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逼迫人这件事情。西木野真姬自己是不太愿意的，但是在必要的时候，她不会退缩。甚至会果断地做出迫人于压力这样的行为，要说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好，将事情的发展逼到内心所期待的道路上也罢。
她不怎么喜欢屈服现实的折磨，想要做出什么努力，但是从小以来矢泽妮可都没有教导过真姬到底哪种努力才是正确的方向。跟人交流，要如何付出真心的时候不会受到伤害，接近别人后能得到同等的回应？
在种种方面来讲，就矢泽妮可作为龙骑本身而言，都从来没有给过真姬那样的回应。所以她有时候那么毛躁都是那家伙的错啊。
龙在人类早期的故事里并不是一个怎样善良的角色。所以真姬认为自己就算稍微凶恶一点也没关系，留下坏印象也无妨，毕竟就自身而言，也不喜欢接近谁。
小鸟和凛长相本来就不算太狠毒，而作为冶金龙来说，真姬的长相还真有那么一点故事书里恶龙的样子。所以自然就接下了魔女一般的角色。
像这样——
“——所以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就给我说出到底是从谁那里先散播开的言论。”
压低声音，即使是雌性龙，但是天生带着一股冷漠的嗓音还是让即使在旁边听着的穗乃果觉得真姬简直可怕得要命。
更不要说那个被冶金龙逼到墙角，近距离威逼的人了。
“我...我.......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你看啊......橄榄树旁卖烟草的草帽大伯不是很喜欢找人聊天......”
“——别给我扯其他东西！直接说是谁先开始说起的！”
“哇！”
那个人被真姬一声低吼，直接就吓到坐在了地上，如果冶金龙再吼一声，不知道会不会尿裤子。
小鸟密切地观察着小巷外面是否有人注意到这里，花阳家所在的村落经过那么多次的来访，也已经摸清了大概地形。虽然一直被排斥，到最后的追赶，但是真姬只要冷着脸瞪回去，也没有谁敢做什么。
毕竟长相有点凶。
“说！”
“......嘤，小真姬好可怕......”穗乃果在旁边被真姬又一吼给吓了一跳，跳到凛身后。
“我。我 知道了！就是说那个......春天结束的时候不是会有处理好的木材运过来嘛？那时候领队的那个商人就无意中说起......在白河那边出现了龙发疯杀人的事情！”
“什么龙？旅行的还是农场里的？”
“是采矿队的工作龙啦！”
真姬眯起眼，盯着那人的目光里流露出一股思索的意味。“同时提起的是不是还有关于双足飞龙。”
“啊......是的，据说前一段时间有双足飞龙在边境里活动，接触过的龙有一部分出现了伤害人的行为。”
“......”
西木野真姬自己也跟双足飞龙接触过，也被伤害过，曾经也有尾刺撬开她的鳞片钻进了皮肉。
如此想来，她得出了一个让自己后背发寒的答案。
但是她强迫自己将这个答案先压下，不去看凛的神色，继续用威逼的眼光去看着那个人。“那么，是谁得出病毒这样的结论？”
“这不是很正常吗？！无缘无故地就疯掉了怎么看都像是生病了！而且后来也有医疗队去检查消毒.........”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我，我真不知道了......”
“别撒谎！”
“真的不知道啊！”
“真姬！”穗乃果担忧地上前。“他好像真的不知道了啊。”
冶金龙没有看她，依旧盯着那个人，像一只进食前的狮子。“不，这个人在我们被骂的时候喊得最起劲了。”
“唔 .......”
“当然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冶金龙偏过头，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眸子里是冷漠的光泽。“如果他不准备说，我也有办法撬开他的嘴......毕竟稍微烧伤一点是不会致命的。”
如此说着，从微微龇起的利齿里缓缓流出水滴一样的鲜红色熔浆，落在那人股间的地面上，融化的石板散发出一层肉眼可见的蒸汽。
于是穗乃果看见那人的脸色一下子发青。
“我。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说出来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真姬偏头看了一眼穗乃果，露出一个我没说错吧的眼神。
“说吧。”
“有个科学家跟商队透露过【虽然不确定但是可能会通过人传染】这样的消息！”
“——所以就开始针对花阳了？”
“只是因为小泉家刚好又跟龙有着比较密切的关系.......”
“那么商队呢？经过的商队怎么不去排斥？”穗乃果忍不住插嘴。
“因为......因为......”
“——因为价格提高了吧？中转的价格趁机提高了就觉得小心一点也没关系对吧？”真姬的声音里带着冷漠的笑意。
那个人狠狠吞了一口痰，然后点头，张开嘴想说什么。
“我......”
“在那之后，又出现了【矢泽妮可】这样的事情吧？”真姬不等他有所辩解，有些急躁地改变了话题。“这个又是谁，说，的？”
最后一句特别沙哑，像是压抑着某种火气。
“这，这......”
“有这件事对吧？谁说的？”
“这，这......据说是城里回来的......”
“啊。”真姬又打断了他的话，歪着头，眸子里有一道明了的冷光。“我懂了。”
“......诶？”
“——这件事是你说的对吧？”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
冶金龙低吼一声，又打断他。“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咬牙切齿。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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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国家所管理的地域里，属于龙的范围分布在荒原的各个角落。就现在的记录上来说，龙族部落一共有二十一个，雪谷三个，日落平原七个，冷叶杉林——也就是上次她们遭遇雪崩的地方有两个，东边的温泉峡谷内有一个，南边靠近村庄的溪谷存在着陆行龙部落，靠近邻国的黄铜矿脉里有三个中型龙部落，中立地区和国界的地方有两个巨型龙部落，海边珊瑚礁群深处有这两个水系部落。
如果光看生活习性来看，海边和雪域里的部落可以完全排除。按照体型上来将巨型龙部落可以忽略。种种方面选择之后，就只有那三个中型龙部落比较适合。
“那么确定了范围后。要考虑就是气候问题了吧？”海未翻出黄铜矿脉的地图。“这条矿脉是以以前驻扎在那里的一个非常出名的游牧民族命名的吧？”
“恩，厄米氏山脉。不过现在不知为什么社会上都喜欢统称毛人山脉。”矢泽妮可翻了个白眼，然后啪啪啪地在键盘上敲着字符。
“而且这条山脉两侧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气候。”海未看着地图上的数据，然后用红笔圈了一下在毛人山脉旁边的盆地。“——靠近国界边缘的地方刚好有一个漏斗形的盆地，盆地深处是常年的积雪。这样的地形也很少见呢。”
“据说是以前龙帝冬眠用的帝王谷遗址，很久之前因为地震夷为平地，然后最后一任龙帝冲破地面苏醒的时候留下的杰作。”
“......尤为天人呢。”
“嘛。这么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帝王谷。所以海未是考虑到靠近盆地的那面气温比较寒冷？”
“而且在夏天会形成多雨的天气。相反的，靠近平原的那一面则是十分干燥的岩石层。”极东龙点点头。笔尖有规律地点着地图。“凛不喜欢多雨的天气，所以在干燥的地方会比较舒服。”
矢泽妮可探头看了看地图，沉思了一下。“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是干燥的那一面，终年只能靠着山脚的水流生存，凛并不是那种在干燥的高原地区和沙漠生存的龙类，没问题吗？”
“虽然比较麻烦，但是好在山脚的河流是白河的分流，水源能够保证四季不断。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毕竟是黄铜矿脉，会有采矿队活动的问题。”海未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
“龙的部落和人之间一直都是互相回避的。但是以凛的性格，的确让人担心会做出什么举动......如果引发争议就不好办了。”
“而且，妮可你有没有调查过那些部落里有没有人类？”
矢泽妮可翻出笔记本，然后撕下两页写了不少东西的纸张递给海未。“里面有人类，大多是和龙达成了协议后成为工人，并且运送商品的青年。”
“......部落里和人类达成协议，互不干涉，但是互相帮助。人类想要在龙的部落里拥有永久的居住权，必须要一个龙族监护人，或者是雇佣兵执照和居住证。”海未认真地看了看她的笔记，然后陷入了沉思。
“就像是龙族在人类社会有着自己的规则和体系一样，在那边的部落人同样有自己的方式。凛在接近部落人前，假设她想要接近，就必须在不违背对方规则和龙的规则的前提下。”矢泽妮可说道。
“我们却不知道那孩子是否能在短时间内去学习到那些规则。”
“那么问题来了。”妮可在椅子上转了个圈，盘腿坐好。“——部落里是否能找到愿意当那孩子老师的龙？”
极东龙沉默地看着她，而后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们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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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起就戴着项圈。
这并不是说什么被驯养的生物，也不是说真姬自身，无论是人还是龙，还是什么，在降临的那一刻就被某种东西牵扯在这个世界上，要说是感情吗？还是羁绊？
她其实不太懂，唯一明白的事情相信自己的朋友都能懂得。比起说如何如何繁华璀璨的世界星空，作为龙出生的那一刻，西木野真姬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而已。
不论相貌如何，不论性别不论年龄，也不去论对方对待她的那份目光。
一直以来，成长着，一点点变得强壮，心里所渴求的事物也渐渐变得繁琐，学会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描述某个景色的形容词以及名字。她在短暂的时间里，从那条弱小的幼龙一直到如今，身体已经能够接近成年的同伴，身高已经超越了人类。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而言，西木野真姬所不愿意承认的，也不想去深究的一点便是。
——某个时间开始，她内心不分日夜不分种族不分性别思慕着的仍然是矢泽妮可。
那是她的项圈。
所以不论对方如何对待她，也不论被拒绝，所踏上的道路如何不一样，到最后全世界崩塌的时候，她还是坚信自己会找到那个家伙。
任凭时代变革，昼起夜落。
“小鸟！这边！”
飞快地拐过一个街道口，真姬让开身子让抱着穗乃果的翼手龙和凛从翅膀下穿过，然后伸出双爪抵在两旁的房屋围墙上，鳞片的纹路渐渐变得血红发亮，熔浆伸出体外，融化了水泥沙石，坍塌在她面前，将那些追来的不知道参杂了多少不知身份之人的村民隔开。渗着灼热熔浆的砂石蒸腾而起一道白雾，冶金龙转过身追上了在下一个转角等候的朋友。
先不论为什么会被追赶，也不论到底那些村民是怎样发现她们的，现在真姬脑袋里有点难以理清思路。
好好安静下来，仔细想想发生了什么。
她又在一个转角处融化了墙壁，然后转身继续逃跑。
——首先，自己问出那句你是谁后，那个人的表情。想要撒谎，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在瞬间，几乎真姬还没反应过来前，脑袋化成了一片血雾，撒了她满眼都是。
——然后真姬花了一段时间接受对方死去的事实。回过头去看脸色已然苍白的穗乃果和瞪大了眼睛的凛。
“快！沿着上次的路线跑到种植地！”
穗乃果在小鸟怀里这样喊着。
真姬注意着凛不要跑偏，一边还要推下土墙和石头来阻挡追来的村民。
对，好好思考一下。到底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鸟发出了警告，然后她们开始往小巷深处逃离，村民的声音和喧闹的棍棒交织的声音格外清晰。
——听到有人喊着不要来找花阳了。
不知道凛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真姬也无暇顾及。仅仅是判断人类从哪个方向围拢过来就已经需要全部身心。后来小鸟提出破坏两边的墙壁来阻挡身后的追赶，真姬才反应过来。
“嘘嘘嘘嘘嘘嘘嘘！”
转了大概五分多钟，前方的小鸟一个急刹车，也不管后面凛撞上来惨叫了一声。示意跟在后面的真姬不要发出声音。
不明所以的穗乃果看着小鸟扬起头颅，似乎听了一下风声，然后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真姬最后还是忍不住问。
“两边都有人。”翼手龙偏了一下脑袋，看了看岔路的两个方向，语气里有不可忽略的认真。
“那我们要去的方向是？”
“这边。”往左边偏了一下头。“但是人很多。”
“......想要不引起冲突就离开是不可能了吗？”真姬微微咬了咬牙，刚刚那个人的事情还没弄明白，也不知道那些村民有没有看见那具尸体。不过既然能沿着她们逃跑的路线追来了，那必然是能看见，但是却没有过大的轰动这点却引起了她极大的怀疑。
这时，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凛忽然窜出来。“凛来引开他们吧。”
“诶？”
“凛跑得比较快，而且只要说出是花阳的......以前的龙的话，就能引起注意了。”
冶金龙扫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拉回小鸟身后，自己前方，也就是中间被动的位置。
“不行。反正凛是打算跑到花阳家那边找花阳吧？”
“诶，啊，诶，不......”
“那么就这样吧。”小鸟忽然回过头，然后将穗乃果交给凛。“小鸟来引开那些人好了。”
“等。”
“小鸟！”
安抚性地往穗乃果脑袋上啄了一下，小鸟偏过头。“因为姬姬啾跑得很慢不是吗？”
“呜诶......”
——请不要揭龙短啊。
然后翼手龙又仔细听了一下四周的风。“就这样决定吧，他们要过来了......诶？”
“诶？”
——凛见她愣一下，也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但是小鸟的心思似乎也没放在她身上，目光微微诧异起来。然后回头看了看真姬。
“......起火了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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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是直接从理事长手里拿到的，不需要隐瞒什么，矢泽妮可将自己的想法跟对方说了一遍。一向看似不太靠谱的那个人意外认真地听她说完所有的分析和结论，然后又沉思了一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
“如果说我有什么建议的话，就是请矢泽同学和园田去靠近峰顶的那个部落。”这样说着，理事长抽出一份看上去有点年纪的文件，然后翻开仔细看了看后满意地点点头，递给妮可。“把这个带去吧。”
“诶？”
“说不定里面有东西能给你做参考。”对方这样解释着，然后在矢泽妮可好奇地要打开前又摇了摇手制止。“——不要现在打开啦，没有神秘感。”
“......啥鬼。”
无视掉学生抽搐了一下眼角，理事长又自顾自地开始抽出请假条。“那么我打赌三天的假期也差不多够了。”
“等，那里非常远啊......”
“那么加上一条市内飞行许可？”
“......”
第五十七章。
小鸟一定知道忽如其来的失火是怎么回事，真姬看着那只翼手龙复杂而隐忍的目光也懂了。哪有说忽然好端端地就粮仓失火，而且刚好在她们所要逃离的路线反方向。但是无论是真姬还是小鸟最后都选择不跟凛或者穗乃果说这件事。
那时候穗乃果还觉得是上天保佑。凛有点疑惑，但是也跟着她们的脚步飞快地从村庄里窜出钻进了种植的树林里。她最后一次回过头看那条陌生而熟悉的村庄，从远处升起的黑色炊烟将明亮的天空都微微熏黑了。
她们在树林里休息了一段时间，看着那段黑色的炊烟一点点变淡，远处的人声也渐渐停息，然后一切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凛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是碰巧吧。”真姬扭过头去看一片翠绿的种植田，夏季的蜻蜓在池塘上空盘旋，阳光下没有任何人影。
凛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地看着她们“不是啦，我是说那个忽然就自己死掉的人。”
“啊.....那个啊。”似乎因为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而觉得尴尬，真姬眨了眨眼。“唔......”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我记得，在某些地方有一种很机械性的潜伏方式。”靠在树上的小鸟说话了。“那些间谍都装备着一个人工耳蜗，用一种类似于巫术的附魔技术连接着大脑，然后当某个人被逼入绝境，即将吐露不能透露的真相时，人工耳蜗会通过附魔比神经末梢更快地接受到那段真相记忆的脑电波，直接引发爆炸。”
“呜哇......”穗乃果心有余悸地皱起眉，似乎又想起那个人的惨状，脸色有点发白。
“......”凛垂下的脑袋，爪子有点不安地抓着砂石。
直接在面前炸开了脑袋，鲜红色染红了墙壁还有地板。如此血腥的景色，现在安定下来后真姬稍微回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
第一次看见这么残忍的瞬间，如果不出任何意外，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回去做上一个星期噩梦吧？
小鸟顿了顿，然后强打精神地笑了一声，连忙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不过看吧，这样也说明那个人的确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东西......”虽然手段不是那么高明。
“我一开始就觉得，他的身份根本没那么简单。”真姬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冷静，不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结。
矢泽妮可会这样做的吧？转移自己的思考方向来避免陷入死结。她回忆着那个家伙平时的作风，然后沉思起来。
“说不定。”最后冶金龙抬头看着自己的朋友。“那个人并不是这里的村民。”
四周陷入了沉默，树木间飞鸟的鸣唱没有任何旋律，风从林子那边吹过来，然后又消失在远方。
身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腥。真姬有点苦恼地皱起眉，然后化作少女的形态。看见身边朋友有些僵硬的神色，她才发现自己的发言有些过于极端，于是连忙解释。“我也只是说出这样的假设而已啦，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
小鸟噗嗤一声笑了。“姬姬啾，这样会引起惊动的假设不要随便说出来哦。”
“唔，诶，恩.......”
“真姬的意思是，那个人的身份不简单对吧？”后来理解了她意思的穗乃果补充道。“而且，真姬也怀疑妮可是带病个体的事情是他放出来的。”
“就，就是这样......”
小鸟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凛。“总之今天先不要做过多的事情了，这个村子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如果我们经常来这里的话可能又会将花阳引入另一场麻烦里，而且——”她将目光转到真姬身上。
——而且说不好那个麻烦无论是我们之中的谁都没法掌控。
真姬感到脊背一凉，没法说出反驳的话。她看着凛的脊背软了下去，耷拉着脑袋想要说什么但是都没有说出口，然后不甘心地再次往村子方向看了一眼，因为角度关系，红发少女没能捕捉到那条小龙的目光。
“真的放弃吗？”穗乃果担忧地看着凛，然后向小鸟寻求肯定的答案。
“恩。”翼手龙安静地点点头。
“可是......”
“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只是一个开始。”小鸟认真地打断她。“如果继续深入下去的话。”她顿了顿，然后又摇摇头。“不，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再深入下去并没有任何作用，到最后会搭上自己的未来。”
“......暂时不要继续吗。”真姬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小鸟犹豫地看了她们很久，风刮起她的翎羽，没有任何意义了。翼手龙眼里微微流露着内疚和担忧，柔和地给了凛一个拥抱。
穗乃果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真姬，然后放弃了索取拥抱的想法，轻轻用手指戳了戳红发少女的胳膊。目光里是征求意见的询问。“真姬......？”
“恩。”真姬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也不想闹出什么太危险的事情，况且现在的事态，最好还是回学校跟矢泽妮可和海未商量一下。“......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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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真姬和凛她们决定回到学校，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前。在学校宿舍的门前，矢泽妮可正忙着将旅行用品打包在海未身上。极东龙耐心地等待着她调整自己的拉伸腰带，时不时还擅自检查行李的物品充分程度。
“妮可你确定不带退热贴吗？”
“不需要，觉得热了就飞到山的另一边。”
“哦。”
过了几秒。
“妮可你确定不带帐篷吗？”
“那个地方山洞多得是。”
“哦。”
过了几秒。
“妮可你确定不带锅炉吗？”
“生火吃烤鸡。”
“哦。”
过了几秒。
“妮可你确定不带滤水器吗？”
“喝不死。”
“哦。”
过了几秒。
“妮可你确定不带手信吗？”
“麻烦。”
“哦。”
过了几秒。
“妮可——呃。”矢泽妮可给了她一记白眼，顺手将海未腰间的拉伸腰带狠狠捆紧。硬生生将极东龙的话堵在肚子里。
总之就是这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必备用品，就带着海未直接从操场上起飞。因为时间刚好在下午放学时，沿途来围观的学生还真不少，大概是十分少见单独拿到城市飞行许可然后一副旅行的人，特别是，那条闻名这个学校的蓝色极东龙和那个机动成绩稳居第一的黑发小龙骑这样的组合简直是违和感十足。
一路上极东龙好脾气而且认真地教导矢泽妮可怎样正确骑乘体型修长的龙，比如说蹬着龙镫的腿不能太用力，相反要用膝盖夹着龙身。比如飞行时不要直起腰，要半贴着龙背，要不然随着蛇形的游动会很快产生晕车一样的呕吐感。
反正就是各种啰嗦各种唠叨麻烦，矢泽妮可鸡同鸭讲地顶着嘴，但是毕竟对于海未还是抱着一点敬畏，最后都只是嘴上说说，身体很老实地按照对方的要求摆好姿势。
蛇形的东方龙和海龙都不太适合骑乘，因为他们会随着飞行游动的需要运动身体和鳞片，虽然体态优美，但是对于龙骑来说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据说经常会出现因为摇晃频率过于繁琐而最后直接在空中呕吐的个例。
矢泽妮可听海未说还专门有医生给这个现象命名为【蛇形态拟晕动病】。她一直觉得非要用这样死板的名字真是折磨人，情急之下哪能记住，直接说是【晕龙病】不好吗？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为了不让妮可真的呕吐出来，一是对身体不好，二是在城市上空呕吐很麻烦，海未给她提了不少关于防止呕吐的建议，例如嚼点口香糖，或者是吃点药然后睡个觉...啊，后一种好像不太适合。
期间还提到一开始商量高坂穗乃果要骑乘哪条龙的时候，那孩子说想试试海未。但是结果飞了不到两圈就吐了。原因自然是没有按照正确的方式骑乘。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就只能【勉为其难】地让小鸟代替。
说勉为其难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因为翼手龙比较习惯滑翔，很经常盘旋和俯冲，而且没有什么预兆，完全随风而行。所以偶尔也将穗乃果吓个不轻。
后来矢泽妮可见海未自己一个人其实打开话匣子后也说得挺起劲的，就干脆让她七七八八天南地北地说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于是极东龙自然就认真地执行了这个请求，每路过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就会唠叨出一堆关于此地的文化和历史传说，妮可趴在她背上懒懒地听着，恍惚间竟然感觉她们是在旅游一样。
——但是也挺让人苦恼的。
后来她这样想着，如果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恐怕海未就会自顾自又不知说到什么时候了。
但是像她这样的性格，大概十分适合当老师吧？
以前妮可不是没有想象过骑着自己的龙沿着某一条路线独自旅游的未来，大抵是看遍自己所好奇的地方，去证实那些网络上的谣言，比如说进入东南边丛林的某个蝙蝠洞就没法出来，海边的沉船里有着国王的宝藏等等。
虽然不是说喜欢龙骑这个职业，但是如果真的仔细思考的话，她发现其实要面对的那个漂泊的未来还是挺有趣的。虽然和真姬一起可能会有点吵，但是对于矢泽妮可来说其实也不算太差——如此看来，有时间还真是应该跟那家伙商量一下。
不过毕业之后——矢泽妮可歪头思索了一下。——她大概是会去继续炼金术师的旅程吧？
既然真姬身为冶金龙，正好也有了一个理由带着那孩子上路。
一点一点地想象着，矢泽妮可开始有点期待跟冶金龙说的时候对方的表情会是怎样精彩，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自己同样渴望去看看这个世界上所有被隐藏的东西。
但是第一次跟龙单独出行，却是和别人家的海未。
——无论是性格还是脾性都完全没有默契波长的她们。
想想就觉得可笑了，现在真的坐在了海未身上后妮可简直忍不住直接从空中跳下去试试到底算不算梦里。
希望不变成一个噩梦吧？
最后忍住没有乱动的她这样默默地祈祷着。
因为获得了市内飞行许可，矢泽妮可和海未到达郊区所用的时间比上一次要短得多，刚好在日落还没收起晚霞的时候到达了荒原的起点。
几户人家的灯火点点滴滴地落在昏暗的地平线上。她们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达成了继续赶路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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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的时候夜空已经降临，城市的霓虹覆盖了空中的星星，从城市里透过高楼仰望天空，仅仅能看见一轮孤独的月亮挂在那里。真姬记得妮可说过，想要看见繁星，就要爬上商业大厦的顶端，或者是远离市中心的山岭上。顺便，不仅能如愿以偿地看到那些遥远而浩茫的星河，还能观赏到由城市霓虹所组成的流光溢彩的海洋。光影似乎能透过人的瞳孔照射到心底，明明是没有任何触觉的那份璀璨，甚至会让人觉得柔软到温暖。
当然，这样的景色因为真姬都是准时睡觉的孩子，而因此从来没有一起去见证过。不过西木野真姬到不怎么想承认，在自己的梦里，当天晚上曾经就出现过那番风景。
——曾看见过矢泽妮可俯视着城市霓虹的背影，风扬起的发梢被灯火映照分明，透彻而柔和，像是画里用线条勾勒出的点缀。
真姬没在学生宿舍找到矢泽妮可，后来高坂穗乃果问了其他学生，得知了今天下午放学后那孩子就带着海未像是逃难一样不知道哪里去了，看架势不过上三天两夜是没法回来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红发少女皱着眉去扫视没有任何痕迹的房间，矢泽妮可甚至连一张纸条都没留下。不过幸好海未在穗乃果房间放了一页写着消息的纸张。说是跟理事长请了几天假去黄铜矿脉给凛物色部落去了。
总觉得有点像是去相亲一般。但是却没有任何喜悦可言。
真姬苦恼地跟穗乃果对视，然后对方长叹一声将自己摔在东条希床上躺着。“啊，还想跟妮可商量一下关于村子里的问题呢。”
“......结果擅自跑掉了。”真姬闷闷地接话，听上去也是完全没法高兴起来。
倒不如说，比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而感到疲劳，更多的但是对矢泽妮可说走就走的那份态度不太高兴。
“不过妮可也真是的，忽然就跑去龙的部落什么的......”
“毕竟那家伙也是认定了一件事就要做到底的类型啊。”
“可是，没问题吗？”穗乃果坐起身，看着真姬，目光十分担忧。“龙的部落，跟我们的社会完全不一样吧？”
红发少女偏头看了看妮可的书桌，最后诚实地耸耸肩。“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是总觉得现在的妮可是不会让凛受一点委屈的。”
“诶？”
“但是我依旧不认可她的做法就是了。”
“恩。我也不认可呢......”穗乃果无奈地点点头，然后脸色有点哀戚。“但是今天也小鸟也说了，就算继续找花阳只会加重事态的发展。”
“所以才很火大啊。”真姬翻了个白眼。
“诶？”
“那家伙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这点让人很火大。”咬了咬牙，红发少女泄气一般坐到穗乃果对面的床上，然后松下了肩膀。“甚至让我开始疑惑，到底自己所喜欢的东西要怎么坚持下去......”
高坂穗乃果挠了挠后脑，似乎想要给出一个答案，但是经历了那么多后她也变得不太确定。
“我是这样觉得啦。”最后她说。“坚持下去的话一定有相遇的那天。”
相遇吗？
西木野真姬偏过头，双眼放空地思索起来，一片刺眼的阳光下骤然溅出了人类头颅炸开后的血雾，撒进她眼里，温度灼热，仿佛带着腐蚀性的疼痛。于是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后看见穗乃果担忧地看着自己。
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真姬忍不住一点点握紧矢泽妮可留在床上的被单。
最近的一次对于死亡的接触，大概是在双足飞龙让矢泽妮可差点死去的时候。结契的瞬间西木野真姬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像是瀑布一样落入黑发小龙骑干涸的身躯内之外，同时看见的还有一大片火红火红的，比对方的眸子还要刺眼的花。
在一条谈不上黑色也谈不上透明，近看发现不过是分不清颜色的浑浊的河流边缘，没法到达彼岸而没法离开此岸。
她记得有一种象征着死亡的花。大概就是那个。
身体一点点被掏空，某些东西变成液体流逝，伤口不会感到疼痛，因为从出生以来就积攒的疲倦铺天盖地而来，将她驱逐进睡眠的深渊。
这便是逐渐死亡的过程。
不算太短暂也不算太漫长，有时候就像是某个生命的一生，用不着悲恸。
但是真正的温度和气息，却是那个炸开了脑袋的人所让真姬感受到的。
那份鲜红的景象，一定会在作为见证者的她们脑海里徘徊不去。——然而所有人都必须先习惯这份死亡，才能迎接明天不确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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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泽妮可她们回来之时，真姬已经独自看着教学楼楼顶上的夕阳思索了三天的时间。还是没有挥去梦里的景象，但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重放里她似乎也懂得了那是以后自己必须面对的某一份现实。
海未和妮可没有说在龙的部落里遇见了什么。也不知道龙说了什么话，人类是否能听懂，从矢泽妮可带去的资料里——后来真姬翻看了一下，是很久之前的雷煌龙的资料，里面有绘里，也有其他不同名字的龙。
“你看第三页。”矢泽妮可见她在翻看，也不阻拦，反而提醒着真姬。
于是红发少女翻动着资料，然后看见了那一页上的某个名字。“......亚里莎？”
——备注里分明写着雷煌龙（东条希）亲妹妹。
她诧异地抬起头，面前的小龙骑耸了耸肩。刚刚洗了澡，浑身还冒着热气，感觉抱起来会很舒服。“刚孵化的时候作为救助对象被送回那个部落里。基本上是在那边长大，受到某只停留于此的雷煌龙照顾。”
“这是理事长给你的？”真姬问。
“恩，说是有用。倒是真话啊。”妮可这样感概。
想问，到底里面是如何的，发生过什么了？那些龙看上去怎样？
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真姬知道妮可不会回答自己。于是犹豫了一番，最后叹了口气。“......有把握了么？”——只能如此询问对方。
“理事长相信亚里莎...那么我就相信理事长的眼光。”矢泽妮可这样安静地回答，没有什么担忧的语气，却也不是很肯定。
但真姬知道，这就是那家伙内心中真实的写照。说不清到底有多担心，但是愿意相信着不会出问题。
她点点头。事到如今也不想闹出什么事情来影响两人间如履薄冰但是却没法分割的关系。后来矢泽妮可坐在地板上安静地听真姬讲述了在村庄所遭遇的事情，看表情似乎这件事不在意料之外，只是听说那个被炸开脑袋的人时略微闪现出了诧异的目光。
但是真姬觉得这样就好了，那个人在倾听的时候会注视着自己。心虽然离得很远，她却知道了对方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漠。而是用自己的努力一心一意地想要去为凛做些什么——到最后的的确确是认真去做了。
矢泽妮可回来后的房间里少了一层不确定的气息，偶尔会拌嘴的气氛里掩盖住了彼此之间的寂寞，内心就算有这那样一段距离，也足以注视对方的身影。
西木野真姬看着嘀咕着到睡觉时间要睡觉的矢泽妮可爬上床滚成一团，像往常那样，莫名其妙地就有点期待今天晚上或许不会再是那样一个噩梦了。
“话说。”她看着对方缩在被单里打哈欠，还是禁不住好奇。“龙的部落，是怎样的？”
矢泽妮可沉默了一下。
——“那是真正的不可思议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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