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 画像 】

（R）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期间我只上过一次课，是给另一组学生。

在事情还没有堆上来的这几天里，我难得地享受了清闲的时间，如度假一般。利用多出的时间，将过去堆积着没有时间处理的事情解决，之后便是全全的放松。

在客厅的沙发上将杂志的最后一页翻完，看着封底，思绪渐渐飘远。

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这些天里，我脑海里竟时不时会浮现出那位名为虎彻勇音的学生的影子，会想起第一堂课上她的一举一动，想起她在走廊拐角打电话时那一回眸的惊艳。

我见过许多学生，但她是第一个，让我见了一面就念念不忘，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的。

或许是因为她银发独特，或许是因为她气质英气温柔，或许是因为她眼眸清澈，寻遍人海亦无人可比。

我打开一旁的设备，看了课程安排。还有两天才轮到她所在的那组学生上课。

是对她很感兴趣，也很期待能够再见到她，听她用温温润润的嗓音对我说话。不过感兴趣归感兴趣，我不打算放太大的精力在这件事上。说一千道一万，毕竟，她只是我刚刚认识的一个学生。

起身，倒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细细品，氤氲中时间也慢下来。这种特有的宁静柔和的香气正是我喜欢茶道的原因。

可惜，这种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将近黄昏时电话响起来，接通得知学校方面有些问题需要处理，挂断电话，大致将客厅弄好便披了外套出去。

这几日一直是晴天，气温有所回升，就算穿着不是很厚的外套出去，站在阳光下也不觉半点寒冷。

将车启动，再次驶在那条漂亮的公路。

当下的住处离学校不远，就在公路的尽头。之前也是考虑路程的问题将这套房子买下。

原先的住处地点很好，但离这边太远，日常总归不方便。

正行驶时，偶然瞥见了前面有一辆车停在路边。

这个路段的车相对较少，尤其是这个时间，来到这边一路也没遇见几辆车。所以那辆车停在一旁非常显眼，打眼望去便是了。

仔细观察了一下，结果巧合的叫我吃惊。当下对面这辆车正是之前学校里看见的，车牌后四位为0421的学生的车。与我现在所开的车是同一品牌。

很奇怪的现象是，当下是白天，这辆车却开着近光灯。

大致想了一下便理解是怎么回事，恐怕是新买的车，系统参数没有调好。而车主恰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前些天看到这车的第一眼便对车主的身份产生了兴趣，如今更是在这里遇见，我没有多想，直接朝正驾驶的位置看过去。

结果，映入眼中的答案叫我吃惊。

天下巧合的事许多，只是，我实在未曾想过这辆车是那位叫虎彻勇音的学生开的，未曾想过事情会巧合到如此地步。

她的近光灯依旧开着。

换做他人，我大概不会理会，任这事过去。但如果是那个学生，我想还是有必要提醒她。灯总开着会影响使用寿命。

驾驶多年，技术总归是可以的。两下便调转方向，我将车开到她车的后面之后停下，下车。

在一旁看见她坐在驾驶位好像很投入地在做些什么。微风拂过，我不愿去理会被吹乱些许的头发。我看着她的侧脸，看那面容在夕阳下英气立体。

虽然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出她在做什么，不过这种认真的状态使她看起来沉稳而迷人。

车窗开着，我走进，发现她是在画什么东西。我刻意没有去看她所画的内容。打扰本就不对，未经允许便将对方所创造的作品看光更是失礼。

道理如此，但人的视线终究不能完全受自己控制，只看到想看的，将其余完全忽略。尽力控制，隐约间却还是注意到她画的是一个画像。

我到了更近些的位置，同时将视线完全从她的画上移开，连余光也不接触。

“虎彻小姐。”她非常认真地在画，担心吓到她，我放轻了声音。

她依旧盯着画纸，但笔停了下来。表情很困惑。

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么？

看她毫无掩饰的天然的表情变化，我不禁微笑。这反应实在可爱。

“虎彻小姐。”我重新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她这次终于反应过来。猛一抬头看向我，眼眸里写满震惊，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还没等我开口，她又突然想起似的将手中的画板收起，放到副驾驶，好像那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尽管有些好奇，但我并不是会对其他人隐私产生浓厚兴趣并且无论如何都要一探究竟的人。我刻意地忽略掉了她这举动。

“卯之花老师…！”她投来目光的里含的一丝惊喜的成分让我觉得有些意外。

紧接着我便看到她下车，银发经阳光一照比之前更浅了。

“这辆车是你的？”仔细打量了她之后，我的视线落回她身后的车上。

“嗯…是……”她用不大的声音回答了。

我仔细地打量了她。我向来不愿用缘分这种词去修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在此刻，似乎实在没有其他合适的解释。

“你知道你的近光灯开着吗？”我轻声问，同时期待这位银发的学生会给我怎样的回应。

“什么？”她怔了一下，好像没能理解。

果然是半点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你近光灯开着。”不绕弯子，我将情况直接地告诉给她。

她微微睁大眼睛之后回头看了中控，结果面容上的困惑又加深了一层。

看完反应，我不禁露出微笑。果真是个孩子。

大概是新买的车，对设置一类的东西还不了解，不知道要怎么弄。

“车钥匙给我。”要说明调整的位置太过麻烦，我上前一步，决定先帮她弄好。至少先将灯关掉。

她听完犹豫了片刻。

这孩子的反应实在有趣。

饶有兴致地看着，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做出决定，干咳一声之后把钥匙递过来。

接过钥匙，不再为难她。我将车打开之后坐到驾驶位。

坐在她的车里，我大致看了一下，中控的设置虽然不一样但很多设计上有相似之处。很顺利地找到控制车灯的旋钮，对其进行调整。

过程其实很快，只是更改了灯光设置。

“你把灯光选项调到自动了。”弄完之后便下了车，将钥匙递回给她。我轻声开口解释当下的状况，“大概因为是新车，系统的数值没有调好。”

“系统的数值……？”她表情困惑地看我，显然是没有理解。

“简单来说，”看了那可爱的表情，心好像也随着变得柔软了。我尽量用简单的说法解释给她听，“系统会有一个数值，灯光设置成自动的时候，周围暗到一定程度近光灯就会自动打开。而如果这个数值没有设置好就可能导致周围还没有很暗，近光灯却自动打开了。”微笑看她认真的样子，我很欣赏她这种状态。“也就是你刚才的情况。”

“原、原来是这样……”她看着我，半响后低头。“…谢谢老师。”

有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她有些脸红，不过那多半是夕阳带来的错觉吧。

“没关系。”短暂的沉默里，我担心她觉得尴尬于是开口挑起话题。“我刚刚提到车时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送去店里调一下就好，很快的。”

“…是。”她认真地点头之后，看向后面我的车所停的位置。

“很巧，我们的车是同一品牌。连犯的故障也是一样呢。”我顺着看去之后用玩笑的语气开口。

谈话中，我一再放柔语调，试图拉近和她之间的关系。虽然在学校里我是她的老师，但我不太喜欢用那种身份和方式与她交谈。

我很欣赏她。这种欣赏相比老师对学生的器重，更像是人与人之间很自然的一种好感。

这孩子很有趣，我希望能了解她更多一些，但不是以老师的身份。

“真的很谢谢卯之花老师。”她终于开口，“不然白天开着近光到处走，太丢脸了……”

“还好，并不很明显。”我如实回答。

如果不是我刻意留意她的车牌，怕也不会发现这细节。

她好像在想什么，没有开口。这时我记起一个问题。

“你的车牌号是随机拿到的吗？”我轻声问她。

“嗯？是的…”她回答。

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很多，而在人与人之间巧合得多了，除了用缘分解释，好像还真的没有其他说法。

“你车停的不错。看起来是开过一段时间了。”许久之后我觉得差不多可以离开了，耽误她太长时间也不好，于是轻声开口。

“嗯…巧合吧。其实没有开多久，水平很差。”她真诚地这样说，话语里还有一丝惋惜的意味。

我看着她，终究还是露出微笑。

这孩子身上的单纯的特质，实在很叫人舒服。

“还不是很熟练的话就慢慢开，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急便好。”尽管只见了两面，关系也是普通，但出于好感我还是轻声开口嘱咐她，“我们的车是一个品牌，很多地方的设计都一样。看你对车还不够了解，以后碰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诶…？”一丝惊喜从她面庞上扩散开来，“是…谢谢老师。”她如此说。

“你有我的号码吗？”想起这个重要的环节，我开口问她。

我很少给人电话号码，但因为对这孩子很有好感，所以就算只见了两面，我也不介意将号码给她，必要的时候向她提供帮助。

“没有。”她摇头，“老师在课上只留了邮箱地址。”

“不要联系邮箱，我并不常上。”我告诉她实情之后拿出手机，“记一下我的号码吧。”

“是。”

我将号码说出之后，她存了起来。

时间已经许久了，我与她也都取得一定的收获。是离开的时候了。

我向她说明之后转身，走回车的方向。

上车之前，于是停下脚步看她，结果发现她也正看向这边。

“那么再见了。注意安全。”目光相遇，我放轻声音道别之后唤了她的名。“勇音。”

话音落下，没有多看她的反应，便上车离开了。

沿着那条公路驶离，夕阳在此刻比平日里柔和漂亮许多。

这位名为虎彻勇音的学生比设想的还要更加有趣。看遍以往，能给我留下如此印象的人并不多。而更难以想象的是，我与这孩子只是见了两面。

不过，她看着我时，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很复杂。交流太少，我还不能确认那其中代表什么。

这会面很让人舒服，给一天的时光增添了丝意外的温暖的色彩。

回到学校，将那些事情处理完之后顺着原路返回。

繁琐的事物很耗费时间，出校门时便是伴着清冷月光。

为了不破坏环境，这条公路上路灯的数量非常有限。到了晚上整条路几乎是没有照明设备，只能全靠车灯。

所幸，这边空气很好。在大多数时候都有星空相伴，盈盈月光洒在路面，别有一番美感。

刚好有些东西需要下车检查，我便一点不差地停在了下午那孩子的车所在的地方。如果要临时停车，整条路没有比这更好的位置。她选择的这个地方两旁几乎没有弯道，路面相对也宽一些，很安全。

我下车，将尾箱打开，正准备检查时却借着车尾的灯光看到一旁的杂草里夹着一张白纸。

大小好像是和下午那孩子手里拿的画纸一样。

刚好在这个位置，是那个人掉的吗？还是只是巧合。

没有多想，我走到一旁将那张纸拿起来，借着汽车尾部的灯光，我看清上面内容的瞬间便怔住。

这是个人像速写。而上面的人竟然是……我。

惊讶地反复打量，确认上面的人的确是我之后，心忽地一坠。

不管这张画是怎么留在这，结合画纸以及地点……这多半是那孩子画的。

经历了许多，对于这一类事情起码的判断能力还是不少。结合那孩子白天的反应，一个很难令人相信的可能摆在眼前。

我站在那里许久才平复了心中震惊，将那副画放到车上，准备将其带回家里。

意乱时，难得地放慢了车速。看着侧方的月光，我静静地思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