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萨基塔尔首领儿子的尸体包裹着布搭在沃克·思科比恩跨前的马匹上，虽然几天前她已经否认了自己，否认自己还能成为其氏族的继承人，否认自己甚至能是一个思科比恩人，但是其他人对她同样还有着是思科比恩人的共识。

比况与比望两位立博骑士，把同是立博的骑士同伴的尸体堆放在了木车上，不得不较为清晰地看着同伴的死态的他们，静默中达成，无论如何也应该把骑士的尸体送回律法城的共识。

而那位因暗杀行为被反杀的喀匹可翁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支离破散的铁囚笼旁边，在并不被谈论的沉默中，渐渐与渐行渐远的收尸三人队伍拉开了悠长的距离。

一支火把点燃，煤油浇在了鱼鳞尾巴上，静静的烂铁笼是焚烧的见证者。

眼看，森林就要走到头了，并肩坐在马车上的两个立博骑士，一路上并不做声地看着行在前方的那位黑色短卷发的人的背影，在棕色侍从简陋服装下被放置于背的那把弯刀的轮廓隐约可见，仿佛这几天所有的回忆与联想都要吞噬掉比望·立博，这位出身于卡瑟，敏感多愁而忠诚的人儿。于是，他忍不下去了，他几乎是用喉咙发音，面朝前方，而听众只有身边那位已经显露过可以毫无责任感的吉米尼人。“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进行公审，暗杀者的尸体他们好像出于什么默认一般没有带回，应该押送的囚犯现在就像一个领头人一般行在他们前面，基于对罪犯的押送惯例，骑士首先要把罪犯拿下，然而这也是他们现在无法做到的了，接着，任何现在一个路人看到都会觉得这个奇怪的队伍是一伙人，而绝对无辜的他们将可能会被扣上共犯的嫌疑，是从状态的目睹判断的，而不是动机，然而人的动机总是为了各种目的在变动的，所以在这个难以辩解的状况下，好像唯一的生路就是力求一切可以如实陈述的机会，但是，审判者是从法定立法议事席位上的人选出的，那里有着比他们博学百倍的喀匹可翁人，对此，谁都清楚，在为了使氏族覆灭的国家的复辟与复仇的动机下，任何手段都将被利用。几乎是出于求生的潜意识共鸣，他们没敢移动那个暗杀者的尸体，谁都无法确定他是一个人，于是，这将会被定义为骑士对律法誓言的忠贞不二的背叛，他们身心疲惫受到本能的驱使而对真凶进行了包庇，当然那种本能是趋利避害的，恐惧动摇了他们对骑士誓言的坚定，也是对应该进行的公审的正义的信任的丧失。

于是吉米尼人露出了难得的严肃面容回答：“申请紧急议会审判。”

紧急议会审判，是基于在战争纷乱下，议会无暇进行公审，却不得不开审的情况下的一个针对紧急状况的审判方式。

“于是我们要在五人议会审判中，如实陈述……”这相当于他们脑袋里已经感受到了审判席上的肯定会出现的喀匹可翁人的可能的真面目。

“先从聚宝城的魔怪的事件陈述，先让他们对思科比恩人下判，然后，然后……在见机行事。”吉米尼善变的天赋。

“但……她会?……”意思是那位思科比恩人确认萨基塔尔首领的儿子的尸体交付到了她认为可以的地方，她会乖乖留下受审？

吉米尼人也好像缺乏更周全慎思般地咽了咽喉头的口水，答：“没有人可以得知……或许……城里的守卫可以一起拿下她？……”

“她确实是思科比恩人，但是，对于她们氏族的人的不成文骑士惯例，只适用于外出的骑士的个人审判行为，你要知道，从来没有一个思科比恩人明目张胆地走进律法城，而以公正立法而建立的城池中，没有任何一条明确条例说可以逮捕任何一个他们看见的思科比恩人。天……”

吉米尼人，并不是很神经紧绷地咬了咬牙齿，说：“……反正我个人认为生存大于公正……”

卡瑟人用一种仿佛被彻底背叛但也是意料之中而又不能苟同，甚至带着深恶痛绝的愤恨但又不能否定对方的表情，狠狠地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马缰，问：“这么多年来，你有一刻内心真正效忠于骑士誓言吗？”

吉米尼人脸部淡漠地说：“我不知道……”

深夜，聚宝城内的宫廷中，墨，反复深思了她与艾碧丝的对话。

但她迟迟面对着空白的羊皮纸，没有写下一个字，手臂上也没有得到母亲对于之前密函的回复，非要问个为什么的话。

野心，结论是，她深刻地看见野心，它或许不会很深地扎根在每个人里面，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看不见或许又很明显的存在，是扎根在了她的里面，所以，因此，她才能与同类进行了那样的对话。

仿佛是浓同于血统的天赋，使生为思科比恩的她，是一个渴望得到更大的权力而不是渴望展现更出色的暗杀技能的人。

直面了这样的自己，她更甚地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害怕的预想，思科比恩的继承者，只能是她。

鼻腔呼吸中发出悲切，那种绝决，使她感到全部的空间中，仅仅有她一个人，只因她才无比清晰地体会到了会对权力如狼见羊般，垂涎欲滴。

深切，恸动，而目前她能确认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呼吸着。

而所有的其他，都变成了其他，变成了难以确定，而浮现在她瞳孔的画面是台阶上的那个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