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标题

作者:onion
更新时间:2015-07-06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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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onion 于 2015-8-2 13:02 编辑


宣和四年,正月初一。祭祀过后,明昭太后大宴群臣于东宫秋露台。这里幕天席地,仅置几挂屏风,十分雅致,主台前后共分三进,最里一进摆着四张圆桌,坐的乃诸位王爷和家眷。中央主桌上,殷语默和水岳携手坐在明昭太后左侧,右侧乃殷离和玄卿。那二人并肩同来,举止亲密,旁若无人,换做平常,明昭绝不容她如此放肆,今日却只字不提。殷离恰好正对殷语默,此刻见其神色自若毫不在意,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心中难免有气,于是也不拿正眼瞧她,只自顾自地与玄卿悄声蜜语,益发放肆。与此同时,一双眼睛不住打量周遭一切,暗自留心。先前向明昭提及今日凶险之时,明昭并未当场表态,然则殷离觉得,她理应有所布置,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得得得……马蹄声急,空山回响,如同敲在耳鼓边上,异样清晰。少顷,擎着八百里急报黄旗的骏马才带着滚滚烟尘奔至秋露台下,信使恭敬呈上奏报,再由宦官层层递将进来。“宣。”殷重挥了挥手,那宦官打开竹筒,展开内里宣纸,朗声念道:“吾皇万岁,臣不付所托,已起出前朝宝藏,当赶在十五前回朝,殷旭。”殷旭乃六王名讳,他捎回了众人想要的捷报。水岳心头微跳,他的探子所携带的不过是份假图,断不可能寻回重宝,有诈!大洛的这位太后,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暗自冷笑,瞄了旁边殷重和殷语默一眼,并未点破,单等好戏开锣,坐收渔翁之利。“天佑大洛!”殷重不疑有他,喟然长叹,然后举杯向北而望,毕恭毕敬地虚敬了一杯酒,文武百官见状,便也跟着照做一番,然后颂以各色恭维贺词,喜上眉梢。殷重又斟一杯,转向明昭太后:“殷家江山如虎添翼,从此稳如磐石,母后功不可没,儿臣先干为敬!”大洛苍狼联姻,若无明昭点头,则万万难行,是以殷重厚谢于她。明昭微微含笑,一口饮尽。“太后千秋万福!”殷重再次举杯,冲台下高声呐喊,霎时带起附和无数,君臣同饮,其乐融融。酒过三巡,宫人端上第一道菜:凤尾鱼翅。他只夹了一筷,便停将下来,断然斥道:“焖老了!那老厨早该退位让贤,莫再白白糟蹋了这上等鱼翅!”宫人唯唯诺诺,端起盘子快步退下。台上霎时鸦雀无声,在座者皆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一时大气都不敢出。良久,明昭发出一声冷笑,打破了冰封沉寂:“看来皇儿翅膀长硬了,想要飞了。”殷重赶忙离席,半跪在地,双手抱拳高举过顶,沉声道:“母后掌国已有三年,殚精竭虑,儿臣若再不能分担,是为不孝,故斗胆恳求母后卸下身上俗务重担,颐养天年,儿必尽心侍奉,致死不辞。”“若是不答应呢?”明昭站起身来,慢慢将手中酒杯放下,冷冷看着这精神矍铄的儿子。殷重挺直腰背,自袖中取出一折黄绢,正色道:“先皇遗诏,若东宫明昭掌政三年尚不肯还政于君,可诛之。”说罢手一挥,身后太监便慢慢围拢过来,手中匕首隐泛寒光。“皇兄,玩笑开大了。”殷离握紧银剑,刚欲有所动作,不料眼前一晃,居然头晕目眩,险些栽倒。旁边玄卿伸手欲扶,也一般地力不从心,软软坐回椅子上头。紧接着,周遭不断传来杯盏掉地的破碎声音,秋露台里里外外,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芝麻小官,纷纷瘫软在地,动惮不得。酒中有毒!殷离的目光逐一扫过对面安然无恙的几个人,心头猛然一沉,果不其然,殷语默亦在其中,正静静望着明昭,显然事先服下了解药。“母后,现在放弃也还来得及。”殷重大声道,胸有成竹。旋即奔出三队军士,快速朝台子中央聚拢,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在骄阳下反射出刺眼寒光。台下百官吓得魂飞魄散,情知大劫在即,奈何四肢酸软不已,连逃的力气都没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与露台守卫胶着苦战,直杀得血雨横飞。“皇儿,看来你是铁了心呐。”明昭侧身站到一众侍卫身后,行动如常,并未受毒酒影响,殷重心头掠过些许讶异,还未来得及细想,但闻泼剌一声,屏风碎裂,江郎带人提刀闯入,将明昭团团护住,威风凛凛,再无半分谦卑模样。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黑光拔地而起,宛若蛟龙出海,后发先至,狠狠砸将下来。江郎举刀力挡,短兵相接,发出沉重闷响,却是被震得连退数步。定睛一看,对面来的乃是个铁塔壮汉,手持古怪黑刀,宛若金刚般矗立当场,正是腥罗黑刀卫之首,罗杰!黑光再起,刀刀不离身侧,刀风刮得人脸生疼,江郎被逼得一退再退,眼看着就要跌出台子外头了,突地竟是一个拧身,猛然扔出几枚毒蒺藜,直冲罗杰面门钉去。那罗杰身形稍顿,侧头让开,旋即复又扑上,彪悍无比,二人你来我往,霎时打得不可开交。殷离将一切尽收眼底,隐约觉得这样的应对并不足够,这般凶险之地,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后依旧处之泰然,能这般毫不避忌地置身危局,依了明昭的性子,必定还留有后手,叫她有恃无恐的,又会是甚么?殷离四下瞄了一眼,台子外头是厮杀的军士,正自打得难解难分。台上这边,水岳早已退避三舍,殷语默则站在离殷重不远的地方,静观其变。最后还有玄卿,此刻和自己一样软软靠在椅子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跟前众人。是的,目不转睛、全神贯注,但,没有惊讶与害怕,一丝一毫都没有。“语默,叛贼篡逆,你为何还不护驾?”明昭的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明知故问,仿佛在期待一个不可能的答案。殷语默稳了稳心神,首先说出来的,便是那个困扰了自己多年的问题:“我娘亲的死,是否与你有关?”明昭扬起下巴,不屑:“可是在说那个姓赵的贱人?不错,我杀的!”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疑,仿佛踩死一只蚂蚁般无关紧要。“那你活该当死!”殷语默怒火大盛,抢步上前,踩住地上银剑发力朝前一踢,银剑离鞘,带着若有若无的淡香朝明昭疾射而去!那剑身之上,竟是又抹了同样的毒,仿佛阴魂不散,直勾得殷语默心痛无比,杀意更浓。突然而来的变故把殷离惊得呆了,陡然明白了殷语默为何总要刻意疏远自己,难怪无论怎样努力都讨不得她欢心,原来如此!夺权之恨、杀母之痛,叫那殷语默如何忘却?如何释怀?殷离犹如被万箭穿心,本就酸软无力的身子疼得几近痉挛,差点没昏死过去,残存的理智却叫她在紧要关头喊出了一句发自肺腑的高声提醒:“皇姐当心!”明昭既然如此托大,那玄卿又有如此能耐瞒过自己,断非泛泛之辈,殷语默危矣!不出意料,玄卿动了,快如鬼魅,一下挡在明昭面前,双掌将银剑紧紧夹住,再也进不得半分!殷语默身形顿止,双眉微皱,脖颈上有些疼,用手一抚,是血,右肩血蜥随之传来酸麻感觉,有毒!眼角余光扫过,赫然看到旁边廊柱上头钉了枚细小柳叶镖,镖身轻颤,隐带血光。而不远处殷重跟前的太监亦倒了下来,若非仗着人多,殷重怕是也遭了毒手,好快的动作!“十二皇子,莫要再做傻事。”玄卿微微笑道,她唤殷重做十二皇子而非皇上,显然已不打算再留给对方任何机会,而说这话时,语调依旧秉承了一贯的酥松温软,十分地不应景。“你是谁?也配管我皇家之事!”殷重恼羞成怒,在原本的计划里,赵彦带着墨府精锐拖住萧力和禁卫军,这边制住殷离过后,凭罗杰和殷语默足可击杀明昭太后。一旦明昭人头落地,大局可定,谁知半路竟杀出一个程咬金。“儒门,玄卿。”玄卿松开双手,银剑当啷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她确实有着另外一个身份,不过并非来自墨府,而是儒门。儒门者,一旦生乱则化身为刃将叛逆无情绞杀,以肃君侧,她的“君”,乃明昭太后。儒将?殷离的心跟着咯噔跳了一下,记得儒门名册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名字,此人多半是江郎的暗子,而身为儒将,不蛰伏在赵彦身边,反倒粘上了自己,又是为何?除此之外,她和明昭毫无中毒迹象,又是哪来的解药?这种浑然不知并且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叫殷离很不好受,心头随即泛起不详之兆,似乎抓住了甚么关键所在又似乎甚么都没有抓住,强烈不安涌向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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