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20110701 于 2015-6-29 03:49 编辑

第三章

“殿下，您今天的表现太糟糕了！如果因为您的发挥失常导致我们不能达成理想结果，国王一定会对您大失所望，您身边的人也会失去支持您的信心……那些聒噪的自由民主党和反对派——那些惨无人道、恬不知耻的流氓地痞和下流胚——他们一定会抓住这点大肆攻击您的个人能力。到那时，您在议会的影响力一定会大大降低！还有王室的名誉，保守党对您的期望……”

瓦利王子一脸愁容地戳着盘中的沙拉，老议员在路上的批评余音仍像驱赶不尽的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可以对天发誓：如果不是当着一大帮外国人的面，他一定会用叉子全力插死那只假想的可厌虫子——虽然很可能失手插到旁边老头那锃亮的秃顶。

啊，那只喋喋不休的老虫子还在哼哼着！声音是如此清晰，竟让他觉得那是真的。事实上，它就是真的。那老议员哪怕在餐桌上也在锲而不舍地播散噪音，而现实的噪音和幻觉的噪音重叠在一起放大共振，几乎要把可怜的小瓦利逼疯了。

“……我们的王子看上去和他的真实一面相去甚远，其实他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璞玉一样值得发掘。他学识渊博，且不拘泥于书本，经常跟随外交团进行外事访问。他热爱冒险，像海牙，汉诺威，雷根斯堡……这些近的地方都不屑一去。的黎波里，哈尔科夫，伊兹密尔……库斯科，加尔各答……等等这些地区，都留有他的足迹。如果您感兴趣，可以让我们的王子为您写一部他的游记。”

瓦利王子差点被甘蓝菜噎到。游记？拜托，他对户外运动从不感兴趣！如果别人不强迫他做别的事，他宁愿安安静静扑在床上看一个月小说。

幸好那善解人意的女王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那超人般的勇气从小就显露无疑。”老议员端着酒杯润了润喉咙，唇上的花白胡须随着激昂的吐音一翘一翘，“在他十三四岁的时候，我们曾随代表团经哥特哈德前往北意大利。您一定不敢相信，这个孩子一时兴起竟自己驾着马车从狭道飞奔而过！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可等历尽千难万苦赶到他身边的时，他却毫发无伤地对我们微笑，那英姿勃发的样子神气得像个神明……”

你就不能找点像样的题材吹嘘吗？过于虚假的自夸，怎么听都像是笑话。

王子松了松领结，端起杯子想要喝点酒冷静一下。

“您可知我们的王子是个多么具有辩论才华的人！”此话尾音未落，他差点把酒就地喷出去，“他曾在议会就宪法修正案与那些民主党展开了唇枪舌战，把他们的谬论杀得片甲不留。那些家伙本就需要教训，不是吗？哦，我敢打赌，古代的德摩斯梯尼在他面前将相形见绌，艾斯奇里斯的演说技巧也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哦圣父圣子圣灵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这实在是——太丢人了！如果可以换取给我片刻安宁，我宁愿买下阿伦戴尔所有的甘蓝菜塞住他的嘴巴。

“您真是厉害，殿下。”女王依旧保持着温柔可亲的礼节性微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掩着下面那蓝宝石般流光溢彩的明亮双眼，“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倾听您那关于演说技巧的总结。”

老天，她真是美。沉浸在羞耻之情中的男孩竟一时完全忘记了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相反他情不由衷地狂点着头，满面通红地缩紧了双肩。

这可激怒了餐桌上的另一位主人。

安娜公主从落座起就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对手的一举一动，盘子里的东西动都没动。那位有着重度表达障碍的王子几乎全程低着头，任由随从发表演说。可他还是掩盖不住对女王的倾慕，总是偷偷抬眼投来热切的一瞥。

如果说这种行为足以让公主想要捏他的嘴把碱腌鱼统统倒进去，那更过分的事情就是——艾莎也在对着他微笑！

她为什么要这样笑——噢，对，面对客人她必须保持淑女应有的笑容。可是她不能这样笑，哪怕她应该如此。可恶，都是那个王子的错。

他！他就是个单薄、羞赧、软弱、不能给任何人以安全感的大男孩，一个连展现自己的勇气都严重匮乏的小家伙，一个依靠旁人替他大吹大擂的说谎者。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也敢来对艾莎求婚！

她曾想过若那王子无意于婚姻，这个计划完全可以被善意地推迟；可现在，善良的公主可以说是急不可耐地想见到那家伙生不如死的样子。

她一脸肃穆地抬手打了个响指。那是发给大管家凯伊的暗号，意义为“是时候上菜了”。

她曾花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让主厨相信女王是喜欢吃那玩意的。为了不造成三败俱伤的惨烈后果，她还反复叮嘱主厨将味道冲淡一点。

“尊贵的殿下，接下来的一道菜是我姐姐最喜欢的。我想倘若你们真如公民们所期待的那样，有意于彼此，”说到这儿，公主不得不稍稍停顿一下让不禁紧咬在一起的上下颌分开，“您一定要尝尝她喜爱的饮食。”

说完安娜公主浅浅一笑。那可真是个女修道院式的纯良无害的笑容。

“我、我吗？”瓦力王子用眼神征求了一下旁边人的意见，红着脸答应道，“非常乐意……！”

随后他看了一眼阿伦戴尔女王，再次傻笑着低下了头。

女王的身体整个一哆嗦。她极不自然地挤出一缕微笑作为回应，接着趁人不注意侧过头来，递给妹妹一个泪水汪汪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