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時間能夠修復一切。
其實時間能夠做的不是修復,而是讓微小的變化逐漸放大,讓原本清晰的風景變得模糊。
埋在土底下的東西不會被一次又一次的重新發掘,曾經重要的東西也不會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曾經體會的快樂和痛苦,都慢慢的消逝淡化,變成了回憶的一部份。
直到回頭一看,才發現人事已非,一切都已不復記憶。
忘記是多久以前,她們的人生也曾經被眾人關注著,被陌生的目光捆綁著。
過去夢想著過的輕鬆生活,卻變成了現在的日常。
睜開眼睛,愛麗絲菲爾一時之間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哪裡。
從床上坐起,她揉揉眼睛,又打了個哈欠。
感覺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夢。
一個關於曾經,她在幾年前經歷的一切的夢。
明明已經是相當時間以前的事情了,為什麼還會夢到呢?
稍微清醒些之後,她才意識到身邊少了點什麼。
原本她是跟美游一起睡午覺來著,現在那孩子又跑到哪裡去了?
房間裡沒看到那個黑髮的小小身影,她多少有些擔心。
將頭髮隨手整理一下,她離開了自己的睡房,思考著一個才四歲的孩子能跑去哪裡。
姑且搜過了她的房間和讀書室,但是當她發現房子裡只有她自己在的時候,她開始感到焦慮了。
「美游!妳在哪裡?美游!」
感覺聽到了後院傳來聲音,她也就拿了雙涼鞋到後頭去了。
看到她和阿爾托莉亞坐在花園的涼椅上看書的時候,愛麗絲菲爾不知道該說什麼。
抬頭看見愛麗絲菲爾,美游馬上從阿爾托莉亞的腿上跳下來,直接往她的方向奔來。
「愛麗媽媽!阿爾媽媽回家了,可是妳還在睡覺,所以我要她跟我說故事!」
「嗯,美游真是乖孩子。」
看到她笑得開心,愛麗絲菲爾也忍不住笑了。
平時這孩子總是有點憂鬱的氣息,也只有在這樣特別的時候才會興奮起來。
抱住她的時候,也感覺有人從背後抱住自己。
「妳不也稱讚我一下嗎?」
聽到對方孩子氣的發言時忍不住笑出來,愛麗絲菲爾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阿爾!別鬧了,我這樣站不起來…」
終於還是把她放開,愛麗絲菲爾提口氣將美游抱起來,面對著她。
「歡迎回來。提早到今天回來了?」
「嗯,格妮薇爾他們過得不錯,稍微拜訪一下就回來了。」
過去一星期因為收到了從首都寄來的重要信件,所以阿爾托莉亞就離開了一陣子。
原本是預定要明天早上才回來的,所以她會出現在這裡也是出乎意料。
距離阿爾托莉亞與她一同參與的戰役結束,已經快要四年了,事情也變了不少。
做出退位宣言之後,阿爾托莉亞也花了整整一年才終於能完全放手。
因為她過去為國家所做的貢獻,她在退位退伍之後被封為上將,也被頒發了各種勳章和獎章。
但是現在那些東西,應該都被堆在倉庫裡面了吧?
終於脫身了之後,她們就從在首都的大房子搬遷出來,在比較靠南邊的鄉間定居了下來。
除了天氣四季分明以外,離阿爾托莉亞曾經承諾過要帶她來看的海岸和沙灘也很近,開車也就十分鐘。
這裡會是她們兩個人,一輩子的家。
放下一切之後,阿爾托莉亞終於在她的鼓勵下主動連絡了曾經失聯快十年的人。
從第一次見面的尷尬甚至想要逃跑,到現在也終於能閒話家常了。
在事過境遷之後重新認識,拋下過去那個不成熟的自我,現在終於能正視過去的錯誤。
已經回不去,卻也沒有人想回到那些時候了。
還在跟阿爾托莉亞交換著分開時這段時間的見聞,就看到美游忽然伸手要求注意。
「阿爾媽媽!愛麗媽媽昨天跟我說啊、我可能會…」
意識到美游要說什麼的時候連忙的捂住了她的嘴巴,愛麗絲菲爾頓時感到心驚膽顫。
確定她沒有要出下去之後才鬆手,她認真看著美游的同時也時不時的抬頭去看一臉困惑的阿爾托莉亞。
「美游,我不是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了嗎?」
小小聲的說著,提醒著孩子兩人的約定。
這才想起這應該是一個秘密,美游也忍不住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噢、抱歉…」
「嘛、講出來也就沒辦法了…」
沒辦法在這種事情上與孩子生氣,畢竟是她決定要提早告訴美游的。
將她放下來,自己也蹲下來到與她同樣的高度。
「妳可以先自己去玩嗎?我要跟阿爾媽媽講幾句話,幾分鐘。」
「對不起…」
看到美游因為說錯話而眼神暗淡,愛麗絲菲爾原本的一點點怨氣也消掉了。
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她順了順那漂亮的黑髮。
「媽媽沒有生氣喔,但是我想要跟阿爾媽媽單獨談一下,妳沒問題吧?」
「嗯!」
感覺她也湊近在鼻尖親了一下,她點點頭,然後就跑掉了。
看著她遠離,愛麗絲菲爾又嘆了口氣。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
阿爾托莉亞終於還是問出口了,臉上的困惑在美游離開之後變成了憂慮。
「呃、該怎麼說呢…還沒有完全確定,不過也十之八九…」
支吾其詞,愛麗絲菲爾也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原本還在做著心理準備,沒想到現在對方提早回來,美游又說溜了嘴。
一切都不能夠更糟了。
「等一下!如果是那麼重要的事情,那我們還是不要在這邊講…我不想等下被嚇到跌在地上。」
或許是直覺吧、阿爾托莉亞在她說出來之前打了岔。
說真的,聽到的時候對方或許真的會跌在地上也說不定。
「那…換個地方?去森林嗎?」
「嗯…」
牽起她的手,阿爾托莉亞又看了她一眼,才往花園後面的森林走去。
退伍已經四年了,對方粗糙的手也變得柔軟一些。
需要做的粗活以及訓練少了,雖然晨練還是有,但是繭還是慢慢的在消失。
不知道哪一天,她會感覺到阿爾托莉亞溫暖而柔軟的掌心?
沉默的走著,無論是愛麗絲菲爾還是阿爾托莉亞都沒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
一邊心事重重,一邊則是不明情況而擔心著。
走到某棵樹的前面,她們停了下來。
雖然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或者是記號,但是她們兩個人都知道,這是屬於她們的樹。
阿爾托莉亞坐下來,愛麗絲菲爾也在她旁邊挑了個舒服的位置。
「在妳要說妳的事情之前,我可以先說我的嗎?」
沒有想到阿爾托莉亞也有事要跟她說,她也只能點頭,然後等待。
只見對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從褲子的口袋裡掏出黑色的小盒。
愛麗絲菲爾知道那是什麼。
「我知道我幾年就就該問這個問題了,但是妳也知道,這中間發生了各種事情,搬家、旅行、還有美游,一堆的擔擱…總而言之…」
打開盒子,阿爾托莉亞掏出那枚銀戒指。
「愛麗絲菲爾‧馮‧艾茵茲貝倫,妳願意嫁給我嗎?」
在她說完的同時就忍不住撲了上去,愛麗絲菲爾就這樣整個人撞進阿爾托莉亞的懷裡。
無法形容現在的那種欣喜,她也只能緊緊的抱著對方不鬆手。
等待了那麼久才終於等到的問題,要她怎麼不高興?
「當然,我怎麼可能會說不呢?我可是一直都在等妳問的喔。」
聽到她答應的時候,阿爾托莉亞的表情讓她難以忘懷。
像是終於放心下來一樣,她的笑容真誠得讓她心跳加速。
「那真感謝我終於問出口了。」
伸出手讓對方替自己套上戒指,愛麗絲菲爾欣賞著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屬於阿爾托莉亞的印記。
也替阿爾托莉亞戴上,她們兩個人相視一笑。
「這樣的話,也要找時間辦婚禮了呢。」
「我已經打點好了,雖然很久以前就已經跟妳父親打過照面,這次去提親也真是不好過啊…」
知道阿爾托莉亞沒在說笑,愛麗絲菲爾也只能跟著苦笑著。
父親雖然挺賞識阿爾托莉亞,但是在他不知情的時候與自己搭上似乎讓他不滿。
這次的婚事,想必他也是經歷了不少心理打擊才終於點頭的吧。
「凱可以當伴郎,伴娘就…格妮薇爾?」
「可以的話希望我的哥哥姐姐也能過來呢,畢竟一生也才一次。」
曾經想過兩個人一起規劃細節的場景,但是現在,她是真的在這個場景裡面。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值得高興了。
「所以…妳剛剛到底是想要說什麼?」
差點忘記的事情又被提起,愛麗絲菲爾整個人跳了起來。
「啊!那個啊、說的也是…」
實在是不希望對方那麼介意這件事,但是她也沒辦法瞞騙她。
現在還好,過一陣子之後她也是想躲了躲不掉的。
「愛麗絲菲爾,妳知道我寧願妳誠實的傷害我,也不要…」
「我知道!只是、感覺有點難開口。」
想著有沒有更宛轉一點的說法讓對方不要受到太大的衝擊,腦筋卻像是凍結一般的無法思考。
總而言之,只能上了嗎?
拉過阿爾托莉亞的手,愛麗絲菲爾讓她的掌心貼在自己小腹的地方。
「愛麗絲菲爾,這到底…」
止住她的話語,愛麗絲菲爾看著她,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阿爾,我懷孕了;是妳的孩子。」
***
阿爾托莉亞感覺自己快要腦溢血了。
還在消化愛麗絲菲爾剛剛說的話,她感覺一切忽然都那麼的不真實。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想不清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看著對方的臉,手依然貼在小腹上,感覺可以聽到耳裡鼓譟的脈搏。
愛麗絲菲爾懷孕了?而且是她的孩子?!
「…等等、再…再說一次?」
「我的月經已經遲到快一個月了,而我從來都沒有慢過。阿爾托莉亞,我知道這或許對妳來說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請相信我,我懷的是妳和我的孩子。」
太過瘋狂而有些想笑的感覺,明明完全就不是應該要笑的場合。
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在開玩笑,阿爾托莉亞卻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反應才好。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混亂,愛麗絲菲爾又繼續開始解釋。
「妳記得嗎?那個晚上。」
不確定她到底在說些什麼,所以也就沒有反應。
看見她沒有答覆的時候臉似乎紅了一些,像是要講的是不可告人的事情。
「就是那個啊!我表現得有些…激動的那個晚上…」
這樣說她就有些印象了。
一個多月之前的某天晚上,愛麗絲菲爾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的…情緒高漲。
有了美游之後,她們兩個人做的次數就逐漸減少,而且比較規律。
那天晚上並不是她們約定好的週期,但是她完全沒有理由去拒絕對方的熱情。
而且,那樣的愛麗絲菲爾也真的是讓她難以忘懷。
「那晚…怎麼了嗎?」
摳著自己的手指頭,愛麗絲菲爾不敢面對她的視線。
「那天啊、我是吃了可能讓我懷上妳的孩子的藥物,所以才會那樣。我知道我沒有必要隱瞞這件事,但是梅林他也說這藥還在試驗階段,成功率和後遺症都還不穩定,所以我覺得妳可能不會答應。」
「我還不知道妳認識梅林…」
梅林是曾經的軍醫,本身跟他是不太熟悉,也基本上沒有任何交集。
只聽說他一直在戰事緊張的時候掉鏈子,但是技術又好到沒有辦法就這樣把他踢出去。
在戰爭結束之後,他似乎就整天窩在他的實驗室裡,研究什麼新藥。
現在知道了他在研發的到底是什麼,她感覺快要昏倒了。
想起這次回首都見到梅林那傢伙時他臉上的表情,阿爾托莉亞有種想要掐死他的感覺。
「是格妮薇爾幫我介紹的。梅林說這個的成功機率真的很低,所以我也沒想到第一次嘗試就…」
「…前陣子妳忽然開始服的藥丸也是為了這個?」
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麗絲菲爾每天早晚都會吃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白色藥丸。
那時候她給的解釋是感覺有點小感冒,而她也沒有多想或懷疑。
看到她點點頭,阿爾托莉亞不知道該說什麼。
「….真的?我的孩子?」
「我也只跟妳發生關係不是嗎?除非是我經期忽然失調,不然也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終於對這件事有了實感,阿爾托莉亞看著愛麗絲菲爾,嘴角逐漸上揚。
將她抱住,沒有控制住的力道讓她們兩個倒在草地上。
「阿爾!妳好重…」
「我們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有孩子了!」
抱著愛麗絲菲爾在草地上打滾,阿爾托莉亞無法形容她現在所感覺到的喜悅。
看到她終於笑了,愛麗絲菲爾似乎也放心下來。
輕柔的吻落在溫暖的唇上,她柔和的笑顏讓她的心跳停了下來。
「我原本還很擔心呢,妳會不會不相信我。」
替對方將有些亂掉的頭髮收在耳後,阿爾托莉亞露出總是能讓愛麗絲菲爾以笑容回應她的笑。
「我怎麼會不相信妳?妳是我唯一能完全相信的人啊。」
曾經,她決定要與愛麗絲菲爾攜手走過一生。
現在,那樣的想法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四年過去,愛麗絲菲爾在她的眼裡依然迷人,依然覺得花上那些時間和氣力去竅開她心房是有意義的。
她仍然是會讓阿爾托莉亞想將自己的一切秘密都交出去的人。
有人說,時間會讓熱情減退,會讓感情變淡,最後造成難以填補的裂痕。
阿爾托莉亞並不否認,她們的確沒有以前那麼熱情。
每天都平淡而安詳,沒有什麼大事,卻也不無聊。
她們的感情並沒有淡化,而是隨著時間變化成了一種習慣,一個不能拋棄的部份。
她需要在每天醒來的時候看到愛麗絲菲爾,她需要每天兩個人一起處理三個人的餐點,一起建立這個家。
一起學習過去從來沒有想過要做的事情,一起脫離過去屬於高層的生活。
曾經的繁華和富貴被普通和恰到好處的日常取代,而她們曾經希望的單純,也在這裡得以實現。
她珍惜著對方的信任,還有對方給予她的心跳。
愛麗絲菲爾還是沒習慣她時不時的過度親近,偶爾出奇不意的調情仍然會讓她臉紅心跳。
這樣的她,就算到了六十歲還是會讓她感動吧?
因為自己遇到了這樣完美的伴侶而感動。
她並不懷念過去那些血腥和榮耀,她從來就不需要那些東西。
這輩子所需要的,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讓愛麗絲菲爾坐在自己的腿上,阿爾托莉亞伸手碰著小腹的地方。
雖然還感覺不到隆起,但是光是想像對方體內正在確實發生的變化,就覺得興奮。
「這樣子的話婚禮可要抓緊時間籌辦的呢,可不能落在這小傢伙之後。」
「美遊也要有個妹妹了,希望她們能好好相處啊。」
想著那個當年也在一點點大的嬰兒而已經長那麼大了,阿爾托莉亞多少有些惆悵。
但是看著她在她們的眼前成長,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
現在一家三口就要變成一家四口了,想必這房子也會比以前更加熱鬧吧?
「差不多該回去了?太久的話美游會擔心的。」
「說的也是啊…那就走吧?」
這樣說的同時,阿爾托莉亞也將愛麗絲菲爾整個人抱了起來。
雖然已經不需要當兵訓練,但是力氣和肌肉還是沒有因此而失去的。
曾經時不時就想要拿起來抽的煙,倒是早就已經戒掉了。
「欸!等等…阿爾!我可以自己走的!」
「今天這樣難得的日子就讓我抱一下吧?我的公主殿下。」
知道用上這個稱呼的時候對方就拿她沒辦法了,阿爾托莉亞就這樣抱著她,快步的回到了屬於她們的家。
***
站在那棟大宅的面前,感覺一切都又回到原點。
感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在這個地方,在同樣昏暗的燈光之下,與什麼人在一起。
身上是不習慣的襯衫和大衣;明明氣溫並不低,卻感覺冷到了骨子裡頭。
手上的包包裡只有換洗衣物和少量的錢,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戴著手套的手握著那張引導自己來到此地的指條,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長途跋涉來到這裡,只為見一個人。
而現在那個人,就在這扇鐵門的另一邊,他卻不確定自己的想法。
他們沒有做過承諾,沒有說過要一直的等待對方。
但是心裡頭有個無名的聲音,告訴他對方還在等待著,等待他回到他身邊。
可是,他還有權利見到那個人嗎?
在做錯了那麼多事,傷害了那麼多人之後,他該怎麼面對那片陽光?
他對他說了謊,他傷害了他,傷害了他深愛的人,這又豈是區區一聲『抱歉』能夠彌補的?
或許,他已經不在愛他,而是純粹的恨著,恨不得他就這樣死掉。
可是他也很努力的刷清了自己的過去啊,花了那麼多年才變成了現在的自己。
說不是是清白,但是至少沒有包袱,沒有牽掛。
終於成功洗心革面,將過去的骯髒都刷去,可以說是一如所有的自己,可以得到原諒嗎?
這次誠實的話,他就能夠重新得到他的重視嗎?
或許吧?如果對方是那個人的話。
但是他現在所想的,所猜測的,全部都只是他自己的想像。
真相到底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明明沒有任何事物阻止他去敲那扇門,去按那門鈴,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等待了太久,而從避不見面變成了不敢去戳破那一層薄膜。
因為不知道另一邊等待自己的,會是幸福還是傷痛。
他不應該得到的幸福,他理應承受的傷痛。
在鐵門前坐下,他呼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累了。
說的也是啊,畢竟他是一路步行過來的。
一路走到了這個地方之後,卻又不知道應該要做些什麼。
就在他思考著些下來能去的地方時,他聽到有人從裡頭出來。
燈光閃爍著,他也忍不住起身,躲到了旁邊的陰影中。
「是誰在外面!」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時,他感覺全身發麻。
完全沒有必要的躲藏,如果他沒躲起來的話甚至會簡單一些。
但是他還沒準備好,他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扎克!是你嗎?」
聽到他喊著自己的名字,感覺連血液都結冰了。
凱跑出家門,在無人的馬路上徘徊。
他還是跟四年前一個模樣,就連那頭金髮都和記憶裡一樣的燦爛。
「扎克,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別躲了,出來吧!我一直都在等你…」
也不顧現在到底是幾點,凱大聲的喊著,希望他能出來。
但是回應他的,就只有無盡的孤寂。
聽到他一直都在等待的時候,扎克感覺全身都僵硬著,無法移動。
他在等他嗎?這四年來都是嗎?
無法辨明對方到底是在隨便說說還是認真的,卻也沒有勇氣去確認。
能做的,就只有躲著,裹緊自己。
「…扎克,如果你在的話…阿爾托莉亞下個月要結婚了,我是她的伴郎。我已經要他幫你留一個位子了,所以…如果你在的話,就去這個地址吧?」
他在地上放了什麼,然後就又起身。
站在原地,凱一個人在微涼的夜裡站在外面,似乎在等待回應。
嘆口氣,他終於還是轉頭回頭,離開了。
扎克又在陰影之中躲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出來,撿起地上的紙片。
他還真不知道,阿爾托莉亞中將已經要結婚了。
對象是誰?那個被他射傷的公主嗎?應該也沒有別的人選了吧?
只聽說他把這個國家整個改頭換面之後就退位,跑到南邊去逍遙自在了。
在轟轟烈烈的經過生死爭鬥之後便與心愛的人安居下來,她也真是懂得怎麼活一個完美的人生啊。
掙扎了一下,他還是把紙條收了起來。
既然還有一個月的話,他應該有時間做好準備吧?
再次見到凱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