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話 芥蒂(上篇)
1
這是個沒有刺眼陽光來把人挖起的長夜早晨。
雖說是早晨,但時間已過了十點,現下時段該說上午較適當。
昨日驚險奔波已過,迎接暫時安穩的新一日,莎莎如往常賴床著。
歷經昨天因為被追捕而不斷奔跑的狀況,她雙腿再和主人抗議,小腿與大腿痠痛、而腳掌與關節則隱隱作痛著。
若不是因為長筒皮靴比起運動鞋較能起保護小腿作用、踩進雪裡也不會濕掉,她決不會選擇穿雙皮靴跑百米。
莎莎鑽進被窩內揉揉腿,溫暖舒適的棉被與床舖令她想在小睡片刻。
意識尚未進入深沉,肚內腸胃微微地蠕動,傳出咕嚕咕魯與伴隨來的飢餓感將她完全挖醒。
起身離開被窩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長的時間沒吃進任何東西補足胃部空間。
腦中一閃過吃東西念頭,咕嚕咕嚕聲又再次傳出。
從昨天凌晨臨時住處被突襲,到昨日鑽進被窩,她足足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不是沒胃口就是只吃些乾麵包,現在一放鬆、疲勞恢復,食慾倒也跟著來。
強烈飢餓感令她全身無力,離開床舖寒冷也跟著襲來,她裹著棉被、保持著駝背姿態撿起扔在地上的大衣,將蓋在身上的保暖物換成大衣後,依往常習慣前去浴室梳洗。
打開水龍頭待臉盆內水注滿一定量,又餓又累、意識恍惚的她,一股腦以手迅速捧起些水花往臉上拍打。
幾乎跟外頭雪一樣冷的水溫毫不留情地讓她由七成醒狀態變成百分之百。
「冷…冷了死了啊─────!」
莎莎趕緊伸手拿起毛巾將臉及瀏海上的冷水擦乾,把水龍關緊時她睜大眼找著上頭是否有分著冷熱開關,畢竟那溫度再怎樣也比在莫坎諾偏僻地區內冷太多。
確定開關只有一個後,她失落望著鏡子,宛如5度c冷的水提醒自己──
我人正在佛洛克,而不是莫坎諾。
莫坎諾與佛洛克,自從移民史開始,彼此拓荒的家族、人群,依當時先祖們所選擇的意識與生活理念,逐漸發展成兩個不同國度,最後劃清界線分成兩個區域。
隨著時代變遷,兩國的文化、觀念、科技、生活環境也有極大不同。
莫坎諾重視科技發展,以塑造更適合人生活的優良環境為優先,隨著科技日漸進步,他們在醫療生技與舒適環境、便利度上發展到比佛洛克更加卓越的水平。
舉自來水例子來說,莫坎諾即便是遠離都市的區域,水也不可能是如同冰水般程度,因為水管不是埋藏在地底,就是由地下供熱系統讓水管保持適當溫度,且托供熱系統福,室外區域就算冷,也同樣沒『外面』來得低溫。
更別說她家位置是離市中心較近的地區,儘管氣候寒冷,洗臉盆上的開關同樣有分成冷熱兩邊。
然而佛洛克並沒上述那些東西。說實話,在芭德這山中小村,水管沒有結冰已經是萬幸,況且冷歸冷,他們也還有熱水呢。
莎莎想著想,目前寄人籬下狀況也沒資格發什麼牢騷,在淋浴間打開熱水暖暖手腳、也順便沖個澡讓熱水將疲憊洗去。
蓮蓬頭水柱按摩肌肉下讓痠痛部位舒緩許多,不過房內可沒像她家內有暖氣,趁著暖烘烘的蒸氣未散去,她趕緊用大浴巾把身子擦乾,迅速穿上衣服以防受寒。
穿好靴子準備打開房門前,她回想昨晚菲肯和她說的—沿著宿舍長廊走可到他們餐廳,住宿軍人可享免費伙食,而她身為暫時收留的賓客也可享用這份優惠,反正不差她一人份。
打開門瞬間,她慶幸自己因肚子太餓導致彎腰駝背、視線無法抬高,否則她會一腳踩中放在門口前的托盤。
掀開蓋住托盤的布,盤上放著一塊麵包、奶油、和玻璃瓶裝的牛奶,當然,和洗臉盆的水一樣,全是冷的,雖她相信在不久前它們都還是熱的。
盛奶油小盤下夾著一張小紙條,上頭寫著:餐廳供餐時間只到9點30分,見妳還沒出來用餐的樣子,我先幫妳留份早餐在這兒了。──菲肯
知道自己賴床所以錯過人家供餐時間,好心的菲肯還特地替她留份早餐,這份貼心舉動,如在逃避緝捕間還天天替她準備熱湯的媽媽那般讓人窩心。
端著盤子回房內,莎莎把奶油抹在麵包上並大口咬著,已經餓了20幾小時壓根不在乎吃相,沒三兩下就將麵包吃得一乾二淨,吃完後才感覺麵包與奶油的味道似乎和莫坎諾不大同,明明冰冷、又偏乾,卻相當好吃。
「嗯…,是因為奶油嗎,好像也不太對,還是嚼勁或鹹味的關係?…欸,大概因為太餓,吃什麼都覺得很香吧……」
她整理落在衣服上的麵包屑時邊思索該拿那瓶牛奶怎辦,雖她沒有乳糖不耐症,但有時喝牛奶會讓腸胃感到不適,好不容易讓空蕩蕩的肚子填飽,如果因為喝了牛奶不舒服而跑廁所…,那真糟蹋了這頓早餐。
秉著”寒冷氣候下牛奶也不會容易腐壞”概念,莎莎把牛奶和盤子一同放在木桌上後並踏出門外散個步透透氣。
外面隱約聽見軍人們練習的聲音,她好奇地順聲音傳出方向走去。
穿越公寓中庭後並見到一處空地,人數雖沒有很多,但木製武器敲擊聲與充滿氣勢的喝聲響徹寬闊空地內。
佛洛克軍人們並非如莫坎諾那樣,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進行操練;而是和木樁
、同僚彼此拿著木製刀劍對打,看來與其用命令訓練服從,他們似乎更著重實戰練習。
不過……有耳聞過佛洛克人比莫坎諾人更懂得運用『術能』,卻不見他們使用,這是為什麼呢? 在前些日子中,自由黨保護她們時使勁全力出所會的術能來對抗莫坎諾士兵,會面臨同樣敵人的佛洛克軍人照道理說更該利用的。
能使用和元素息息相關的超自然『術能』,在人類史上不是件特殊事,但隨著時間過去卻越來越少人能夠使用那種能力,特別是莫坎諾人。
他們曾試著內透過生技技術來讓人擁有術能,但從未聽過成功案例,也因此莫坎諾內有許多關於術能傳言。
像是血統、基因差別、或飲食關係,甚至傳說術能如同秘術,要學仙人在瀑布下修煉、過困苦生活才能習得的傳言都有,這也讓佛洛克人能使用術能人數多過莫坎諾人這件事蒙上層神秘面紗。
而現在在練習場上,莎莎只見一群普通人拿著一般木棍揮舞著,平淡無奇。看來又一個荒誕不羈的謠言從她心中破除,佛洛克人能敵擋非人的機械,是靠著他們平日樸實練習下累積的武藝吧,特別是她昨日已親眼見識過…。
目光來回掃過空地內人們,確定沒昨日剛結識的面孔後,莎莎決定憑昨晚印象離開公寓範圍,沿著小街一路走出大街上晃晃。
「呼……」
她朝空中淡淡呼出一口氣,白煙在黑夜中格外明顯,現在時間是上午11點多,但四周不論白晝夜晚,都是一樣漆黑,只是現在街上比起昨晚熱鬧許多。
芭德雖是個山中地區,大街也還是挺熱絡的,人來人往的商店街與小市集,營業中店家開啟照明,讓周圍明亮許多。
莎莎走進市集逛著,明明是芭德最熱鬧的區域,卻讓人感受不同於莫坎諾的壅擠
、忙碌,取而代之的是『悠閒』。
一旁小茶館門前排了一列人,排隊的人各個態度從容、且守規矩地排好,剛買到東西的人則把銀色茶壺放在店前桌椅上,悠哉地看起手中報紙。
這種情景在莫坎諾市中心只能在一些好生活品質區域的下午、晚間時段才能看見,且即使是水準高的店家,排隊時也多少會出現些急性子等不下去而朝店內破口大罵。
初訪佛洛克地區的她,任何個小細節都能吸引她注意,除感受剛才悠哉氛圍外,也感覺到冷冽的空氣很清新,如同乾淨路面一樣,她真沒想到市集這類的地方會毫無任何垃圾,任何一隅都找不到,街上只有些許積雪。
在莫坎諾鬧區,只有在清掃人員於清晨掃過大街,人尚未聚集前的時段才有這般乾淨。
乾淨漂亮的不僅是路面,仔細看他們房舍外牆會發現有不少間都漆著挺飽和的顏色,有橘紅色、黃色、寶藍色等等,半木造建築上的紅屋瓦與鮮豔牆壁,不輸給原木木屋窗台上的漂亮花朵。
就在她數著牆壁還有哪些色彩時,不經意撞上前方走較慢的老婆婆,婆婆手中大紙袋內的蔬果掉出一半,莎莎馬上道歉後連忙將東西撿起還給婆婆。
她注意到那紙袋東西簡直爆滿狀態,個頭不高的婆婆視線完全被它擋住,婆婆年紀也不小、前方路段開始又是上坡,她心想:反正現在也閒著沒事。
便趕上去和老婆婆表示想幫她忙,見年輕人熱心,她露出個燦爛微笑便把東西轉交年輕人手上。兩人隨著前往老婆婆住處的路途中,開始聊起天來。
莎莎配合老人家腳步慢慢散步,不時感覺身後似乎有些奇怪視線,並停下腳步回頭看,見她突然停下腳步,老婆婆停下剛才聊的話題轉問她:
「好心的小姐,妳怎麼了嗎?」
「不…沒有什麼。」
老婆婆接上個話題繼續說著,莎莎見身後沒什麼人,便轉身跟著婆婆腳步走,但走沒多久,奇怪的感覺又再現。
(又來了。)
這次她更迅速的立馬轉身回望,轉身之餘目光掃到2個同條路上,年紀與她差沒多少的人轉頭盯著她看,雖對方已擦身走過一段距離,且並未停下腳步,但她很肯定對方有邊走邊回頭看她幾眼。
是因為自己是生面孔?還是樣貌上年輕可愛所以被盯上了?如果咬定後面選項無疑太過自戀,稍搖搖否定了第二選項。
她邊走邊思考,方才的感覺不是她人生頭一遭,這種感覺在學校時常有,尤其是有關她的謠言四起、或她被小心眼的同學視為眼中釘時。不能說那種眼神不懷好意,但能明顯感受那是"不喜歡她"的眼神。
走有一段路後終於來到婆婆的住處,老婆婆家位在十分幽靜的區域,在矮圍牆外,能隱約見藏在一樓高獨棟木屋後方的大樹,裝飾圍牆入口的木製拱門被綠色藤蔓纏繞,上頭布滿粉紅小花,僅有木牌正中央的圖示沒被遮蔽。
一般來說這種門前的裝飾應該會標些文字,特別眼前房舍是間雅緻宅院,總該有房子名稱、或主人姓氏,但木牌上頭卻只畫個讓人難以用文字形容的奇特符號。如果真要形容那圖案,它有點像是長著蝙蝠般翅膀的人影。
也許是圖型太特殊緣故,莎莎不知怎搞得,僅看一會並覺得圖案已記在腦海裡。
「小姐、小姐,妳要不要進來喝杯熱茶再走呢?」
已經先將東西拿進屋內的老婆婆朝她招呼著。
「不必了,我替您拿東西是為了賠罪自己不小心撞到您…不幫忙您拿回來我會良心不安呢。」
「哎呀,我就說過那沒什麼了,為了這種小事妳還刻意替我拿東西,走這麼遠段路回我家來。話說呀,妳真的還記著回去的路嗎?妳剛才說過自己剛從外地來吧?」
婆婆十分擔心她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女孩子要在獨自走路回去,從屋內拿出盞提燈遞給莎莎和她提醒道:
「這油燈是上次跟軍團借的,妳說過妳現在寄住在他們宿舍內,那就讓妳提著回去吧,路上多盞燈也可放心多。一個女孩子家的,要多注意些喔。」
婆婆說完笑著拍拍莎莎手,她與婆婆道過謝後並拎著古銅色提燈回去。
由婆婆住處開始往回走一會兒後,莎莎開始察覺寬闊的住宅區除了很幽靜外,也很黑。
頓時慶幸婆婆有給的燈,否則她會感到毛骨悚然吧,特別是現在只有她一人在路上,外加剛才感覺到的視線,要她不胡思亂想也難。
提著燈走段時間後,莎莎想沿著路上一些東西來確認自己有無走對路,放慢腳步在街景內找自己覺得眼熟、能作為路標性的景物後……
(────沒有)
她找不著剛才漆著亮麗顏色、陽台上又有種盆栽的房子,有相似顏色的建築,但沒有一樣的。
瀏海蓋住的額間不經冒下冷汗,緊抓提燈提把後再試著沿同條路走下去,地勢同樣有坡度,但周圍建築物形式類似、又和前些時間的印象不太一樣,她並在走回頭去。
打算返回婆婆家時,莎莎終於注意到這地區路上有幾條Y字叉路,而且路寬、地面的石磚都是一樣的,但她剛剛走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
(我怎會這麼粗心呢!?這裡可是頭一次來的地方啊!)
她與婆婆走來的路上,只顧讓紙袋東西別掉出來,聊天時偶爾瞄下身旁彩色牆面與有種漂亮花草的人家,卻沒注意叉路與四周均是房子高度、樣子都差不多的住宅社區。
咬著牙根、知道自己已迷路,昨日才剛逢那般不安,今天又再次陷入危機與選擇。她現在能做的事是:
"繼續四處亂竄直到找到婆婆醒目的宅院"
"隨便敲戶人家門,和對方問路"
"沿路亂走,直到找出像是主要大街般的道路"
基於她是外來人,和那幾個眼神不太友善的青少年帶給她的不安,並選擇先找出主要大街再順降坡回去。
──就當作是冒險吧。雖然內心這樣想著,但對一個17歲少女而言,單獨在黑壓壓的陌生環境,路上沒幾個照明的暗路走著,要很冷靜是不太可能的事。她焦慮地快步,希望在走道前方叉路底時看見路標、或寬敞大街。
沒想到走出那條路後,前方卻是一片更寬廣的區域,而且路燈數量十分稀疏。
更加黑又偏僻的地方讓莎莎不安度攀高,她對"鄉村"這詞的意義更明瞭,
對的,芭德這地方只是個在山中的自然村落。
既然確定迷路,那她也認了,至少這裡不像是莫坎諾後街。
過去一星期中莎莎與家人藏身的『後街』,那是莫坎諾最難被法律約束的灰色地帶。
莫坎諾單方與佛洛克切斷聯繫後,原本就充滿走私、僱傭兵、黑市等些不理睬法律人口聚集處的後街,治安變更差,人蛇混雜程度也攀升。
自由黨人士也是相中環境複雜這點,而在後街裡安排個小據點,他們原打算在那裏避過風頭,卻想不到才幾天而已就被發現。
莎莎相信芭德治安在怎差、也不至於如後街一樣會出現人口販子,雖說她腦海深處響起丹尼爾在後街時對她說過的片段:對任何事都要有警戒心。
但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竄也不是辦法,見周圍像似農園,她決定在鄉間小路上看看有無務農中的人,中午時分總會有人在外活動,一旦見到農民就和對方問個路。
當她在田間遊走時,很幸運地有個熟識人影叫住她,高個頭的灰髮男子站在田園內,手裡拎著板手似乎正在修理農用機具,那人正是丹尼爾。
「啊、丹尼爾先生!」
一看到丹尼爾,莎莎開心地跑向田埂邊。
丹尼爾見她自己獨自一人跑到離公寓有段距離的農園區,有些吃驚地朝她詢問原因:
「莎莎小姐,妳怎會跑到這裡來呢?」
「呃嗯…這個嘛…」
莎莎和丹尼爾述說她因想出來透透氣,結果撞上位老婆婆,接著幫她小忙、卻又迷路的事。
丹尼爾聽聞後大笑幾聲,並和她說,待他幫人把機器修好後會先帶她回去公寓。
等待期間,莎莎注意到修理機器中的丹尼爾服裝和昨日不同。
上衣同樣是黑色,褲子則是墨綠工作褲、與身上兩條吊帶連著,而且腰間皮帶中央刻有圖紋的銀牌,樣示與昨日見到的魅凱、月蓮身上的類似,只是是矩形狀。
丹尼爾確定機器能夠運作後,農園主人和他道謝並塞了袋水果給他,雖他很客氣回絕但敵不過對方好意,隨後丹尼爾為莎莎帶路,一同順著田間小路走回公寓。
「在這裡遇到丹尼爾先生真是太好了…」
莎莎晃著小提燈,因為現在身邊多了個認識的面孔在,安心下來的她顯得十分悠哉。
「真沒想到妳會走離開公寓這麼遠呢,而且還人生地不熟,看來妳很有冒險精神喔。」
「也沒有拉…,只是想說這裡路應該不複雜,可以走得回去的。」
「芭德這裡的路算不上是多複雜,但山坡社區那因為房子與路況很相似,也較密集些,若不是很熟這帶挺容易搞混的,而且那邊的路可是斜的、不是直的喔。」
丹尼爾邊說邊用手指了指莎莎剛才走過的社區處。
莎莎剛才人走在裡頭不怎有什麼密集感,但以現在的位置往上看去,一排房子順著地形蜿蜒盤上,建築數量跟她身邊空曠農地成了對比。
「對了,那提燈…似乎散發著一些香氣呢。」
經丹尼爾一說,莎莎舉高提燈、湊近鼻頭聞聞,上頭果真有股淡淡花香。
「這香味…,啊、原來阿,妳剛剛是去紫藤小姐那兒吧。」
丹尼爾也跟著貼近燈嗅了下味道說著。
「紫藤小姐…你認識的人嗎?」
「與其說認識,不如說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我不曉得妳是遇上葛根長老還是紫藤小姐。」
看來,莎莎幫到的人,似乎是這地區上挺有名的人物,但她現在較好奇的是為什麼提燈會有香氣。
「為什麼提燈會有香味呢…?而且、丹尼爾先生,你怎一聞到它香味就知道我剛剛是去哪?」
「因為她們會習慣在燈油或蠟裡添加點花草精油,這樣燒起來的時候會帶點香味,能給人放鬆心情。」
丹尼爾瞇起眼睛笑著道。
「原來如此,是說,真多虧她給的提燈,否則這帶挺黑的…。如果沒這小燈,我大概會怕到用跑而不是用走的吧…」
注意到這個大概是來自"莫坎諾充滿光輝鬧區"的女孩子還不適應鄉間長夜,丹尼爾帶著笑容輕輕點了下她右肩,接著豎起手指向天上。
「妳抬頭看看,也許妳在莫坎諾時沒注意過,但在這裡可以仔細瞧瞧喔。
我們周圍看起來黑,但其實一點也不寂靜,天空一直很熱鬧,有時還會替妳指路。」
莎莎順他手勢,抬起頭朝天空望去,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開心大嘆:
「哇啊───」
天空如丹尼爾說的"很熱鬧"。
今日的月兒較沒昨日那樣亮,也沒有雲層,取而代之的是佈滿星星的夜空。
大大小小的光點佔據天空每一個角落,琳琅滿目的繁星令她仰頭到快向後倒去。
丹尼爾看莎莎張大嘴、頭抬著不放緊盯天上看,並也停下腳步陪她看著星空。
「妳果然沒也見過這樣的星空啊,我過去遇過初次到佛洛克的莫坎諾人,大多也沒見過。」
對於長時間住在光害底下的莫坎諾都市人們,頭次見識到"滿天星"是令他們相當驚喜的事,儘管這光景對天天看的佛洛克人而言是見怪不怪。
「雖知道星星其實一直都在,只是因為光太亮所以我們才看不見…,但我從沒想過星星是這樣多啊…。」
稍有眷戀似,莎莎沿路走著,不時仰起頭再看一看美麗的星空。
「這下子比較沒這麼怕黑夜了吧?」
「嗯,是啊。」
再一陣短暫沉默後,丹尼爾又重新提了個話題:
「莎莎小姐,這麼說也許有點冒昧吧,但我覺得妳挺不可思議的呢。」
「不可思議…?」
忽然被人以不可思議形容,莎莎改將注意力集中在話題上,而不是天上星星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妳怎看都像是個孩子。還突然遭遇被緝捕、與家人失散的事,現在人又離家遠。不過我在妳身上見不到任何驚慌失措,反而相當泰然。」
這疑問想必不會只有丹尼爾想知道,任誰見到一個10多歲的青少女遭逢落難、又獨自一人處在陌生外地還能如此平靜,都會感到詫異。
經他這麼一說,莎莎才發覺她面對這般處境的態度,和同齡的人相比似乎有些太過冷靜,特別是拿住在溫室般好環境的孩子來比喻話。
稍停頓後她慢慢說自己可能知道的『原因』。
「……我想,大概是因為我不是頭次碰上危機吧。還有拜過去生活中"不少事"所賜,我自認我的膽識、抗壓性與適應性不差喔。」
「喔喔,看來妳可不是個普通大小姐呢。那我可得改變對妳的看法。」
丹尼爾稱讚似笑著說。
「大小姐啊…,我很容易給人家那種的印象嗎?」
給人的第一印象似乎擺脫不了大家閨秀樣子,莎莎感到有些納悶,就一個千金小姐而言,她覺得自己已經很沒架子了。
因為這是從小她媽媽就教育她們不可自視甚高的小成就。
「怎麼說呢,或許是穿著吧。更嚴格說的話,應該是妳給人的氣息,並不是指不好的,而是一種好教養。且妳能明顯讓人看出涉世未深喔。」
丹尼爾展現他見聞多的老兵姿態,觀察著莎莎答道。
「啊哈哈……」莎莎苦笑著不語。
"涉世未深",這詞深深擊中她。
儘管她自認過去生活中數次面臨精神層面壓迫,有讓她見過些世面。但與真正經歷社會歷練的人來比較,果然都是些小事吧。
兩人步行些時間,並走到了人潮多的大街上。
莎莎見已經回到剛才的市集,知道還有別的事要辦的丹尼爾還得前往別處,並和他說自己認得接下來的路。
「真的不會再迷路了?」
「這次不會了啦,這裡路簡單多了。」
既然迷過一次路的人都這麼說了,丹尼爾尊重她意見,將那手中水果轉交她手上後並離去。
「這些水果麻煩妳替我分給大家吃吧。那麼,莎莎小姐,晚點再見了。」
與丹尼爾短暫道別後,莎莎不再逗留,而是乖乖地返回宿舍內。
回到房內後她將麻布袋裝的水果放置在桌上,這才突然想到自己該把提燈交給誰
「也許剛剛應該交給丹尼爾先生嗎…好像也不對,等晚上碰見大家後再看要拿給誰吧…」
將提燈與牛奶擱在一塊後,她打開窗戶探頭繼續欣賞著星空。
能看見這片星空,大概是17歲人生中少數大大地受感動的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