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日落時分，海面泛起淡淡的金黃，和岸邊的沙灘連成一片，馬車穿過茂密的森林，山下的景色一覽無遺，白色牆身，藍色屋頂，房屋如積木般並列興建，井井有條，統一的建築風格和配色，不會感到乏味，反而帶有舒適的感覺，寬闊的街道，城內獨特的運河，整體的配合天衣無縫，令人驚嘆城鎮的規劃，一路上，各種新鮮的事物，美好的風光已令她目不暇給，如今眼前的城鎮，令她更羨慕能生活在這裡的人，但是認真看起來，東條希覺得這個城主的根本就是小孩子，會將城鎮建造成模型一樣，房屋規律性地興建，也只選用兩種顏色，令她有這種想法，輕笑地說：「這個城主應該有強迫症。」

醫生認真的發言，如箭矢般刺入少女的腦袋，措手不及，同時被吞嚥中的巧克力嗆到，忍不住咳嗽，湛藍的雙眼泛起難過的淚水，即時搥打胸口，穩住呼吸後，絢瀨繪里隨手拿起旁邊的水瓶，大口喝著，經過一輪思考，她不悅地盯著看風景看得正興高采烈的醫生，自己費盡心思的設計和規劃，完美無瑕的城鎮，竟然被這個人說她有強迫症？

「真是不小心。」聽到背後的咳嗽，醫生轉過頭看了對方一眼，看出那個人正在莫名其妙地生氣，不明所以地回頭，城鎮的距離漸近，景物更清晰，她能看見遠方閃爍的房子，擅自拿走對方的望遠鏡，觀察如此神秘的領域，調整焦距，發現原來是以玻璃建造的工廠建築群，反射夕陽的光線，所以看起來這樣耀眼，興奮地拉扯身後少女的手臂，詢問：「繪里親，那裡是什麼地方？」

「…」身體完全緊貼在窗框，有時還把身體伸出窗外，都擋住視線了，叫她怎樣看？

「繪里親，快回答…」催促的聲音。

眼看對方再一次把身體伸出馬車，絢瀨繪里立即靠前抱住少女的腰身，將她拉回車內，面色更加難看。鬆開懷抱，隨即雙手抵在車窗，將那個總是做出危險動作的醫生禁錮在馬車和自己身體之間，不耐煩地看著前方，冷淡地問：「那裡？」

近在咫尺，背部微熱的體溫，微風吹過帶來熟悉的味道，對方說話的時候有種巧克力的甜味，彷彿受到感染般，內心甜蜜起來，東條希默默垂下眼簾，輕聲回答：「玻璃…」唯獨不想讓這個人發現她的情緒，無法控制心跳的頻率。

「唔…」玻璃的建築，除了她的別墅，還有她的軍火工廠，到底說那個。搶去對方手中的望遠鏡，身體前傾，觀看她的城鎮，支撐著身體的手臂不自覺地環上對方的腹部，若無其事地問：「很近海邊的？」

懷中的少女微微點頭，將望遠鏡放在那個沿海的位置，那是世界最具規模的軍火工廠，是屬於她的王國，絢瀨繪里開始將望遠鏡放到其他的地方，她的城鎮真是漂亮，然後想起剛才好像有人說她有強迫症，冷下表情，話中有話地說：「那是強迫症病人的收容所。」應該怎樣懲罰對方好呢，說起來她是有打算將她賣給販賣人口的集團。

「怎麼了，這種語氣…」對方冷淡的聲音，語帶相關，令東條希疑惑地轉過頭，這個人果然在生氣。為什麼要執著於強迫症這三個字，她只是對眼前過於齊整的城鎮有感而發，要說難過的，應該是城主，不是絢瀨繪里吧？持續發出冰冷的氣場，眼前少女額角跳動的青筋，她好像明白怎樣一回事，難道這裡就是她家流氓的領地？認真想起來，還真是跟冷靜嚴謹、還帶點小孩子性格的繪里親意外地相似，完全是對方的風格，但是現在才知道，也許太遲了，因為她感覺到小腹不安分的手臂，心知不妙。

將望遠鏡棄置到馬車內，將懷中的身體輕輕抱起，然後坐回座椅上，讓少女靠在她的胸前，單手擁著對方的肩膀，空出一隻手托起泛紅的娃娃臉，輕輕一笑說：「抱歉吶，強迫症發作。」絢瀨繪里表示還不夠。慢慢靠近眼前的臉頰，鼻子輕輕磨蹭，補上話：「哼哼，這樣可愛的醫生可以賣到什麼價錢？」

「…」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嘴角，涼意的鼻尖觸碰滾燙的肌膚，羞恥的感覺蔓延身體每部分，腦袋搖搖晃晃，瘋狂跳動的心臟難受得令她深深喘氣，所有的空氣被絢瀨繪里的味道掩蓋，這種缺氧的感覺，東條希表示她承受不了，淚水緩緩地從眼角流出，對方清澈的藍眸、挑起眉毛狡黠的表情，她怎會喜歡上這個討厭鬼，這個人流氓起來真的…很帥氣。

本來是想懲罰這個笨蛋醫生，冷不防被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令她的心跳有點急促，感覺到變得灼熱的臉頰，忍不住唾棄自己，真遜，竟然看著對方的眼睛害羞起來，絢瀨繪里完全認為被懲罰的是她自己。眼看少女咬著下唇，委屈地流淚，刺痛了她的心臟，好像說得太過分，把別人賣掉的話。

「對不起，我不會賣掉妳啦…」非常歉疚，再一次保證：「死也不會賣掉。」

「…臭流氓。」都不是因為這件事而哭，東條希絕對不會承認她是害羞到哭。

一人捨不得離開，另一人懶得改變，二人維持著曖昧的姿勢，直至馬車沿著山路走下斜坡，來到山下的城鎮，馬路兩旁的街燈為從遠方歸來的人們指引方向，讓她們順利抵達城內某一所玻璃大宅，聽到漸漸靠近的聲浪，女僕們知道她們的伯爵大人終於回家了，趕緊拉開白色的閘門，迎接馬車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