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下起雨了?」
景風縮起身子暫且避到屋簷下,聽任暴雨嘩啦啦的落,也一時不曉得要去哪兒買傘。
雖然倚仗阿烈醫女的幫忙出宮,但景風深怕連累對方,便趁今日召開六矣廛會議時不辭而別。怎料半途下起了大雨,阻了前行的腳步。
這忽遇的一場大雨,讓黏在身上的溼布衫愈來愈難受,這種換也不能換、脫也不能脫的苦,正是她如今的處境。
正當景風惶然之際,一支紙傘斜斜撐來,將她的身子囊括在傘下。這支紙傘似曾相識,視線由手腕順勢往上,景風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高出半顆頭的人,一身男裝英姿飄颯,好半晌困惑得開不了口。
「一起?」眼前人溫柔的開口,見對方還在發愣,乾脆將人拉入傘中。「妳為什麼總學不會躲雨呢?」
「朴靜?」那聲音冷淡下卻又帶著不易察覺的溫度,那就是她最熟悉的朴靜。「妳怎麼扮做男子裝扮?」
盡量將傘面傾向景風一方,朴靜淡淡開口。「因為我要逃婚。」
姐姐必不會讓她嫁給洪任,但金圖鵬並非這麼想。她不願意家中兄妹為了自己婚事而被刁難,心中另有打算,所以明基明燮回來後,她便積極詢問兩個弟弟行走江湖之事,選擇今日眾人最忙的時候獨自遠行。
「妳不喜歡崔實,也不喜歡洪廛主嗎?」這段日子她亦聽過市井傳聞,崔廛主和洪廛主人都是極好的。朴靜連這樣的男子都不喜歡,那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妳認為我和他們在一起,就會幸福?一個女子什麼模樣才算是幸福?安安份份嫁人,平淡過完一生;或是手掌權勢,摧折無盡風雲。」她的姐姐兩者兼而有之,她卻不認為姐姐幸福。「我看過擁有這些的人,可是沒看過她快樂的神色。」
「幸福有一定的樣子嗎?我覺得心之所嚮,便是幸福。」
當初嚴尚宮娘娘送走崔尚宮後,明明孤寂吟著「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臉上卻笑得開心。她那時問過娘娘為什麼。
「我是個宮女,宮女行了禮後就一輩子不能嫁人,但我並不覺得自己不能夠幸福,因為我知道自己想做些什麼。」娘娘和她說過要祝福崔尚宮,因為崔尚宮可以出宮去尋找她真正想做的事,縱然……「縱然有時候幸福會帶著淺淺的遺憾。」
景風想,或許就像她對思蓮的感情一樣,她會將這份遺憾放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在很久遠很久遠之後,回憶時能夠帶著微笑。
景風一番話深深觸動了朴靜,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心之所嚮,縱有遺憾。姐姐與她談起崔今英的神情,是她最生動的表情。不論如何,那都是姐姐自己的人生了吧?就像姐姐對自己放手,讓她可以隨心所欲行至千里。
此後她的人生不會再緊扣著姐姐,雖然她還是很討厭崔今英。
兩個人靜默的在官道上走著,走了好長一段,景風才似想起什麼的猛然問道:「妳不問我為什麼在外面嗎?」
揹個大包袱,自然是想逃跑了。朴靜不想回答這麼幼稚的問題,只自顧自的往前。
抓著朴靜手腕,景風自然不想放開,不依不饒的說:「朴靜妳走這麼快做什麼?我都快淋到雨了。」
認真說來,在她歷經過的數場大雨中,似乎都是朴靜陪她度過,為她撐傘、送她看醫。討人厭的雨滴,竟然也是一次次緣份的串連。
朴靜忽然停下腳步,景風撞到了她的身子上,直捂著鼻頭喊痛。
「明景風妳有沒有想過,」朴靜的聲音聽起來正經慎重,連著景風的心跟著停跳了一拍。「我們往官道上一直走,是要走去哪裡?」
雖然她想天南地北四處遊歷,但並不代表她可以接受沒有目的的漫走。
景風咬了咬下唇,才怯生生問道:「我們現在是往安城走嗎?」
「……繞一下路確實可以到安城。」看著景風的表情,朴靜微微挑眉。「我剛好要去安城。」
「妳也要去安城?」
朴靜努力壓抑上揚的嘴角,生硬地點頭。
「嚴尚宮娘娘留給我的信裡有一幅畫,畫裡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冉冉上升著一只紙鳶。娘娘說過,她一生中最平靜的時光是在安城度過,看到那只自由自在飛翔的紙鳶,我猜娘娘在畫畫時想到的一定是她的書屋,我想到娘娘生活過的地方看一看。」
「妳知道那書屋在安城的哪裡?」
「我以前問過娘娘,娘娘還告訴我房契藏在哪兒,說是將來要送給我的私宅。如果裡頭偷偷住進其他人,叫我可以拿著掃帚將她們通通趕走呢!」
「妳的尚宮娘娘聽起來是個很有趣的人。」
「當然,我最敬佩的就是我們家娘娘,她是全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一步一行,漢陽城漸遠,離城之人雖然馱負或多或少的遺憾,但幸福也就在遙遠未知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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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先自首這篇的感情戲寫得很爛,明明已經結局了,感情卻像剛開始一樣XD
基本上這是朴靜和景風的結局,是朋友、甚至還未友達以上,但漫漫長路,誰知道未來會如何?
幸福帶有遺憾,或許是我對她們最終的註解。
哼,现在终于可以说一句,阿烈真可悲
而且,觉得挺痛快的,虽然作者君一直说结局绝对不是我们喜欢的,但是,至少能看到虐阿烈,这某种程度上安慰到我了,
虐阿烈的時候,其實作者君是心痛的>"<
我一直覺得,阿烈的個性很亮,在這個沒什麼劇情起伏內容又清清淡淡的文章,阿烈是一團美麗的火,會傷人,但就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