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难以被动摇之蓝、焦躁骚动之空色
（《末日的愚者》paro 稍微原作向。夹带了一些私货不好意思。
===================================================
弘世堇回到东京之后去的第一个地方是白糸台。操场上零零星星地走着两三个人，但是依然被一片死寂的气氛笼罩着。弘世堇远远地看了她们一眼，大概也猜到她们脸上应该是自己不想看到的表情，于是转身就去了部室。部室如她所预料的空无一人。弘世堇拉开门后在门口站了站，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然而堇并没有心情去想那到底是什么，轻轻把门关上之后她就立刻离开了学校。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凭着五年前的记忆堇找到了那户门牌上写着宫永的院子，她站在院外往里面望了望，看到院子里面原本修剪齐整的草坪已经野草疯长。弘世堇稍微感到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在她轻而易举地推开院门之后加重了。她迟疑着走进院子，在房门口停下，然后伸手敲门。无人应答，堇皱着眉等了一会儿，正打算试试能不能直接打开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弘世堇伸向门把的手停在半空，出现在门口的宫永照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侧过身示意堇进屋。“打扰了。”从玄关跟着照往客厅走的时候堇习惯性地说了一句，然后才意识到屋里安静得有点空旷，“你家没人？”问出口以后她立刻察觉到不妥，宫永照却依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表情：“他们在长野。”“……已经和好了？”照看了她一眼：“谁和谁？”“你和清澄那个，叫什么来着……你那个妹妹。”“咲，”照向堇重复了一遍自家妹妹的名字，然后点头承认道，“确实和好了。”“真难得。”宫永照瞥了弘世堇一眼，堇解释道：“以前每次听到她的名字你表情就特别凶。”“因为小行星正在飞过来，”照简短地回答，“所以我决定坦诚一些。”弘世堇眉心一动，这句话听得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她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看到宫永照角度轻微地一挑眉：“回来？”“回东京。”“我一直在这里。”弘世堇愣了一下，五年前的东京……她想了想在仙台经历过的那些混乱，多少有些无法理解照的举动：“东京比较安全？”宫永照从冰箱里翻出饮料，看了看生产日期又走回客厅把罐装果汁递给堇：“应该是全日本最乱的地方吧。”“那为什么不回长野？”“我去长野的话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弘世堇被这句话堵得一梗。她本来想说如果自己不回东京那照要怎么办，没说出口也知道不该说就闭了口。而照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堇想起五年前她们还在白糸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也经常经历这样的沉默。她先到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过一会儿照过来坐到她旁边，相互点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基本上就不会再说话。但是这种安静却给两个人一种奇妙的安心感，甚至某段时间让堇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喜欢上宫永照了。
这样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全国大赛最后的决赛开始的前夕，在某一天她和照出门的时候，在两个人停在路边看高楼上某个循环播放决赛预告的屏幕的中途，画面突然切换到了某个新闻主持人的脸。“……小行星八年以后将要撞上地球……”堇看了看一边的照，对方双手插兜抬头看着屏幕不说一句话，身后有路过的人嘲笑着这是什么恶劣的恶作剧，宫永照低下头沉默一下又抬起头，这次不是看屏幕而是看堇：“走吧。”弘世堇不置一词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不能三连冠了。”离开拥挤的人群之后，照毫无征兆地开口，堇不接话，她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那个确实不太像是恶作剧，感觉到了宫永照同样的想法之后她只觉得好像有点麻烦了。“明明都是最后一年了。”“嗯。”
那样的新闻在每一个频道循环播放了整整一天，当天晚上堇睡前去关窗，手搭上窗沿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声音大的有点不自然的号叫。似乎是隔壁的人家。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周围此起彼伏的传来了许多悲伤的声音。堇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这些声音给人感觉很不舒服，她胃有些疼，想吐。——这下真的麻烦了。
第二天弘世堇甚至没有时间跟谁告别，大清早就被父母带着离开了东京。她记得那天空气不太好，路上全都是不知道想要逃去哪里的车。明明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小行星撞上来的话再高的地方也好再低的地方也一样的。她向前倾身问前座的父母要去哪儿，母亲低声回答说，仙台。堇并没有去过那里。她在后座看着因为堵车而凝滞的窗外景色想了一会儿，给照发邮件：“我今天开始去仙台。”照很快回复过来，正文只有一个字：“嗯。”弘世堇于是摁灭了手机屏幕，转头又看向窗外。从打开的车窗里露出的司机们的表情都笼罩着一层阴云，她顺着车窗往上看过去，树色青翠欲滴，天空是证明着好天气的天蓝，却平白无故的染上了一些焦躁的味道。
后来弘世堇想，那还真是像逃一样，作为部长的自己最先离开了。宫永照已经喝完了手中的饮料，然后站起来看着堇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还没有好好看过五年不见的东京吧。”堇用了一秒的时间反应过来：“现在？”“现在。”
东京的道路比仙台热闹些，堇一声不吭地走在宫永照旁边。照也不说话，静静地走在前面带路。弘世堇认出这是去向白糸台的路。“堇去麻将部看过了吧。”“你知道？”宫永照微微侧过头，看了堇一眼又很快转回去：“我猜的。”“这五年……还有人会去部室吗？”“我，尧深，淡，诚子前两年回来以后有时也会去。”“这么多部员结果最后只剩下四个人啊。”“全国大赛取消了，”照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她们没有继续来的必要。”堇想起八年前那个下午，刚刚听到世界末日的消息时，照说的那句“看来不能三连冠了”，那时候照也是这样的神情与语气，她隐约感到照是觉得有些惋惜的。“我在仙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拳击手。”“苗场。”堇一愣：“你知道？”“说到仙台就是苗场吧，”照说，“新闻那时候每天都在说。”“嗯，我近距离接触到他了，”堇承认道，“他还是每天都在练习，却也始终坚持不与外人动手。”“我们每天练习也没打算跟人动手。”照回答。堇忍不住牵牵嘴角：“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照抿一下唇，眼睛里波光一摇：“我知道。”
跟着宫永照第二次走进部室的时候，弘世堇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回来时那种微妙的感觉是什么。部室太过于干净整洁了，并不是空置五年应该有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宫永照一直都走在堇身前半步的位置，是以没注意到女孩子这些细微的情绪波动。弘世堇跟着她走到麻将桌前，看着照将手轻轻搭在了桌上。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的样子，看得出来那只手施了力气，指尖泛出轻微的白。“堇还会离开东京吗？”“不会。”回答的瞬间，弘世堇从站在宫永照身后的角度，看到那人仿佛安心一般垂下了眼睫。然后宫永照转过身来微微抬了眼看向堇，比五年前稍微长了一些的头发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堇眼前划出一个好看的弧线：——“你也有五年，没有去过我们这栋教学楼的天台了吧。”
认识将近三年，分别五年，弘世堇倒是没有忘记宫永照喜欢天台这件事。在她的印象里，宫永照意外地是个喜欢高的地方的人。她还记得在听宫永照历数自己爬过的山时她心底的惊讶，而在被问及原因时，照反而稍微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因为风很舒服……而且，说不定能看到花。”后半句话的意思，堇一直到上了高三，才从照零零星星的提到那位宫永妹妹的话语里慢慢拼凑出一个不知道准确度的回答。
在想这些事的时候，她已经跟宫永照走上了天台。风不算大，她在扑面而来的风里看着满目的蓝天白云，心里突然跳出了就在今天，跟宫永照见面不久后听到照说的那句话，不自觉地就重复了一遍。“因为小行星正在飞过来——”她咽下了后边那句。宫永照转头看她，弘世堇停顿了一下，改口道：“即使小行星正在飞过来，不会变的事情还是不会变啊。”宫永照沉默了一会儿：“堇想说什么？”“苗场那时候说，”弘世堇稍微有些尴尬地继续说了下去，“他说，‘如果明天就要死了，难道你会因此改变现在的生活吗……那么，你现在的生活到底是打算活到几岁的生活方式’。”宫永照眨了眨眼，转身将自己靠到环绕着天台的铁丝网上，她背后就是风和日丽碧蓝如洗的晴空，那双眼眸像是浸透了日光，毫不躲闪地盯住了弘世堇。“堇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堇微微有些恍神，记忆中的照，除了在牌桌上，是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她几乎没见过那人有什么剧烈的感情波动，更未曾被她这么追问——照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迫切地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一样。她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是想说……我还没回到东京之前——我还没见到你之前，一直有着诸多担忧。”她将视线投向了宫永照：“而现在，我的想法是，一切都没变真是太好了。”照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垂下了眼：“我倒不这么觉得。”“……照？”顺着弘世堇的视线看过去，宫永照站在一片沉静的，不可动摇的蓝色之中，天台的风猎猎吹动她的裙裾……然后，宫永照向她的方向靠近了几步。“能够看到人生的尽头的时候，反而能够想通一些东西。”她轻声说，“无论怎样，我都不想停留在原地了。”——“我想稍微前进一些试试看，麻将的事情也好，人际关系的事情也好。”弘世堇试探地问：“是说你那位妹妹的事情？”宫永照看进堇的眼睛里：“不，现在在说堇的事情。”“我的……”“我喜欢堇。”宫永照打断了她，向后退了一小步，“堇不在东京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着，一定要想办法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但我想让堇知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