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排练与陪伴】

（R）

“今年的新生晚会大致是什么流程？”到了餐厅之后我如此问。看着对面那位皮肤黝黑的很受学生欢迎的教授，仔细想想，这种事情交给她的确很合适。

“没什么流程，我都没仔细看。”夜一简单地回答，“这种事情也就是挂个名，具体都交给学生，让她们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还真是她的风格。我听完不禁轻笑之后点头。

“怎么了？”她敏锐地问，“你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我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她的眼神一变我便知道没什么好事，听完这个问题又对上她不怀好意的笑脸，立刻便知道了这人的心理。

“没有你想象中的内幕，只是偶然问问，因为对这届学生的节目很感兴趣。”我喝了口茶水之后说。

“是这样吗？”她一挑眉。

“大体是这样。其实是从一个关系不错的学生口中得知，她也有参加节目。”我用自然的语气开口。

“你有关系不错的学生这就是新闻了。”四枫院夜一眼睛放光，“参加节目？大一新生？”

“今年刚接的学生。”我没否认。

“这才开学没有几天诶。”夜一笑的愈发开心，不用开口其他人几乎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偶然撞见那孩子开的车和我是同一品牌，车号又比较特别，便有机会多聊了几句。”我告诉她。这种事情不说，遮遮掩掩的她反而会多想。

“原来这样啊。”夜一听完之后好像在认真回想，“我还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她在节目里弹吉他。”我告诉她。

“我还没去看过她们排练。”夜一对我从不隐瞒她偷懒的事实，“不过经你说完我倒要去看看了，很好奇是什么学生能让你这么上心。”

“不是上心，只是多聊了几句，再无其他了。”我看她这幅激动的样子，不由也微笑。这人以为这会是什么大事？

虽然在日后很久之后我意识到这的确是件大事。

“这样啊。”夜一点头，菜上了，她看我一眼之后没有多管，直接开动了，“那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

“我请你吃饭的次数少吗？”这家店的菜式不错，我也动了筷。

“不少，但是这么突然明显就是有事。说吧。”夜一一边吃一边问，上菜之后她就没再用眼神攻击，做出那种表情太久应该也会累。

“的确也算是有事。”不再绕圈子，我直截了当地和她说，“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把这工作交给我。”

“什么？”夜一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要接手？”

“反正都是挂名。如果给我的话，还有些用处。最近闲来无事，可以偶尔去看看。”我说。

“给你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为什么？你从来不理这种东西。”夜一这次是真的认真在问了。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还从没关注过学生的活动。”我半真半假地说出答案，“也是借此机会看看。”

“不对哦，感觉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夜一依旧狡黠地笑着。

我看她的眼神，突然觉得有时候太好说话事情就没完没了，给了爱八卦的人可乘之机，简单的问题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完。

调整了语气之后，微笑眯眼看她。

“你只说给不给。”我简单明了地问。

这个绕了半天也没有解决的问题就这样结束了。

早知如此，该一开始就这样做。能节省很多时间。

“你有没有排练时间？”我问她。

“没有。”四枫院夜一的回答很简洁。相信她那种性格是真的没有，恐怕连场地都不知道在哪。

于是我便没有将希望再寄托于她，通过其他人得到了地址以及排练时间。

在学校外面路旁，将车停下，我仔细看了表单。排练的时间是不固定的，场地可以随意使用，不过今晚晚上五点之后全员必须到齐，有事要通知。

用另一个不常用的电话打给负责的学生，对方接通电话得知情况之后语气很惊讶，紧接着好像很开心有老师加入，不必一人负责全部的安排。

“只是问一问，一切还是由你来决定。我会偶尔去探班，有需要可以打这个号码告诉我。”我说。

那边的兴高采烈的情绪明显塌下去。

尽管说是要接手工作，负责这次晚会的事情，但实际上只是想找机会看看那孩子，看她有没有什么不方便，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安排。

看了一下时间，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我在电话里告诉那个学生负责人一些事，对方兴高采烈地应下。

一把年纪，竟然还和学生有了这种交流。挂断电话之后，我沉默许久。受那孩子影响，好像人都变得年轻了，在之前我从不会理会这种事情。

也可能是因为她在，所以这件事也格外值得关注吧。

打电话给排练的所有学生都订了餐，付完款之后回到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到晚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决定去看看那孩子。多少有些期待她会表演什么。

开车，到了活动楼的楼下之后进去，会堂里排练的人很多，一片喧嚣。许多学生围上来，带头的人向其余人做了介绍，我大致应下，心却不在上面。

来这里，只是为了一点。

很快，在安静下来的空档，我看到了那孩子。她在一个不是很显眼的地方坐着，周围围着几个人，大概是她的朋友。

她开始拿着吉他正在弹奏，神情很专心。我站在入口处看着，觉得这突然的到来像是扰了她。

学生们看到我，大厅静下来。她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停下了动作之后抬头张望一圈之后，视线终于落在我所在的方向，

我跟她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视了，她看到我，先是怔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似的。紧接着，震惊与惊喜在她脸上散开。在我面前，她所有的表现都单纯得如孩子般。

和负责人进行了简单的交流，说明了情况，便谁也没有理会，坐到一旁离她不远的位置看她。

她看了我半天，我则是回了一个微笑。片刻后，她的同伴也看向了这边，她移开了目光之后示意那个人继续练习。

我就在那里静静坐着，看她拨弦。

人经历了太多事情会觉得很累，而在这种时刻，很奇妙地，我坐在这有些杂乱的会场专心看她弹奏，心异常安静。

人很放松，也很平静。这种感觉是在度假时也很难寻得的。

意识到这感觉难得，我便静静看着，听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看她在那却也不觉得无聊。

直到她们休息，她来找我说话，我才注意到距离来时已经过了半个钟头。

（I）

我终于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乱菊为什么要和七绪强调我会弹吉他这件事。

她们计划参加晚会的节目，而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刚好缺一个吉他伴奏。具体的分工安排据说在知道我会弹吉他之后已经定好。

所以，莫名其妙地，我和吉他被拉到了排练的现场。

“这是谱子。”七绪将印着各种信息的一堆表递给我，最上面一张是谱。

接过那个东西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就出现在这。

我有报名吗？加入新生晚会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而对于这一切，乱菊给了我合情合理，叫人说不出半句话的解释。

“我们替你报了名，还是找人报的。”乱菊说。

“是在什么时候？”我简直无法隐藏心中的惊讶。

“就在得知你会弹吉他的那天晚上。”乱菊回答的异常果断。

“……”一时无言，所以在那天晚上就…已经确认了吗。明明我还连这件事的存在都不知道。

“安啦，其实如果你不来我们也要继续努力找人，无论如何先占上名额吧，这晚会很火呢，你又很出众，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有第一批粉丝团。”乱菊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七绪，最后无奈地摇头，这两人决定的事情真是无论如何都会一路直通到最后的。

都已经报名，总不能又叫名额空下。被逼无奈也要认真对待，我拿过那个谱子，仔细地看了之后试着照弹。

没多久，外面突然进来许多人，说是送外卖。得知是某位老师叫的外卖，乱菊还很震惊，

“听说是四枫院老师负责这件事…她竟然会给学生叫外卖，好像不是像传闻那样对事情不上心呢。”

我听完摇摇头，来这大学没多长时间，最肯定的结论就是传闻不可信了。传闻里还说卯之花老师态度温柔但拒人千里之外不好相处呢。

吃完饭继续练习，第一次得到了老师的帮助，学姐学长们的气势都强了很多。

“这个地方慢些啦，我们要配合。”七绪很认真地在练习。

“嗯，好，我试一试。”被现场严肃认真的气氛带动，我也一点点投入起来。吉他的伴奏在全部表演过程里占很重要的部分，无论如何不能在我负责的地方出差错。

本着这种心情练下去。

没过多久，现场突然安静下来，之前因多组人员一同排练的嘈杂全部消失不见。我反应过来停下动作抬头时，发现大家都在看同一个方向。

我也顺着看去，结果就和从前许多次一样——其实也没有几次，但我总觉得是很多次——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款款走进来，在人群里格外醒目。而很神奇的是，她正看着我。

她怎么会突然来着？弄不明白当下是怎样的情况。只见她和负责的学生简单说了几句话，便下来，坐到了不远的位置静静看着这边。她没有掩饰，所以其余人注意到这点之后也顺着看过来。

负责人开口要求继续练习。

会场又渐渐地吵闹起来，看着她很久，她回了一个微笑，半响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样盯着她看太奇怪，也太失礼了。七绪也在看她。我像在隐藏什么一样拉着七绪重新开始练习。

开始的时候心神不定，因为知道她就在不远处坐着所以抬头也不敢。

但知道她正看向这边。能够感觉到的。

所幸没有几分钟之后，我便很顺利地投入到练习里去了。做事情要心无杂念，这点我通常做的很好。

半小时后乱菊提出休息一会儿，我却觉得只是刚刚进到状态。

起身，走到她的旁边。

现场人很多，不过当下都在各忙各的，大概没有谁会刻意观察这边的情况，连七绪和乱菊也在忙着和其余几人开玩笑，没有注意到我的离开。

“卯之花老师。”我站在她身前。

“勇音。”她看着我，片刻后露出微笑，“排练辛苦。好不容易到休息时间，不要站着说话了。”说着她指了一旁空着的座位。

我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坐下。

坐到她身边，我莫名其妙有些紧张。四周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人在注意这边才略微踏实地开口。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真的好奇…卯之花老师怎么会突然到这边来？”我问。

“刚成了这次活动的负责人，闲来无事便看看。”她笑着回应，语调依旧糯糯软软的，“现场的气氛很好。”

她说着看了一圈，我也顺着看看。

“那几个是你的朋友？”她微笑望乱菊几人所在的方向，眼里泛着柔柔的光点。

“是的。”我点头，“其中一个是室友。”

“排练很默契。”她轻声称赞，之后转头看我，“你的吉他弹得很好。听着很舒服，让人心静。”

“谢谢。”受了赞美，我一时不太敢看她。所有乐器都是要用心去演奏的，投入感情之后的音符绝对和只是移动手指奏出的曲调不同。

可能只是细微的差别，但一定会有人察觉到的。

那之后我跟她聊了一些其余的日常。

她一直在那，直到散场，开车载我去买了宵夜之后送我回宿舍。

拎着热腾腾的宵夜下车的时候，真的很困惑，脑海里翻涌的想法连冷风也吹不透。

不知道她想怎么做，不知道她待我这般好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道我自己想怎么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