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渐渐明了的心意 】

（I）

我竟然就这样留了她的号码。

通讯录被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我为自己这种翻来覆去的纠结的行动感到有些羞耻，但却又没办法控制。

可能打一个电话就好了，但是要以什么理由呢？明明昨天才见过。

还有一天才是她的课。

我看着日期，算着时间，想还要多久才能跟她见到。

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个问题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从第一眼，就那般叫人惊艳。成熟娴雅，温柔又有耐心。

天下若是有一见钟情，多半就是如此吧。

当然，这份心思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甚至连自己也在回避。

将电话放到一旁，我强制自己不去想它。就算看一百遍，它还是只能安静地躺在那里，不能拨通，亦不会响起。

她把号码给了我，仅此而已。天下有那号码的人何其多，我于她，只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吧。

“开学没两天就心神不宁，是怎么了？”直到声音响起，我才注意到乱菊就坐在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我。

她该不会从一开始就在那…将我那些无聊的举动全部看到了吧？

“没怎么…”我一惊，“那个…乱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

“从你之前第十六次看手机的时候。”乱菊笑着说。

“……”这个人竟然还记了次数。想到我刚才所有的表现都被她看到，一时间羞耻的说不出话。

“怎么啦？才开学就坠入爱河了？”乱菊笑着说出的玩笑话直截了当地戳中了我的痛处，“来谈一谈，那个人是谁啊？”

“怎么会。”我连忙否认，“你想多了。”

“说吧，不然容易憋到。”乱菊说。

知道她这么说不是调侃，而是诚心实意，但听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我摇摇头。

“真的没什么。”我轻声如实交代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昨天发生什么？”乱菊的观察力很敏锐，她显然什么都注意到了，“你回来之后状态和出去时完全不一样呢。”

“嗯，遇到了个人。”我低头，喃喃承认。

“是谁呀？”乱菊挑眉。

“…换个话题啦……”我憋了半天，还是不敢将那人的名字道出。好像一说出来一切就成了定局，连内心不知名的感情也会一下子明了。

“好吧。”乱菊看了我半天，最后还是很善解人意地起身，虽我的意见转移话题了，“我去七绪那里看看，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好啊。”我点头之后又觉得疑惑，“可是去那里干什么？”

“她们养了只猫。”乱菊说这话时眼睛闪闪发亮，导致我也怔了一下。

我记得宿舍楼里好像有规定，不允许养宠物的。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哪。”

24小时里第一次真正放下了手机，我起身跟在乱菊身后，去了七绪的宿舍。

于是，第二天，我只好用纱布包了手背上一道细长的鲜血淋漓的抓痕，去上那位时时刻刻惦念着的教授的课。

“没有发炎吗？太好了。记得定时换药。”碎蜂难得展露出相对温柔的一面，虽然这多半是因为抓伤我的那只黑猫是她买来的。

“没关系。”我尽力让微笑里苦涩的意味少些，同时低头看了看手臂上包的一层薄纱布，“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违心地说。

如果不是知道实情，我真怀疑是有人在猫爪子上涂了毒，让那抓伤更严重。一只小小的黑猫出手如此迅速，力道如此重……简直对这种生物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那猫真的很可爱。”乱菊感慨完又补充一句，“我是说，除了它挠人的时候。”

我听完，忍不住看了一下她的脖子。乱菊比我还要倒霉，被挠到的地方是脖子，幸好伤不深，否则留疤就麻烦了。

去教室的路上，我的心一直砰砰狂跳。之前还隐隐作痛的手臂的抓痕好像都不复存在了。

这次去上课，不知道能不能说上话。哪怕一句也好。等一下见到她要怎么打招呼？只简单地点头就好吗？

好像等一下是要参加天大的活动，我反复地思考，反复地紧张。

乱菊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里含着许多东西，一瞬间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于是赶紧收了了状态，装出平平静静的样子。

不过很快事实就证明我想多了。

“勇音。”乱菊开口了，语气很沉。

“是。”我莫名有些紧张。

“你快回头看，后面有个特别帅的。”乱菊看向我身后，这时我才发现她刚才看的大概也是后面的人。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没几步就到了那个楼，再次经过转角，这次清音没有来电话，没在那里遇到她，我也没有迟到。

在踏进教室的瞬间我便看到了她。我来的明明已经很早，结果她却已经在讲台的边缘整理资料。

在看到那漂亮的身影的瞬间我突然觉得有些凄凉。想说点什么，只是打个招呼也好，可惜周围的人太多。

她很受欢迎，只往那一站周围就围了许多人了。

乱菊她们走到上面的座位，我留在前面迈不动步子。明明该和其余人一起上去。

终于，她停止整理看向了这边，看向我。一瞬间我紧张到屏住呼吸。

墨色的眼眸里流转着令人着迷的漂亮的神采，她好像是要说什么。然而在下一秒那视线又移开了。一个学生走近之后拿着一个东西问她，她顿了一下，便接过物品开始讲解，完全没有看我了。

一阵失落之后，我终于没有理由继续站在那。回身到后排。

没多久，课开始上了。她讲课的方式还是那般细致精彩，引人入胜。悠悠几句话就将一个复杂的问题讲清。

而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和上节课不同，这次一直到下课她也没有怎么看我。

这次下课她没有东西需要整理，似乎打算随了其余人一起出去。我生怕错过似的快走几步到她跟前，为的只是和她说声再见。

“再见。”她到我之后稍稍停了片刻，回一个温软的微笑之后说。

那笑容和眼眸里含着许多东西，一瞬间好像将一切的东西都洗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望着她消失在转角，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比较好。毕竟，昨天在外面遇见，她待我是那般亲近……今天好像就有什么东西变了似的。

或许也是求的太多了。仔细回想，说昨天那些事情都是她出于礼节才做好像也可以理解，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吧。

就这样，她的第二堂课结束了。

全程下来，我只找到机会与她说了再见。

（R）

到马上要再为她上课的早间，我又拿出那幅画，仔细观察。第无数次思考，结论还是同之前一样。

线条果断，笔触也很细腻，多半是学过的。那孩子懂的东西还很多，不像我，在绘画方面没有半点天赋。

只是隐隐察觉到些东西，便止不住思绪。这太过奇怪，换做其他人就算直接道明我也未曾如此。

那孩子身上有股温柔的干净的魅力。

很值得庆幸地，这几天事情压了上来，否则我要有大量的时间去思考要如何回应了。而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明确的答案的。

一切需要时间证明，我需要更好地看清一切，而在这期间，当没有这些事是最好的。

看了一旁的钟，发现离上课的时间还很远。手头的事情刚好弄完，闲着也是闲着，便提前出去，开到离学校不远的咖啡店去买了一杯咖啡。

拿着咖啡回到车里，看仪表盘静止的数字，我沉默很久，终还是比预想的提早许多离开，到学校。

走进教室，当下屋子空空荡荡，一个学生都没有。

离上课的时间还太远了。

我站在讲台，看着空座椅。无意间发现，在以往几年，那么漫长的时间里我亦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怎么见那孩子两次，连性格也变了。我半是自嘲，半是玩笑地想着。

过了许久，学生陆陆续续地来，一个个望下去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竟有些失望。时间一点点过，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我开始想那孩子莫不是要试试连续两次迟到时，那抹银色终于出现在这教室了。

她走进来的瞬间我便注意到了，却刻意垂眼，装作正在整理资料。

我很欣赏她，关注她的举动，欲知晓她内心究竟是何种感情，但这一切都不能为她所知。老师与学生也好，彼此欣赏也好，或者她想要其余的更深的关系……这一切，无论是哪种，我都必须掌控好步调。她还太小。

用余光注意到她停下脚步，站在离较近的地方。觉得照平时的情况也差不多可以察觉了，我抬头看她。

这是我第三次直视她，银发，鼻梁，嘴唇，每一处好像都散发着干净温暖的气息。

看她清澈的眼眸，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我思索要如何对她开口，以什么样的语气开口会好些？要提一下之前的见面吗，还是只是像老师对普通的学生那样？

就在犹豫的空档，另一个学生过来，问了一个问题。出于礼节，我只好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转身露出微笑之后向那位学生讲述。

再抬头，她便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不在那里了。

如此，我也没有多想这小小的交错。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上课我刻意地没有关注她。至少没有让她注意到我的眼神。就算有看向学生的时候，也只是大致从她身边略过，不与她对视。

她还是和上次一样认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这点。

到下课的时间，我随了人潮出去，毕竟这次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处理。

值得一提的是，她很快跟了上来。听她唤我的名，我终是无法回避，停下脚步看她。

“……再见。”我与她站在人潮的角落，任身边人来来往往，许久之后她好像鼓起了很大勇气一般开口，道出这两个字。

每次望着她时都觉得很舒服，所以这次我也放任自己将视线全全落到她身上。

“再见。”我如此回应。

她没有多说其他，我便也没有继续。很正常地离开了教室

我与她刚刚相识，她大概不会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吧。

等开车离开时，我这样想着。然而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从心中升起来。

我是想见她，想说些什么的。而就这样分别好像很遗憾，少些什么。

想随意说些什么，看那孩子可爱的回应。

轮胎驶过路面。之前提过，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驾驶员。，这种笔直平稳的公路上几乎没有减过速度。

但在当下，我竟放慢了速度，观察后面的车，看有没有一辆同一品牌尾号是0421的车跟上来。

我想弄明白她是怎样的状态时，却发现自身的情况竟然随着她做了改变。

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

再次与她接触的时间比我想的要快上许多。

第二天回家，打开淋浴热水冲到身上之后我脑海里映的还是那人的身影。

这不是件好事，我清楚地了解这代表什么。然而在此时，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除了任其发展，让时间证明一切之外。

于自身，我没什么可做。于那孩子，我更没有任何能插手的地方。

洗完澡走出浴室，看向窗外发现夜幕已经降临。

结束了一天的生活，吹干头发之后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时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她的名字。

是短信。

猜不到那孩子在这个时间会发什么消息，不自觉间期待起来。

解锁之后点进信息栏，看着她发来的那一小段话。全全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怔了一下，仔细地看了内容，又看了窗外暗下的天色，担忧的情绪腾地升起来。

没有多想，起身之后披上外套便准备离开住处。没有回复信息，那个效率太慢。一边往外走，一边回拨了电话给她。

“卯之花老师…？”她接通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勇音，你在哪？”车出库，车灯将那条公路照亮，我直接地开口问她，“我现在去找你，会方便些。”

没多久后，通过她的描述我大致知道了地点。相比她，我对着附近道路的了解要多许多。

“好，在那里等我吧。”我放柔了声音对她说。

踩下油门加速，我朝她所在的方向赶去。

我这样就过去，她大概会感到不解吧。

但时间很晚了，路也黑，我担心那孩子。

有我在她身边的话，一切多少会方便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