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肚子疼 于 2015-8-8 15:37 编辑

围巾

大楼的背面有一条小巷，紧邻的两栋高楼将天空挤成一线，让原本就阴沉的颜色显得更加压抑。冬日的冷风顺着巷口灌进，转转折折，总算消掉大半威力，但饶是如此也足以入骨三分。 好在，大楼的后门是凹陷型的，突出的墙体又能拦下不少寒意，不时活动一下身体就能再挨上一阵。 乐正绫长出一口气，呼出的热量很快就结成水雾。刚刚温暖一点的身体大概抵挡不了多久，她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一抬眼，天空竟飘起了雪花。 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是好事多磨？ 她一边想一边拉高了围巾，将鼻尖以下包了个严严实实，不过裸露在外的双手却开始泛红。 嗯……那只手套放哪儿去了？明明去年才买给自己的，要是今年就说丢了是不是会被骂？努力回想所有可能的地方但结果遗憾，乐正绫挠了挠头，为接下来的命运真心祈求。 长长地吐气，再深深回吸，随着空气进入的，还有附着在围巾上的清香。那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再熟悉不过，即便是大大咧咧的自己，在这一点上也总是令敏感的人啧啧称奇。 “一样的洗涤剂，为什么味道会不同？”对比后发现确实有点差别的人更是瞪大了眼，“柔顺剂也是一个牌子的……但是阿绫的闻起来好像真的比我的温暖！” 对此，乐正绫只能无奈地笑。如果味道能让人感受到温度，那也是她的温度。尽管围巾是她织给自己的礼物，不过大部分时间的使用者都不是自己。 “那么怕冷怎么不买长一点的？多围上几层不是更保暖么？”乐正绫解下自己的围巾替她戴好，冻得直哆嗦的人却不住推拒。 “我我我我…我不要！你你你、你戴什么？” “我体温比较高，没关系的。再说冬装的大衣是高领，没有围巾也不会太冷。”她利落地打好花结，看着还是颤抖地人忍不住唠叨：“下次给你买条长围巾吧？” “不不…不要！”被抱住的人还在抵抗，乐正绫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不想像个粽子一样。 为什么会在意这点？乐正绫不太明白，明明端午的时候还吃掉了好几座山，现在怎么就讨厌起来了？对食物产生厌烦这种事在她来说是不可能的吧？不然自己也就不用每天都想尽办法填满家中的冰箱了。 所以是什么呢？ 反抗期？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似乎都不太可能…… 乐正绫想了很久也没得出结论，而固执的人也仍旧没有买长围巾。于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经常出现在编织者的脖子上，日复一日的，香味便这么留下。 拉下围巾在手心哈出热气，乐正绫反复摩擦几下双手，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之前发去的短信还没有回音，想必她现在还在录音室吧？ 点亮的屏幕上，时间刚好跳到5点，已经站了一个小时的人此刻犹豫着该不该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点热饮，但一想到自己要是走开的时候她刚好出来，迈出的步伐便总是不由自主地收回。 正是她纠结的时候，身旁的铁门毫无预警地打开，两个人看见彼此都吓了一跳。 “怎么……不是说不用来了么！”洛天依轻轻关上门，口气不善，“天这么冷，又是凌晨……” 乐正绫倒是不在意，习惯了这种关心方式，抱怨也开始变得有趣。“通宵很累吧？我在的话，回去的路上你就可以安心睡了。”她一边说一边解下围巾，对面一直以来的反抗再一次没能成功。 心有不甘的人看着乐正绫的笑脸拧着眉，视线稍稍下滑，忽然瞥见她肩头的落雪。 红色的面料上晶莹的白色格外明显，因为体温而融化的痕迹顺着肩膀的曲线晕开，看这样子在雪里站了很久吧？ 得出结论后她很不高兴。如果刚刚还掺杂着一点喜悦，那么现在就真的是不高兴了。 “怎么不去里面等？感冒了怎么办？”洛天依将打好的花结散开，重新把围巾戴给乐正绫，并且警告她不许解开。 乐正绫听话地不敢再打围巾的主意，只是解释说：“后门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吧……” “大楼又不是没有正门！” “但平时都是走这里吧？离车站那么近，怎么会去前面特意绕一圈？” “平时是平时！今天迟了那么久，你完全可以绕到前面进去啊！” “这样的话万一天依从后门出来，我们不就错过了么？” “哪有那么巧……” “这可说不准。”乐正绫说道，“我喜欢万全之策，因为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你了。” 直白的言语和笑容一直都是致命的武器，对于洛天依来说，她有时甚至不能理解阿绫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松就说出这种话。并不是玩笑或者揶揄，这样发自内心的话语……不会觉得害羞么？ 连她听了都会脸红，阿绫是怎么做到的？ 洛天依别过头在包里翻找雨伞，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同时转移了话题：“出来怎么也不带把伞，下这么大雪，头发都湿了。” 乐正绫伸手拨了拨刘海，积攒的水气令额发粘在一起，感觉是有些不舒服。“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下起来，我就没有带……”刚说到这儿，天依就拿着纸巾过来清理，于是她停了话，乖乖低头。 “不过这样不是正好么？”额前恢复清爽的人又笑起来，“要是拿了伞就没办法同撑一把了吧？” 拿着纸巾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降下去的热度又在脸上蔓延。天依赶快移开视线，这么近的距离……有点糟糕。脑中想着该怎么褪去这恼人的热度，眼中却看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好凉……” 伸出的手先感受到了乐正绫指尖的温度，大脑还停留在前一刻没反应过来。而此刻已在心中暗叫不好的人不动声色地想要抽回手指，瞒天过海的计划还没实行就被回过神来的人察觉得一清二楚。 “手套呢？”洛天依紧握着她的手，脸色又沉下来。对于这种惯犯，耐性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嗯？嗯——就是……这样吧……”乐正绫侧着头眉开眼笑，妄图蒙混过关。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不被识破？ “说的什么和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天依提高了嗓音，绵软的音色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威压感。 可惜心存侥幸的人仍然没有放弃，继续努力地胡扯：“呃……这个、这个其实是这样的。先是因为这样，然后这样……最、最后就这样了！啊、但是，我、我尽力了！所以……” “乐正绫。”被这样微笑着打断。 她也只有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说：“对不起，我弄丢了……” 洛天依没再说话，握着她的手，安静地传递热量。 乐正绫见状反而有些慌了，越是沉默就越是证明惹恼了天依，急着想要说些什么，天依却在这时放开了她的手。 “手插进口袋里，到家之前不准拿出来。”洛天依走进雪中撑开雨伞，然后回头对她说：“趁现在积雪还不多，回去吧。” 乐正绫知道对方还在生气，不过这样的口吻也算原谅自己了吧？ 于是她把手插进口袋里，开心地蹦进伞下，同天依一起融进雪幕之中。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窗外一片银装，唯独天空是阴沉沉的灰色。 洛天依从床上坐起，头脑还不太清醒。通宵赶工后无论睡多久都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她这一觉不过才两三小时。 厨房里传来了流水声，她循声而去，很快就看见系着围裙的人正站在池边洗菜，林林总总能有十几样，大小的盆碗中还有速冻食物。 “中午吃什么？这么多吃不完吧？”还有些懒散的人靠在乐正绫身上，探头看着池子里的白菜发问。 “打算做火锅啊……东西准备多了？”乐正绫小心地转身，尽量不让天依觉得难受，然后环视着已经准备好的食物，盘算一下觉得并无不妥，“我早上没有吃，天依也没有吃吧？所以这样不是刚好么？还是说通宵之后没什么胃口？” 天依摇了摇头，力气可能确实没有了，不过食欲倒是很旺盛。 乐正绫笑了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再去睡一会儿吧？等好了我叫你。” 迷迷糊糊的人再次摇头，蹭着阿绫的胳膊，咕哝一句睡不着。 “那就去客厅喝点水吧，嘴唇都干了。” 这个建议倒是获得了认可，天依摇摇晃晃地走进客厅，按照熟悉的路线来到熟悉的桌旁，在熟悉的位置却发现了本不应该存在的纸袋。她翻过正面看了看商标，心中疑窦丛生。 不是应该在包里么？阿绫帮我拿出来了？ 但是她从来都不会随便动我的包啊…… 难道是我自己拿出来的？ 脑子还没完全启动的人拎着纸袋直奔自己的提包，拉开拉链后，一模一样的纸袋安静地躺在里面。 嗯？ 清醒了大半的人意识到不对，拿起自己包里的纸袋走向了厨房。 “阿绫，这个！” 乐正绫闻声回头，看见两个同样的纸袋也是一惊。 “怎么有两个？”她擦去手上的水渍走了过来，左看右看，然后问道。 “因为我自己也买了啊！”洛天依晃了晃左手示意她，“没想到阿绫也买了……难道是长款？” 乐正绫苦笑着点头，虽然这份默契令人欣喜，可如果连图样都一样的话……不过一样的可能性非常高吧？自己是特意按照天依的喜好挑选的，要是不一样打击才比较大吧？ 她心里纠结，对面的天依忽然抬头问道：“阿绫买的什么颜色？” 乐正绫拆开纸袋说：“是蓝色的。本来去年就想买给你，不过那时候很忙，又没有好看的款式……” 天依接过围巾细看，然后打开自己买的纸袋笑道：“真是除了颜色连花纹都一样……”她手中围巾却是红色。 “嗯？天依不是喜欢蓝色么？” “但是阿绫是红色……会很温暖吧……” 咦？！乐正绫吃惊不小，洛天依的脸上也迅速染了薄红。 “刚、刚才的是在说围巾！红、红色不是暖色系么，视觉上会觉得暖和……”脸颊因为急着解释而变得通红，洛天依看着对面愣住的人更加语无伦次，“这、这条蓝色的给阿绫好了！反正我怕冷……我就要红色了！”说着话就将蓝色的围巾塞进她手中，样子不容一点反驳。 乐正绫摸着手里的围巾慢慢回神，第一次听到天依直白的话语她开心得想要上前拥抱，不过在那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天依不是不喜欢长围巾么？现在没关系了么？”她瞧着低头不语的人说，“如果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我只是怕你会冷才想买长一点的。” “那、那个已经没事了……” “真的？” “嗯。” “唔……那好吧。”乐正绫看看自己手中的围巾，不禁感到有点惋惜：“本来是买给天依的，现在却要自己戴……我已经有手织版了，这个还是……” “那条不要戴了！”天依突然抢话。 “嗯？但那是天依……” “我知道！不过，现在戴这个就好……” 乐正绫被她绕晕了，一时没能明白其中的真意，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道：“戴了这条天依会比较开心么？” “谁谁、谁在说开心的事了？！总之……总之戴这条蓝的比较好！” 那这样就是开心了吧？乐正绫想了想，笑着答应下来：“嗯，以后就用这条了，一会儿我去把手织的那条收起来。” 洛天依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的某日，乐正绫独自在家收拾屋子，翻箱倒柜间偶然从底层的角落里发现一个裹了三四层的袋子。拆开一看，里面是两球毛线和一截没有织完的围巾，除了颜色不同，花纹和款式都和自己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所以是希望和自己用情侣款么？乐正绫恍然大悟，想起她的粽子说，无奈地笑了。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听她坦率地说一次心里话……乐正绫坐在床边想起那天的情形，胸中涌起阵阵暖意。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她弯起嘴角，不如说，天依怎样都好。 重新站起来的人将毛线和没完成的围巾收好，放回原来的位置，盯着角落又突然不动。 如果我织好送给她，天依应该会高兴吧？ 乐正绫在脑海中试着想象，得出的结论令人双眼发亮。不过她并没有取出那个袋子，反而将柜子里的东西照原样摆了回去。 被她发现就不好玩了，所以这个还是当作没看到吧！ 乐正绫若无其事地关上柜门，然后微笑着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