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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空白的白

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爱的黑夜里，有正午的阳光。【1】================================================== “真是的，你以为我是你请的小工吗？”“抱歉呢……长门。幼稚园那里今天接种疫苗，大井没有办法离开呐。”“你说过了。”“哦……抱歉。”“拿得动吗？” 明明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凤翔却自告奋勇地拎了大半的东西。 “嗯。可以的。” “平时也是走这么远？”“啊不是的……因为今天难得你说也有空……这边东西比较齐，就、就想走远一些也没关系……” 到底是为什么就要走这么远来采购的，凤翔也觉得一定是因为这边东西比较齐。长门高高扬起脑袋走在前面，没有回答这明显有很多破绽的话。 “果然……还是，有些麻烦了呢……” 得不到回应的凤翔开启了胡思乱想的功力。 “跟紧一点。”“诶？”“快，走我前面。”“诶？啊！———”“什？！！” 从凤翔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为什么要走这么远，长门就觉得后边好像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幽僻的小路，落叶都没有被扫到路边，踩上去软软的，只看风景倒是不错，却也提示着这条路并没有很多人走。绝对有问题。 长门如是判断着，但身后的人完全没有发觉。要么是她故意引自己走了这条路，要么……飞速地想了想可能的情况，察觉到声音越来越近，长门本想着让凤翔走在身前更为稳妥，无论是防止她被别的人抓住，还是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制住她。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哈、上尉好兴致。”领头的男人看了眼长门手里拎着的蔬菜。 对方一共有五个人，除去一个人抓着凤翔的手腕，其余围住长门，身前两人、身后两人。既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说着当地口音，不出意外，这就是东军的人。然而没有穿军装，也就是，打算秘密地把自己做掉么？环顾了一下周围，大概没有更多的人。 五个男人一个个长得很凶悍的样子，但长门也没太在意，要真是打起来，赢也不是不可能。没有接那人的话，长门把手里的袋子系了系紧，放了下来，目光只悠悠闲闲的投向了远处。无声的挑衅。 “可恶，上！”“长门！” 凤翔惊呼了一声，就看到四个男人一齐凶恶地扑了上去。 十来分钟后，只剩两人瞪着长门，又不敢上前。另外俩人，一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一个捂着脚踝大声地呻吟。 长门也没占着多少便宜，裤腿上几处脏兮兮的鞋印，衣袖也被扯破了一边，鲜血顺着右手的小指滴了下来。 打斗中凤翔一直提心吊胆，目光从未离开那团白色。 “不、不要打了！长门！”“给我闭嘴！” 带头的男人看到对方以一敌四还稍微占了上风，原本就怒火中烧，听着凤翔一言语，不由分说就粗鲁地一脚踹到了凤翔的膝盖上。极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凤翔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很能打嘛。” 并没有被领头的男人分散了注意力，长门仍然警惕地看着那两个同样寻找着她的破绽的人。只是稍稍有点意外，原以为对方抓住凤翔只是不想让她碍事，但刚才那一下的凶狠，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们来谈个条件如何。你让我废你一条腿、一只胳膊，然后放你们离开。”“呵呵，那不如全给你好了。” 说着，长门一脚踢开了再度扑上来的一个人。 “上尉你，真的不多考虑一下？” 领头男人的手紧紧扣上了凤翔的喉咙，把她一下子拎得站起来，恰好能与长门对视。 冷冷的看了眼凤翔，长门的目光停留不到一秒，又重新和那个男人的眼神对上。 “哈、我当是什么呢。请随意。” 说罢，长门转身就离开了。 “唔嗯——” 隔了两三米远，凤翔一下子被扎紧了呼吸的声音还是瞬间就传到了鼓膜。然而长门迈出的步子不带犹豫，一下子距离就被拉开了六七米。 “可恶，拦住她！” 转过头发现是三个人一起冲上来的时候，长门勾起了嘴角，使出向全力向前跑。 “咳咳咳，咳咳——” 扑倒在地的凤翔憋红着脸拼命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生理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然而她更在意的，是刚才所见的表情。 腹部被踹了一脚之后，后背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肘击。刚要触碰到地面，长门硬是咬了咬牙把身侧的人扑出去两米多。刚才那冲着自己头部的一脚是说什么都不能接下来的。 捏紧了拳头砸向那身下人的太阳穴，趁对方被敲懵了，又是狠狠的一下击打在对方的后脑，终于算是又摆平了一个。 站起身来，长门第一反应就是趁机看看凤翔怎么样了。然而若是此时露出了破绽而再度受到要挟，对方不可能再被糊弄过去。对方两人，仅凭一己之力，长门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至少、没把握让自己和凤翔俩人都活着。 呵、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 长门弯腰捡起了手腕粗的树枝，一步一步朝俩人走了过去，目光带了杀意。 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长门的右手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 来不及多想，若是待会儿谁又恢复过来就麻烦了……长门的体力已经快耗尽了。快步走过去拉起凤翔，长门就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然而没跑出几步，凤翔一个趔趄就又跪倒在地，连同长门都差点一个不稳摔了下去。不行，这样停下来完全有可能前功尽弃。 “起来，我叫你起来！” 顾不得凤翔的抗议，长门架着凤翔的腰就把她拖了起来，疯了一般地跑着。 “长门，疼，好疼……我、我真的不行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好不好……”每用力一次，膝盖的痛楚就锥心蚀骨般袭来。不是不知道停下来会被人抓住、甚至是有死亡的危险，但凤翔真的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一边哭着一边紧紧地拽着长门的衣服。 紧赶慢赶十几分钟，终于到了有人的地方。长门松开了凤翔，弯下腰拼命地喘息。浑身都很痛，不过多少算是死不了了。顾不得顺着脸庞留下的汗水，长门只觉得肺都要炸了。 失去支撑的凤翔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伏下了身子，低低地抽泣着。时不时因为控制不住而发出明显的抽噎声。 理顺了呼吸，长门看了看凤翔。除了膝盖弄脏了、头发和衣服有些凌乱以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别哭了。”“……都没事了你哭什么？” 长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平时若是遇上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让陆奥帮忙处理的。原因很简单啊……自己说出口的话，连自己听着都好不起来，也难怪从没有一个人被自己安慰好了。 凤翔只是把脑袋埋进袖子里，一只手还别过来，死死按着膝盖。回想起那个男人踹的那一脚，长门心想，或许是真踹疼了她。 咬着牙蹲下，长门放轻了动作去拉凤翔的肩膀。没想凤翔却是缩了缩身子，躲开了长门的触碰。这一下长门愣住了。 “……你这什么意思？” 然而凤翔没有理会，只是压低了声音哭。无奈地看了眼凤翔，长门用手撑着地面，就地坐下了。好累。那就歇会儿，等她有反应好了。 然而这一次长门失算了。稍微看了看手臂和小腿上的几块淤青，长门又把目光放在了凤翔身上。 “好了好了……来让我看看。” 一番打斗之后的身体极度疲劳，说什么都吃闭门羹更是让长门有些烦躁，于是就不管不顾地拉起了凤翔。 对方企图挣脱的手臂也是意外地有力气。真是的……这家伙在跟谁较劲啊？总不至于是跟自己吧……不就说了句“请随意”么……那不是谋略吗？谋略！ “喂，转过来。”“……我是骗他们才那样说的……”“……是你自己发呆嘛，都喊你走我前面来了是不是？谁知道你那么弱，一下子就被人抓住了，还说要我半身残疾耶。”“……你看，就这样了我也没有怪你不是么……你究竟在别扭什么啊？”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这不按常理出牌，长门算是认了栽，挪到对方跟前伸出手胡乱地去擦那张小脸上的泪，却忘记了自己的手抓过木棍又在地上抓来蹭去的，原本只是哭花的小脸一下子添了几道黑。长门愣了愣，随即就被逗笑了。 这一下凤翔终于肯抬起头来看向长门。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又不是我欺负了你……” 被凤翔一看长门又有点心虚。闻言，凤翔两行泪水又流了下来。 “……” 长门的眉毛彻底地拧成了一堆，啪地一下跪在了地面上，好让自己尽可能地贴凤翔近一些。然而对方可没体会到这一层，都有点吓懵了。 不理会凤翔的错愕，长门干脆利落地拉过凤翔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哭吧。” 怀中小小的身子一瞬间地僵硬，然后拼命地挣扎。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没什么力气，也不是凤翔能挣脱得了的。长门只放空了脑子，任由她不停地扭动。 果然不到片刻，一番躁动之后，不停抗拒的人停下了动作，只安安静静地待着，大口喘息，身子还随着抽噎一下下地抖动。察觉到对方许是放弃了，长门稍微松了松手臂，让两人都可以好好地呼吸。 凤翔的泪水沾湿了长门胸前被划破的地方，一阵火辣辣地疼。长门皱了皱眉头，并未言语。 又待了一会儿，小小的人把手臂穿过长门的腰际环上，脑袋靠在长门的胸前开始发呆，好像终于哭够了。 然而此刻长门觉得很累，不强打着精神立刻就能睡过去。 “哭好了？送你回家？”“嗯。”声音细小还带着鼻音。“自己能走吗？” 感觉怀里的脑袋左右蹭了蹭，是摇头的意思吧。 “松开吧，我背你。”“可是……你还有力气吗？”“唔、走不动了就把你丢下。”“……”“谁家出来个好心人把你捡着了，你就归他们了。”“……你不可以捡……”“想都别想，我才不要。”“……还不是你自己在说这种幼稚的东西……”“你再说一遍。”“……幼稚。”“你就坐这儿等着吧。”“长门！……”“嗯。”“……回、回去吧。”“哦，那快站起来啊。”“……” 看着凤翔那副不甘心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长门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你求求我。”“……”“嗯这眼神还行。”“你、你走吧……” 看长门居然玩起了兴致，凤翔别开了脑袋不去看她。 “喔，那我可走了。” 噼噼啪啪的脚步声真的就那么走远了，凤翔原本挺直的上身一下子松了力气，脑子沉沉的，鼻子一酸又觉得想哭了。什么嘛。 “喂！”“？！！！”“干嘛啊你，刚才不就是走了个人过去吗？你一个人要演多少出戏啊？” 她、她没走……凤翔转过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长门依旧是那副没太多表情的样子俯视着她。算了，也、也不坏…… “背、背我好吗？长门……”“？！”“可以吗……” 趴在长门的背上，凤翔第一次从这样的高度看小镇的街道，其实、也不坏就是了。来往的人时不时地投来好奇的视线，果然还是有一点不习惯呢。一定是长门的衣服太脏了才这样的…… 暖色的外墙是小城的古城区，墙壁的涂料从淡黄一点点过度到水红色、浅紫色，又到海蓝色、淡绿色、锈色。小的时候凤翔会到这边来玩耍，但后来有了新城区，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很方便地买到，渐渐地过来的次数也少了。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凤翔知道长门把自己送回了家里。 “睡醒了？”“诶？！” 只迷迷糊糊地盯着屋顶，柔软的被子围住脖子，凤翔完全没注意到坐在床脚的人。 “很有精神嘛你。”“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太累了，懒得走了。”“哦……” 果然是这样……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诶？”“膝盖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事。他那一下踹得用力，所以你才走不稳。”“嗯？嗯……”“晚上不要开店了。慢吞吞地，客人都会急死。”“嗯……” 明明也没说什么吧？为什么有那么一点点开心呢？ “我还有事，先走了。”“长门。”“做什么？”“你、你有没有受伤？”“啊、流了好多血，感觉要晕过去了。”“啊？！！！”“骗你的。”“诶？” 长门这是第二次笑，不同于上一次，因为这次分明没有发生什么好事不是吗？凤翔胡乱地想着。 “……你才被踢了一脚就非要人背着回来，你想想我……”“那你……”“都怪你。”“抱、抱歉……” “买了煎饺在厨房，先这样吧，我走了。”“诶？”“……再见。”“长门！”“你好啰嗦啊……”“谢谢你……陪我去买东西，又、又因为我选了那么远的地方才遇到那些人，差点、差点出了事……你明明都很累了还背我回来……还、还买了吃的给我……最、最想感谢的是……谢谢你在我睡着的时候一直陪着我……在、在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你，我真的、真的好开心……” 盯着床沿终于说完了害羞的话之后，凤翔深深吸了口气才抬起脑袋。 然而，屋子里早就没有了长门的人影…… “诶？！！——什么嘛……”-----------------------------注：【1】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