顾右看，闪动的眼睫将一幕幕支离破碎的惨状镌刻在她深邃又明亮的瞳仁深处。每个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令她感到内心一片慌乱的失神，然后她抬起头，仰望着那条身形庞大的几乎需要她的脖颈呈九十度的蛟龙。

蛟龙的视野里尽是茫茫的荒野，哪里曾注意到，在它脚下与之一比如蝼蚁般的身影，它硕大的眼瞳里尽是一片癫狂的杂色，眼珠转动着，仰天长笑，咆哮般的嘲讽声隆隆轰鸣，震耳欲聋：

“我，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呵呵。”它低哑如云中隐雷的笑声直听得人不寒而栗，“封印最终还是被破解了，管它再牢固又如何。”它像是失了神般的喃喃自语，雷电般明亮的眼珠冷冷地俯视着，饱含着某种不屑一顾的鄙夷，“还真是……贪婪而可笑的人们，无论是多年之前……还是多年之后……”

雏咲深羽陡然紧锁住眉头，对它这句话有些不解其意。但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那把刀恐怕是作为对目前涌出的鬼怪们的封印，但是由于被强行拔起，导致整个灵地都深陷进如百鬼夜行的水深火热中。

强悍而窒息的压迫，温度愈加燥热的空气，一切都在地狱的永夜之中颤抖而扭曲，即将化为乌有。

魔法师们各自运用着法阵抵抗着，只是面对着近乎一边倒的势头，人微力薄。就在这个时候，很多已经受到重创的魔法师们赫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开始由主办方为了以防万一而派发的“思旋回石”。可是，任凭他们怎么摔落，哪怕思旋回石已经在地上摔成碎片，都不曾见到里面的传送魔法阵起作用。面面相觑地注视着这一幕，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近乎绝望的错愕：

“结界。在这里有结界。”

盘旋在天空之上的蛟龙转动着身体，以轻蔑而可笑的眼神俯视着慌乱的人们，轰鸣般的嘲讽声显得异常的刺耳：

“果真，人类还是一般的愚蠢。不要傻了，在场的你们身上所拥有的灵力可都是上等的给养。乖乖地留在这里，成为永夜降临所需要的祭品吧。”

随着它连绵不绝的狂暴笑声，蛰伏在黑暗间的妖魔鬼怪们像是得到了有力的保证般，一同发出渗人的冷笑声。不知火瞬间散开，重叠幽魅，妖魔们扭曲着狰狞面容，更加肆无忌惮地拉扯住出现破绽的魔法师们，将他们送入地狱的深渊里。

有些魔法师们看出了领头正是那条高高在上的黑龙，想要飞到高空将它击落。但是由于结界的压迫，和力量的悬殊，只听到黑龙轻轻翕动着龙须吐出一口浊气，他们就如身遭重创般地从高空直直地摔落进涌动着黑气的裂缝里。

黑龙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副如同在欣赏好戏的表情，冷冷地说：

“还真是……不自量力的人类们……”

站在下面的魔法师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面色惨变，神态无助，却再也没有人敢直接冲上去与那条黑龙对决。在这等紧要关头，他们只能努力地在身边做出防备，以求自保。

“恶魔，”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它一定是恶魔。”

听到这番言谈，那条黑龙好像心感好笑似的，竟然“呵呵”地发出一阵低沉而危险的笑声：

“恶魔么……可是将地狱带到人间的，不正是你们这些可笑的人类吗？”

它轻缓的话语既像是责问，又像是在自嘲。人们细碎的咒骂如密集的尖针，仿佛刺痛它内心深刻的旧疤似的。它咆哮着鼓风吹云，原本内敛在周身里的煞气霎时间崩裂，惊涛骇浪般地疯狂涌向四面八方。站在地面的人们很多都避闪不及，只能看到黑气扑面。皮肤在接触到这潮湿而腥热的雾风时，就像是被腐蚀一般，绽裂出鲜红的血肉，更引得对血腥味敏感的妖魔前来攻击。

焦躁不安的雏咲深羽环顾着人们穿过她的身边四散奔逃，像是一个站在高处的旁观者，这种错觉令她忽略了自身的危境。一团黏稠的墨黑云雾带着尖锐的啸声径直地朝着她所站的位置扑来过来。就在生死忧悬的时刻，一个有力而温暖的手从后面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几乎是以暴烈的力道将她硬生生地带离原地，避开了扑散而来的催命一击。

离开了危险的雏咲深羽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被人紧紧地拥抱在怀里，这微薄的温暖使得她身形一僵。面对不容乐观的情况，那个人仍旧显得端庄而素静，有种不符合少女的威武气魄。

不来方夕莉原本一直坐在角落里茫然失神，直到异变乍起才蓦地回转过神，看到雏咲深羽面对即将扑到面前的危险却仍旧浑然不觉，立即上前将她从危险的边缘救了回来，一把拉着她来到暂时比较安全的角落里。察觉到雏咲深羽探究的目光，她也低下头俯视着她，满脸紧张地想要检查她的身体：

“雏咲桑，你没有问题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雏咲深羽眼神眼神略显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就算是在这个时候，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透，淡薄，无垢。只是挽起的笑弧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的苦涩：

“不来方桑，虽然我很高兴你能关心我。不过你是否该先留意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呢？”

不来方夕莉柔顺的秀发在紊乱的烈风中飒飒舞动，稍倾出橘褐色的光泽成为这阴沉乌黑的永夜里唯一的暖色。她迎着漆黑的夜幕，眉宇淡然，依旧毫无表情的脸蛋反倒令人顿感一种别样沉稳的安心。

她看了看雏咲深羽，语调里微微显出一点轻松的无奈：

“好吧，雏咲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雏咲深羽看似认真地颔首思索半晌，对着她莞尔一笑，轻盈的微笑间充满着无可奈何的失落和半开玩笑似的自我嘲讽：“不好意思，我好像也想不到任何办法。”

不来方夕莉沉闷的脸蛋上呈现出一圈寂静的耀光：“是么。”

站在角落枯木下的两个人就好像完全忽视掉了周围重重迫近的灾难和自身岌岌可危的情况，互相背对着背站着，彼此信赖地将背部的敌人交由给对方应对，不来方夕莉动用着魔力灭掉面前的悬浮灵，像是安慰似的语调轻快：“没有想到第一次参加竞赛就能遇到这种情况呢。”

雏咲深羽微收下颌，苍白的面颊笼罩着沉凝的神态：“不来方桑，对不起。”

正在仔细观察着那些浮游灵的不来方夕莉乍听之下倏地一惊，却又不能转过身去问个清楚，眼珠微转，移向身后，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讶异：“哎，为什么？”

苍白的面容被乌黑的秀发吹拂而遮挡着，雏咲深羽的语调里流溢出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沉闷和沙哑，像清冷的磁石，又像是一声低沉的歉意：“如果不是我一直任性地想要来，不来方桑也不会为了迁就我，导致现在和我一起深陷险境了。”

“完全不是这样。”不来方夕莉的声音听着比往常略显高昂和释然，语调甚至带了一些轻快的笑意，“我很高兴能够跟雏咲桑一起来参加，否则，现在不就只有雏咲桑一个人面对着危险了吗？”

雏咲深羽的背部在她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稍稍僵硬了一瞬，但瞬间就平缓下来。唇角扬起悠远而优美的微笑：

“那就谢谢你了。”

得到雏咲深羽的真诚道谢，不来方夕莉整个人都僵住了，紧接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喜悦如同闪耀着明净香气的阳光注满了她的四肢百骸。整张脸蛋都焕发出绚丽的光彩：“那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了。”

由于过于激动和兴奋，导致周身如同重生了一般的充满活力。欣喜使得不来方夕莉完全忽略掉面前的种种危险，凭借自身强大的灵力四处朝着四面八方放着大招，打得十分起劲。这种尽情的打斗甚至让她在高兴之余一把将自己怀里的思旋回石甩了出去，正好打落在旁边一棵早就枯萎的树干上。

整棵树却从内部洋溢出清冽的灵力，散发出粼粼的光辉。就在两个人都露出震惊不解的表情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就从树内传出，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两个人全部吸摄到里面。

“什么？”

惊疑而不可思议的余音还没有消散，两个人的身影就已经一同从原地凭空消失。只剩下哗哗作响的凛冽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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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空之中凭空出现，又摔得灰头土脸的不来方夕莉试着慢慢地直起身体，她甚至还来不及辨认这里是哪里，就先慌乱地四处寻找着雏咲深羽的踪迹：“雏咲桑，你在哪里？”

一阵沉默的静寂后，低沉而暗含着隐怒的声音如磁石作响般地从她的身下传了过来：“我在你的底下哦，不来方桑。”

不来方夕莉蓦地一呆，僵硬着脑袋低下头看了看，紧接着就像是身体触电似的整个人跳了起来，脸蛋晕红得简直可以滴血：“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

“我也没说你是故意的。”一句清冷到没有温度的嗓音直接打断不来方夕莉的语不达意，更令她陷进无限的自责中。雏咲深羽面无表情地自己站起身子，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渐渐地，她的瞳仁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这里是，樱花林？”

飞舞蹁跹的朱红花瓣飘飘洒洒地洋溢在四周，连雏咲深羽的背部都沾满了馥郁而清香的落英。尽管仍能感觉到无尽的邪气正充溢在四周，但这里依旧一幅清丽闲适的淡雅。

一开始陷在这嫣然的樱花林里，雏咲深羽费劲心思带着不来方夕莉想要跑出这个迷阵。没有想到两个人兜兜转转，却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雏咲深羽的内心深感疑惑，不来方夕莉也有些迷茫，两个人四处看着，谁都不敢随便移动。

“夕莉，深羽。”

就在这华丽缤纷的花瓣雨中，遥遥地传来一个清雅而熟悉的嗓音。正当她俩疑惑的时候，就见从树林的那一端，转出了一个清秀可人的年轻女子，柔顺的短发微显凌乱，秀丽的脸蛋也略微乍现出几道细小可见的伤口，温顺的眉眼里尽是一片婉约的暗忧，在看清两个人的时候，脸上绽放出欣喜至极的笑靥：

“太好了，你们都在这里。”

当看清来者是谁时，雏咲深羽颤动着羽睫，眼神里有着明显的讶异；而不来方夕莉除了与她一模一样的惊讶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欣喜，赶紧跑上前扶住尽显狼狈的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出：

“澪姐/澪桑。”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天仓澪。

不来方夕莉一边搀扶着她虚弱的身体，一边关忧地问：“澪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天仓澪略微露出苦涩的淡笑，大半的身体都靠着不来方夕莉，踉踉跄跄行走得艰难：“刚刚我混在那些人群里，也找不到你们。没有想到，还等我反应过来就发生了百鬼出世的意外。我努力地抵挡着，不知怎么回事，就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

雏咲深羽注意到她一瘸一拐的蹒跚，疑惑地轻声问：

“澪桑，你的腿怎么了吗？”

顺着雏咲深羽的目光，天仓澪看了一眼自己不方便的右腿，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微微一笑，低垂着眼帘：“没什么的。只是刚刚在防御妖怪的袭击时，不小心被伤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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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有隐藏的彩蛋，不过我还觉得蛮明显的，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