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20110701 于 2015-6-29 03:50 编辑
第五章
画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位女仆在征得女王点头同意后走上前打开大门。
“尊敬的女王陛下,再、再次见到您非常荣、荣……荣、荣、荣……荣幸。”
瓦利王子又以那全身绷直、双肩紧缩、手中不停蹂躏帽子的经典形象出现在门口。他的还是那么局促不安,脸色苍白又有些发青,但没有阿伦戴尔女王预想的那么差。起码在她眼里远没有妹妹的情况那么差。
这让她恼怒非常。
前一日的午餐以她的强行介入而告终。饭后她必须陪同客人商讨议案,不得不让女仆将公主带回卧室休息,哪怕临走前小姑娘还梗着脖子说自己完全没事甚至能继续留下和她呆在一起。傍晚结束一天会议后,女王几乎是一路飞奔去到妹妹卧房探望。
“告诉我,是谁欺负的她?告诉我!”她刚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奥拉夫用他手臂似的树杈揪着女仆的裙摆大叫:“我要打扁那家伙的鼻子!”
女王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声音引起了小雪人的注意。他迈着两只腿状的雪球全速飞扑过来:“艾莎!你终于来了!有人欺负了安娜,快去打扁他的鼻子!”
“我知道。”她寒着脸拍了拍他的头,径直走向瘫痪在床的公主。小姑娘脸色灰白,眼眶凹陷,即便没能亲眼目睹,较年长的女孩也不难想象前不久发生在她身上的惨况。
看见姐姐差到顶点的神情,年轻的女孩心虚地抿住下唇往被子深处缩了缩。
然而姐姐什么都没说。女仆按医生指示端来了热汤,她没有管。她只是摸了摸红发女孩的额头,随后双手伸到她的腋下把她拖了一下。
完了,艾莎这是要把我拖起来打我一顿呢!
这么想着,年轻女孩缩紧肩膀绝望地闭上眼睛,却丝毫没想要反抗。自己幼稚的行为招来了这么多麻烦,如果打自己一顿能让姐姐舒心点的话,那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想象中的棍子或拳头迟迟没有落下。难道……难道艾莎要用魔法打我?红发女孩开始直冒冷汗,所有感官都被这种无声折磨放大到了极致,却在不一会儿后,被一个温热的坚硬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嘴唇。
她差点吓得惊叫出声,猛然睁开眼,却看见一个盛满热汤的银匙搁在自己唇边。
泪水开始不听话的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了。
“艾莎,我……”
“嘘——”坐在床畔的人儿眉头一扬把汤匙送进妹妹的口中,“别说话。”
房间里安静极了,连奥拉夫都没再说话。他只是抬起眉毛,一会儿看看艾莎,一会儿又担心地看看安娜。银器与瓷碗相撞的叮叮声,艾莎抬手时衣服的摩擦声,自己的吞咽声和时不时的啜泣声,是床上女孩能听到的所有声音。她只能透过一层水汽模模糊糊看到对面的人影。但所有这一切,都比世上任何明亮的光线、任何安慰的话语更令人感到温暖、安心。
一言不发地喂完热汤后,铂金发女孩紧拧在一起的眉头渐渐松开,脸上的寒霜也已融化净尽。她扶着妹妹瘦弱的肩膀帮助她重新躺下,把被子仔细地、以一个最舒适的方式在她身上盖好。
末了,她还伸出她那欺霜胜雪的纤细手指,把对方眼角的泪珠温柔地、轻轻地弹掉。
做完这些,女王直起腰,以相当威严的口吻下达了一个指令:“传话给哥德堡的瓦利王子:明天约定时间暂定在午后一点,在城堡三层的画室与我‘单独’会面。”
“艾莎……!”前一秒还乖乖窝在被窝里的小公主在听到这个指令后,瞪圆了眼睛就开始往外挪,“你为什么要和他单独会面?我知道是我错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想出这么糟糕的主意,不该意气用事,不该——”
年轻女孩的话被额头上的一记轻敲打断,一旁的小雪人急急忙忙地用树杈手帮她那佯装愠怒的姐姐为她盖着被。
“不要多说话。”
安娜的心受到了强烈打击。艾莎果然是生她气的!可是她既不打她,也不骂她,宁愿一个人把这种怒火憋在心里。耶稣基督,她倒是宁肯让姐姐对着她——而不是自己的内心大发雷霆。
她那委屈的神色被艾莎看在眼里。女王讶异地耸起眉尖,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勾起嘴角。
她再次弯下腰,捧住妹妹的双颊落下一个吻。
“嘿!我才没有生气呢,打起精神来。”艾莎女王夸张地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尖,“你现在看上去虚弱得像一根意大利面条。嗯……在养好精神前,你必须学会克制发表长篇演讲的冲动,明白吗?”
“你真的不生气?”床上的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姐姐,“可是你要和瓦利王子‘单独’会面,你不能……不能……”
“放心,我只是要把一些话说清楚。”女王试图用全天下最柔和的语调安抚着妹妹,“拒绝某人的前提是要见到他,对吧?”
“你是要拒绝他?”红发女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是的。”
“你真的不想和他结婚吗?”
“当然啦!”
“哦,艾莎,”病卧在床的小公主用尽全力地往姐姐身边蹭了蹭,伸出双手抱在她的腰际,“求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和他结婚……”
“当然不会,小傻瓜。”铂金发的女孩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我就在这儿。今天就在这儿陪你。”
“别再让我一个人……”安娜呢喃着,把脸埋在一侧的层层布料里,“哦,主我天上的父……求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
只有天知道她有多怕失去她。只有天知道。
艾莎女王就这样守了妹妹整夜,想了很多很多。是的,也许用碱腌鱼对付别人是个坏主意,确切说,糟透了;是的,也许安娜从某种方面来说有些鲁莽、冲动,而且还总是拼命执着于某些不应该的地方;是的,也许作为公主——一名王室成员,天生就要懂得为了顾全大局而学会牺牲自己那微不足道的个人意愿。
但是在她眼里,安娜是对的。出自对姐姐的爱,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和付出都不会是错。错的人是她自己,是她——没有在一开始以循循善诱的方式及时劝阻她,没有在中途给予她充分的爱与信心以抚慰她,没有在后期鼓起勇气哪怕以一个女王的身份去制止她。
一切都不该发生,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她知道,自己在整件事中是有些冷眼旁观者的意味的。不,不是“有些”,是“完全”。她知道自己只有最初的时候是被妹妹可爱的行径所蒙蔽;而那之后,她却是想知道妹妹能以何种方式表达她对自己的占有欲。她知道自己也——好吧,也对自己缺乏信心。只要一有机会,她将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让安娜去证明她有多么爱自己。
她是懦弱、自私、不义的经典案例。她竟然放任妹妹牺牲身体健康,只为达到慰藉自己这种无聊的目的。
瞧吧,看哪,这就是现在的结果了!
愧疚与自责填满了女王的身心。只要能让她切切实实地补偿安娜,她可以发誓去做世上的任何一件事。
现在的问题皆由当下的事所引起。这场求婚风波必须被解决——而且是以安娜想要的那种结果作为标准。
有一点是必须要做的:
瓦利王子必须被赶走——以任何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