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暖阳】

难得的晴好天气。

在长时间排练后的短暂休息时间里，背靠着走廊的栏杆，独自享受着属于年长者的沉寂。温柔和煦的阳光伏于头顶、肩膀，然后从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一点点地，将热度蔓延至全身。感觉……被拯救了呢。南條如是想。

“南條さん？”“みもちゃん！”在听到熟悉的声音的瞬间便做好了应答，在视线相对的刹那牵扯起脸部的神经，唇线微抿划露出无懈可击的清淡笑容。

三森却像是对南條的及时而热切的回应未曾预料般，嘴唇翕动着没能吐露出半个字来。几秒钟后，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一般，歉意地笑了笑，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南條さん辛苦了。”“みもちゃん也辛苦了。”并不追究三森为何突然出现，也不纠结于这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只是恰当地、礼貌地给出应有的回馈。三森带着笑，微微躬了躬身表示告别。南條便也端正了站姿，回了礼，看着三森重又回到排练室里。

就在再一次靠向栏杆之前，看到了复又跑出门的三森，略有气喘地撑着门边，微露出窘迫狼狈的样子。不同于以往有着良好素养的、礼数周全的端庄言行。啊，当然是在排除颜艺部分之后，虽然，那也很可爱……“みもちゃん？”“南，南條さん，”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眉眼处尽是羞赧和小懊恼。“那个，便当送过来了，可以吃饭了。”噗，真是……可爱呢。“啊，好，谢谢みもちゃん。”南條恍然地点点头，随着三森走进门去。

不不不，对于自己最为年长的身份一直都是有明确的认知的，也从不试图掩饰。但是，在说出“啊，这是记忆中学校午餐的味道”的时候，那一张张茫然的脸孔是怎么回事？南條突然觉得与这些每天聚在一起排练的同伴产生了不可跨越的时代沟壑，并为此略感一丝心酸。如果，现在，是在自己的小窝里的话，大约会抱着枕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两只跑来跑去的猫呜咽起来吧？但是，在后辈们面前，理所当然地需要保持前辈应有的稳重风范，连细微的表情也被小心隐藏。“诶？怎么样都好啦~”正想要这么打着哈哈揭过去的时候。“的确是很遥远的记忆呢。”有个声音这么说了。缓慢地咀嚼品味着，眉头稍稍皱起来，附和着点头，诚恳而又认真的模样。啊啊，被治愈了呢，南條。无论是真的有同感还是陷入窘境前的救场，都要感谢，那份体贴。

午后温热的空气，搭配着室内开放的暖气，熏染着进食过后有些昏聩的大脑，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仅凭残存的意志坚持着。无法完全自控的身体终于在舞蹈老师发出的休息信号后，瘫软在地。同伴关怀的问询被耳边的轰鸣声掩去，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略作喘息便爬起身，强撑着以稳定的步伐慢慢走向堆放水瓶的角落，哪怕脚底都在虚得打飘。哆嗦、打滑、无力，手似乎不再听从大脑的指令，平日里不曾在意过的小小瓶盖在此刻俨然是难以战胜的劲敌。啊啊，真是糟糕啊。南條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然后眼前被递上了开封后插入了吸管的水瓶。

“南條さん请用，啊，放心，并没有喝过。”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往前递着水瓶，脸上挂着笑容，额头上的汗珠明显地被擦拭过，刘海显得有点杂乱，几撮碎发翘起。温柔的语气夹带着几分解释的慌乱。作为一个聪明的人，要懂得适时放下不必要的逞强。“谢谢みもちゃん。”接过水瓶的南條看着被细心插上的吸管微微楞了楞神。“真的……没有喝过……”小声而又有几分急切地解释着。“噗”没有多余的精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于是笑开来，点点头一口咬上吸管。嗯，所以，也没有草莓的味道呢。看着喝水的南條，三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示意着走开了。

看着离开的三森的背影，南條无意识地咬着吸管，这个从幼年起就跟随的习惯一直未能纠正。矿泉水从咬扁的吸管的空隙中顺流而上漫入口腔，浸润喉咙。啊，有点甜。真好呢。也……真糟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