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卡米拉 于 2015-7-20 23:59 编辑

想不到标题，就这样吧……

新田在大学时期租住在一家日式点心屋的阁楼。靠近楼梯的那一块木板有些松动，踩上去吱嘎作响，半夜新田下楼上洗手间的时候都是不开灯就睡眼朦胧的用脚踏到那块发声的木板，然后安心的踩准楼梯蹦跶下去。 听起来有点凄惨……实际上这阁楼本就是点心屋的老板夫妇装修妥当，预备给他们未来的孩子的。不知多少年前俩人就开始在合家欢的幻想中拾掇出这么一片五脏六腑俱全的小天地，谁知那个本该粉墨登场的孩子不知在投胎路途中遭遇了什么样的九九八十一难，迟迟没有到达他的西天。 于是这个阁楼就专门出租给那些流落异地，或求学或求工的年轻人……老板娘每次接待一个新客户，给他摊好新棉被把枕头拍软的时候，都会抹着眼泪说“我的孩子本来也该有你这么大了……”，导致每个不知情的纯情少年少女都以为老板家的孩子早夭，心生同情掉一把热泪。 新田两年前刚入住的时候就被骗的眼泪哗哗，发誓在大学期间不再换住处，要好好把老板夫妇二人当成自己的干爹干妈来孝顺。 她一向是个直脑筋又心宽的人。她有个小她两岁的青梅竹马，姓楠田，昵称kssn，小时候三天两头从她那里骗零花钱去买狗粮喂流浪狗。其实楠田自己不是没有零花钱，她每天放学回家路上都会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一个甜筒，把上面的冰激凌舔掉二分之一，再把余下化的差不多成水的二分之一连带着下面的筒给新田吃。新田心里是清楚这事的，但转念又觉得kssn拿自己的钱心怀慈爱普济众狗，连带着自己也成了善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况且kssn的甜筒她可以吃剩下的大半部分。 所以入住点心屋阁楼之后新田果真就跟这家人的亲女儿一样，帮忙料理家务，在旺季的时候一起做点心。 但是平心而论，阁楼被打点得很舒服，老板夫妇也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每天回来都能听到一声欢迎，然后催她去洗手和他们同桌吃饭。 再有，店里的点心她是可以敞开了吃的。久而久之新田身上就萦绕着一股糯米和甜豆沙的香味久久不去……午休前的那一节课坐在她身旁的小鹿总是忍不住两眼放光扒着她的衣领一副要啃了她的架势……好在她总是随身揣着两个红豆大福的。

生活的一切和她在老家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只不过是换了一套环境。她和楠田的老家靠近闹市区，总是充斥着流行最前沿的奇人异物……从小受此都市文化的熏陶，她和楠田都算不上是什么特别单纯的有着大自然气息的乡村少女……不过听说近年乡下少女又是一个新的潮流了。 新田从小就可以算是“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听话，遵纪守法，摆在橱柜上的糖罐绝对不会去偷吃……但是会偷给再三恳求的楠田吃。新田充分的履行着作为年长的姐姐的义务照顾着楠田，拜此所赐楠田被她宠成了一个芳龄二八的熊孩子。 想到现在kssn也该高中毕业，新田有些寝食难安。一来她是担心楠田毕业考试出什么差错，二来她是担心楠田毕业后外出读大学到底能不能正常的生活。 这孩子说不定会选择在家宅居呢……她从小就有当啃老族的潜质。新田想。 kssn的成绩倒是不劳费心的。小丫头从小是个奇才……脑回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总给人一种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的感觉……但也许她什么也没想，只是即兴的熊着。 kssn还天生的运气特别好，以前新田的家母给过她一个任务就是每天用一根棒棒糖拐骗kssn去超市门口用奖券抽奖…………三天二等两天特等，只不过那种超市的特等奖也无非是主妇间抢手的热门不粘锅免费送。倒是新田得到过一支被kssn开过光的六角铅笔，学生时代的选择题靠它基本高枕无忧……后来毕业的时候被新田装进漂流瓶里放生了，希望哪个被大明神眷顾的凡人能继承荣光。 但是既然说过了kssn的脑袋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她到底会不会靠着应试走上正常的社会人道路就是个问题了。

新田这么操心着的时候，楠田独自一人坐着新干线来找她了。 新田上大学之后她们不是没有见过面，但都是假期新田回老家，楠田还从来没有来过新田读大学的城市。不如说从小到大，楠田从没在没有新田陪伴家长同意的情况下去过外地……楠田那个保护欲过度的母亲总是吓她说外面有很多奇怪的大叔专门挑你这种可爱的小孩子抓了去养在仓鼠笼里每天逼她们跑圈……新田每次都很想反驳说伯母您家女儿已经是个迎来发育期的娉婷少女了，不光如此运动细胞还很不错从小训练的剑道也已经过了六段…… 某天放学回点心屋后新田看见那个身高刚过一米五的小矮个伏在点心柜的玻璃台前，脸几乎贴在玻璃上瞪大了眼睛努力的甄别着到底要选季节限定的羊羹还是新开发的巧克力麻薯的时候，竟不由自主的乱了手脚。 我靠她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还不给我打个招呼路上出事了怎么办是不是闹脾气离家出走来投奔我万一有个什么差错还不是都怪在我头上我要怎么给伯母交代…… 新田脑子里浮现了那个眯眯眼伯母的笑脸后打了两个哆嗦，强打起精神把楠田拽上了阁楼。 在楠田用吸管慢条斯理的喝完半杯冰麦茶后，对着新田急肿了一圈的脸不紧不慢的安慰说emitsun放心，我妈放我出来的…… 然后她眨了眨她那对像犬类幼崽一样看起来总是泪水汪汪的眼睛，补充说我来找你玩的。 既然如此圣旨难违……新田压着满心的凌乱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就打算带楠田在这个城市里到处逛逛。 当初新田选择这里的大学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太多的理由。她未来的学校有很多种可能性，她未来的专业有很多种可能性，她未来的人生也有很多种可能性，她只不过是随波逐流的跳进了其中的一条河，反正最后总是要漂向大海。 拖着行李箱和满身异地的陌生气味来到这个海滨城市后，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地方的。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可以喜欢山野乡村成片的向日葵丛林压过头顶，也可以喜欢海轮像座钢铁的碉堡吐出把码头震动的呜鸣声。 而楠田喜欢些什么，以前新田是很有把握的，她可以用她们每个夏天一起收集的那些冰棒棍子打赌……现在楠田在想些什么，新田就不知道了。楠田喜不喜欢新田的海滨，她没有把握。她低头闻了闻自己，已经和楠田身上是不一样的味道了。楠田身上还是那股水手服，可乐土豆饼，和舞蹈房里的木地板的气息。新田觉得自己闻起来像个异乡人，沾满了抹茶、豆饼、咸海风和广阔世界的刺激味道。 然而楠田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穿着过脚踝的长裙，脖子里多串金属挂饰互相撞击叮铃作响。她在沿着海岸的马路上打着赤脚走在护栏堤坝上，新田负责一手拎着她的长靴，一手扶着她的后腰。她们哼的歌是高中时的合唱团排演过的，新田以为自己会忘词忘的厉害，实际上楠田比她忘的更厉害，几乎只剩下几段来回反复的副歌部分在二人的鼻腔之间交替着涌出。 晚上新田带着楠田去吃拉面。她本想按照游玩的惯例带楠田去吃些当地特产……但一想到海边的特产除了海鲜就是海鲜，而海鲜就避免不了虾蟹之类带壳的东西……这大概会要了kssn的命。 她们要了两碗拉面，楠田挑挑拣拣把面上杂七杂八的猪排竹轮等面浇头吃完之后象征性的挑了几口面，喝了几口面汤，就用胳膊肘捅了捅新田柔软的腰窝，用食指骨关节把面碗往新田那边轻轻一推。 新田顺其自然的接过楠田的面碗，然后把她碗里剩下的面挑到自己的碗里来。一边的楠田心满意足的开始喝起冰镇乌龙茶。 新田担当起环保小卫士负责让桌面上不留下浪费的食物，已经有将近二十个年头了。她小的时候别人都说哎呀这孩子圆滚滚的真可爱，后来直到上了国中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无畏的环保意识让自己的身体很充实……她也有过减肥的念头，但是把减肥的决心和大快朵颐的幸福放在天平上权衡一下，情形立马就变的像同体积的棉花跟铁比重量…… 她安慰自己说其实自己也没那么圆……只不过上镜会让人胖三磅，而人的眼睛不就是最好的照相机嘛。 况且每次她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幸福的把眼睛眯起来的时候，楠田都会傻笑着露出一排仓鼠一样的门牙，戳着她的脸颊说emitsun可爱得天下无双…… 新田吃完拉面之后捧着热茶小心翼翼的抿着，楠田突然歪过脑袋说我不打算升学了。 新田脑袋空白了几秒，在心里把“你成绩这么好根本不用担心考试的问题你居然跟我说你不读大学了你对得起那些头悬梁锥刺股不管寒冬酷暑都为了梦想而拼搏的考生们吗”这些话一吐为快之后，愣愣的对着看起来换了个人一样正经的kssn问，伯母同意了？ 嗯。妈妈说我只要想清楚了就可以。 新田心想也是，从小到大kssn要做什么她那个女儿控母亲是不同意的…… 那kssn以后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我想到处看看，找找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楠田在一呼一吸之间缓慢地眨着她弧度好看的眼睫，她是标准的瓜子脸，自从进入青春期后原本和新田一样婴儿肥的圆脸蛋也日趋削长，说话停顿的时候嘴唇微微翕动着，还蒙着一层乌龙茶的水迹，看起来像涂了唇膏一样剔透晶莹。 那…kssn是不来这里的大学了吗？ 问完之后新田也觉得尴尬，只是她习惯性的就这么认为了。她比楠田年长两岁，家居隔壁，家长之间关系密切。直到国中之前，楠田还是个看起来很幼齿很无辜的萝莉的时候对新田都是用“emi姐”这个甜得发腻的称呼的……之后楠田一路步了新田的后尘，上了新田的小学，然后上了新田的国中，然后毫无意外的保送进了新田的高中…… 大概新田总是比楠田要年长，总是比她个子高，总是在收拾她的各种烂摊子，接受着她的各种撒娇，宠着她的各种任性，那样娇小需要照顾的楠田让她安心。 新田咬着茶杯的边口，心想下次kssn来见自己的时候就已经阅尽大千世界尝过人生百态了吧，那个时候她们身上都会是异乡人的味道。年轻的新社会人的味道。

送走楠田之后没几天，新田和点心屋的老板一起把阁楼上的那块一踩就吱呀呻吟的木板给换了。她半夜上洗手间时仍旧是懒得开灯，半闭着朦胧的睡眼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摸索到楼梯的扶手，然后安心的扶着楼梯下楼。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