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軍營的大火在清晨時分結束,三個放置化學物品的倉庫被燒毀,所有的軍人被召集到空地聽取災後的報告,指揮官以起火原因無可疑作為總結。集會解散後,醫生準備回去工作崗位,就在這時候,負責送信的士兵向她遞上一封國外信件,寄件者是矢澤妮可。隨手將信放在褲袋,醫生哼唱著小調,慢慢前往醫療中心,如常地輕輕推開房門,房間內三位少女不約而同朝她望去,她馬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迅速找上一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準備查看友人寄來的信件。
隨意將金髮用髮帶束緊,絢瀨繪里拿出日前整理的資料,開始交代她從抵達加納,直至在醫院甦醒的經過,從記憶中總括出所有疑點。
雖然早已看過對方專注工作的樣子,但東條希還是忍不住注視那個舉手投足充滿魅力的少女。維持冷漠的表情,只能從眼神中察覺微弱的情緒反應,粉色的薄唇微開,以沈穩的聲線說著簡潔的句子,那魔性的聲音令自己也開始聆聽起對方的說話。
「海未,麻煩妳。」將寫上指示的文件交到好友手中,絢瀨繪里能夠相信的只有園田海未這個人,對於目前的情況,她會比喻成一盤將棋,作為國王的自己裡外受敵,能夠移動的只有還處於優勢的將軍,運用得宜將會扭轉整個局面,對此她很有信心,因為在棋盤上她從來沒有輸過。
仔細讀著信的內容,園田海未不禁露出驚訝的神情,信上清楚列出需要調查的對象,遇到特殊情況的應對方法,最重要是各種假設和推測,差不多將整件事情的可能性一一舉出。
沒有成為計劃中的棋子,西木野真姬沒有不滿,因她清楚知道衝鋒陷陣不是自己的職責。戰爭遊戲內角色的扮演,海未是戰士,繪里是軍師,而她永遠也只是醫生,這是不變的定律。眼前二人仍然在討論可行的方案,置身事外的真姬開始將視線放在剛剛回來的少女身上。
「希起得真早呢,起床已經不見了。」經過昨晚的醫學交流,西木野真姬發現這個醫生所擁有的知識超出了她的想像。她是外科醫生,學習的是人體結構和手術流程,普通皮外傷以至截肢等的專業技術,她都駕輕就熟,但是東條希除了外科,還懂得針灸,可以不用剖開病人身體就能進行治療的醫術,對這個新發現,她們傾談至通宵達旦,慢慢熟稔的關係,她們決定直呼彼此的名字。
希?還沒等到主角的回應,忙著的伯爵瞬間回過頭,疑惑地看著沙發上的兩人。
「還不是因為小真姬燒掉咱的軍營。」沒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東條希揉著雙眼回答。整夜的對話令她獲益良多,柏頓的醫學領域超乎她的預期,新型的藥物可以鎮定神經,和配合手掌線條的手術刀,果然是非常神奇的國家,她很想見識一下。
「小…真姬?」絢瀨繪里不淡定了。
「東條小姐,在下別無選擇,抱歉。」同行者是不擅長體力活的友人,除了製造混亂,趁機潛入,園田海未並沒有自信能夠成功避開所有防線,眼看此舉為他人帶來麻煩,她露出歉疚的表情。
「沒關係喲,反正只是被召去集會而已。」雖然有想過燒軍營的可能性,但園田伯爵下手還真是不留情面,先是目標鎖定在火勢容易蔓延的倉庫區,然後還要引爆難以撲滅的化學物品,出色的策略真不愧是大將軍。聽到對方的稱呼,東條笑說:「園田伯爵還是叫咱希吧,被稱小姐咱不太習慣呢。」
「真的?」園田海未沒想到除了三位青梅竹馬的友人以外,還可以跟其他人成為朋友,畢竟作為將軍,身邊的人都敬而遠之,明明她就是個易於親近的人。也許是覺得只有自己直呼對方名字太羞恥了,所以提出少女也可以叫她的名字。
「小海未。」娃娃臉上掛上愉快的笑容。
聽著少女們的對話,正在修正文件內容的人兒鼓起臉頰,完全被人忽略,這感覺令平時穩重的絢瀨繪里露出吃味的表情。她很在意傲嬌的真姬怎會跟別人熟稔起來,也好奇拘謹的海未竟然跟那個隨意的傢伙成為朋友,這種被人搶去重要東西的感覺很難受,不自覺地加重持筆的力度,筆尖在紙上發出磨擦的聲音。
「紙張要破了,伯爵大人。」怎麼像個小孩一樣,其實她一直在留意這個人,從聽著真姬的話開始,少女便露出愕然的表情,直到海未稱呼她的名字,藍眸中的嫉妒表露無遺,只是東條希不明白為什麼瞪著的對象不是自己,而是和她閒聊的二人。
「醫生小姐還知道我的存在?」對方突然間的靠近令絢瀨繪里的心情好了一點,但是那句伯爵大人,她表示不喜歡。就是不想從這個人口中聽著恭維的說話,明明一直都是流氓流氓的稱呼自己。
「…怎麼了?」這種別有用心的說話,東條希猜不透這位伯爵到底在不滿什麼。從進入房間就沒有跟對方說過話,應該不是言語上得罪了,然後開始和真姬聊聊天,接著和海未討論彼此稱呼。思前想後,醫生露出無奈地笑容,該不會是名字的問題吧?試探地問:「…也想咱叫妳名字嗎?」
白淨的膚色染上緋紅,絢瀨繪里佯裝鎮定地繼續抄寫,但是字體開始歪斜,也忘記將段落分開。她不是介意直接被呼名字,而是已經在思考如何稱呼對方。東條小姐好像過於拘謹,希小姐?但自己被叫作繪里的話,果然希是最好吧。只是從自己口中說出,很害羞。
「妳喜歡怎樣稱呼咱也沒所謂,只是繪里伯爵、繪里小姐、繪里親…」少女難為情的反應令東條希更加確定她的推測,真的不坦率。她開始在腦海中可以稱呼的名字,最後牽起邪惡的笑容說:「還是想咱叫流氓?」
「妳…」軟綿的聲音道出失禮的說話,絢瀨繪里意外地覺得好聽,真是太沒出息了。
「繪里親?」雖然是奇怪的稱呼,但是東條希就是認為很適合眼前的少女。
「隨…隨便妳了,希…小姐…」絢瀨繪里無視笑得正開的醫生,繼續抄寫的工作,只是在難以察覺的地方,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臨別在即,園田海未整理好身上的裝備,便來到好友的前方,確認任務的事宜和通訊的方式,西木野真姬從包包中拿出數個獨立包裝的飲料,交到同為醫生的東條希手中,並交待這是葡萄糖沖劑,能夠補充病人的體力,想起自己應該不會再來加納,她露出難過的表情說:「希來柏頓的話,我一定會讓妳看看我的手術床。」
「…」絢瀨繪里不明白好友怎麼要帶人家看手術床,明明還有藥房和研究所。
「好的。」娃娃臉上牽起勉強的笑容,東條希知道這是個不可能的約定。她的職稱是軍醫,但實際職務和眼前少女相同。她加入軍隊前,是負責為國王治療的宮廷醫生,也許是認為局限了她的進步空間,所以要求調職,來到充滿挑戰的軍隊,學習戰地治療,她是無法離開那位大人的。
二人從窗戶離開,沒留下一絲痕跡,彷彿從來沒出現過,絢瀨繪里仰望湛藍的天空,她開始想念柏頓的景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