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9

西木野真姬发现自己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完全不听使唤。

她趁医生不注意，掐了掐那两根手指，还是感觉到了疼痛，于是暗暗松了口气——手掌上的这两根手指头并不是假的。然后她意识到以后跟绘里亲密接触的时候可能得用左手了，至少目前为止右边的两位主将无法动弹。

她盯着手指好半天才听见医生在叫她，然后她笑了笑，把心中的空落扫去。

右手的复健开始了，平时的生活重回正轨。虽然已经无法参加手术，但已经很擅长脑科手术的她依旧在病院出现，跟医生们讨论手术方案。博士的研究项目也因此改变了，重选了课题，顺便全权接手了医院的事务……

父亲的情况不太好。

他的身体日渐消瘦，精神也常常恍惚。

不仅仅一次对真姬叫出逝去的妻子的昵称。意识到之后总是强撑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姬同样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还是会跟绘里一起出去聚会，会跟希和妮可聚在一起逛街，偶尔也会见到凛和花阳。绘里的妹妹以及妹妹的女朋友，穗乃果的妹妹，偶尔会到她们家借宿。

很多事情都就此平静下来了，生活在平稳而无法阻止的轨道上行驶。

空闲了，思考与自我审视也就因此增加了许多。像是站在不断起退的沙滩上，从脚掌开始，沉闷的思考试图把她吞入大海，渐渐没过脚踝，埋住小腿肚，她却依旧毫无察觉。

十月下旬是绘里的生日，已经要二十八岁了，真姬带着她出海玩。

父亲不能随她们一起出来，真姬却也不想离开太久。两个人两天的换洗衣物装了一个小行李箱，由绘里轻松地拖上两层游艇。

预测这几天海岸附近会很平稳，真姬和绘里都临时冲刺了一下开游艇的101，让这两天变成彻彻底底的二人世界。

绘里把行李箱和背包放在二层的卧室里时，游艇已经开动了。她小跑到楼下去粘真姬。

“怎么就开船了？我也想开诶。”绘里从后面将真姬抱住，头歪在一旁看真姬。

长期的办公室工作让两人的皮肤都显得白净，此时海上毫无遮拦的阳光透过驾驶舱的大片玻璃，照得绘里眼中的真姬有点发虚。

“但是把我抱住，我就不能把位置让出来了。”真姬本能地偏头蹭了蹭绘里的脸颊，大部分的注意力依旧在海上。绘里继续把脑袋埋在真姬的肩窝里，深吸她于海味不同的洗发水香。

她们没开远，把船锚抛下去之后，还能看得到码头处大片的船只。

站在甲板上，绘里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大海。白色羽毛的海鸥翱翔在天蓝的空中，远处可以听到海豹的嗷嗷叫声。海水起伏之间反射了太阳的光芒，波光粼粼，而整体的颜色却是灰蓝色的。十月的海风并不凌厉，却也不算柔和，让绘里的四肢有些冷。

刚觉得有些冷，就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虽然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真姬，但她还是展开最明亮的笑容去看对方。

满世界的冷色，似乎只有一头蓬松红发的她能带来一些温度了。

看上去没什么表情，近日来似乎总是心事重重，于此同时性格沉稳了很多。但是没有改变的，则是她给予的温度。

温柔的，不动声色的，及时的。

如果这个时候去调戏她，说她像小孩子一样喜欢牵牵，必定会跟以前一样恼羞成怒，甩开手，脸色充血地辩解。而不知出自什么样的原因，她没有这样做。她用力捏了捏真姬的手指头。

想传达的信息，大概只是爱。

中午的时候，真姬从厨房里的水箱里夹出两只螃蟹，尽了平生所学，清蒸了那两只可怜的海洋生物。绘里看着她做饭的整个过程都很着急，却被真姬退到一边：“寿星坐好，别乱动。”

“我的生日是明天啦！”

“哦。”真姬抿嘴，看了绘里一脸，“坐好。”

坐在餐桌旁边的绘里略委屈地抱住自己的两条长腿。就这样抱了一会儿膝盖她突然间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她说：“诶是不是不能这样笑，会出皱纹吗？”

“因为不知道你的笑点在哪里，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笑了。”真姬从冰箱里拿出黄油，切了一块儿，扔到瓷碗里去。“但是应该不会有皱纹的，想笑就笑吧。”她把碗放进微波炉，按下时间。

“本来想听你说不嫌弃我变老，但刚刚那句话也好暖。”

真姬暂时停了下来，看到绘里的下垂眼弯成月牙，阳光把她的蓝色眸子照成了水色。

生活中处处因为细节而再次心动，却一次比一次平静。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揽住绘里的脖子，弯下腰，低下头，把自己的嘴唇印上刚刚停止说话的唇。

她喜欢绘里的眼睛。喜欢绘里的嘴唇，喜欢绘里的鼻子。喜欢绘里金色的长发，喜欢绘里雪白的脖颈。喜欢她笑，喜欢她宠着自己。喜欢对方的一点一滴。

却不喜欢自己。

将自己从走向越来越激烈的亲吻抽离，她回到厨房小岛旁边。

蒸螃蟹的时间已经到了，装盘后她把温热的黄油也拿了出来，顺便带上一小筐不同口味的海鲜酱或粉，一律摆在甲板上的小桌上。

开了一瓶白葡萄酒，倒入高脚杯里。

中午或许不是喝酒的时间，但两个人的世界又能有什么规定呢。

船上是有WiFi的，所以绘里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睡午觉的时候，真姬就在她旁边守着，用电脑工作。

太阳下看屏幕，再加上船的晃动，她开始有些头痛。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却没有缓解，甚至有加重的趋势。最终她决定再继续勉强自己工作也不会有任何进展了，就把电脑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决定休息。

在这么大的太阳下她无法睡着，坐在躺椅上纠结是要把绘里叫醒到房间里去睡，还是自己直接去睡。

倒是绘里先醒来了。她还迷迷糊糊地，再加上中午喝的酒精经过时间渗入她的血管，此时比之前还要不清醒。她囔囔地叫着真姬，翻了个身，向坐在另一只躺椅里的真姬伸出了手。

真姬便牵住她的手，站起来，来到绘里的身边。弯下腰之后，贴近绘里，悄悄跟她说，“我们进房间里睡好不好？”

“抱我进去。”绘里眯上眼，挣开真姬的手，用双臂揽住真姬的脖子。

吐气之间有浓重的葡萄酒味，真姬终于明白中午开的那瓶酒为什么莫名奇妙就空了。

头还痛着，她却笑起来，“你这家伙有酒瘾吗？”一只手臂放在绘里的背后，另一只放在膝盖下面。她一憋气，把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大人给抱了起来。

“欸欸欸你真的抱了？”绘里立即勒紧真姬的脖子，表示之前只是不清醒的玩笑话。

“不需要支点，就能……抱起……全……世……界……”真姬的话说到一般就没气儿了，她加快脚步，太阳穴上爆出了青筋。

绘里对真姬难得的情话有点害羞，她死死扒住真姬的脖子以及后背，等真姬都已经迈上几个台阶了，才想出答话：“别看你的全世界多有分量，我的全世界也很有力气呢。”

真姬把绘里放在床上时几乎是用摔的。不管她希望自己能多么轻手轻脚，但实在没足够的力气。绘里拉着她的脖子，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温度这么高？在外面太热了还是刚刚运动了？不会是不舒服吧？”

“嗯……没事，我先去吃两颗阿司匹林，你先睡吧。”真姬在绘里的刘海上印了一口，转身去找自己的背包。

绘里却有些担心起来，不再懒懒地赖着，蹦起来帮真姬倒了一杯水，看着真姬吞下两片药片。

“睡觉吗？”

真姬点点头，把外面的外套脱掉，就要倒在床上。还没完全倒下时她又转回来，给绘里了一个深深的拥抱，“抱歉，明明你生日要到了，却还让你担心。”

“生日什么的并不重要啊，根本没你重要。”金发被扯到，绘里却不介意，把怀中的人抱紧，“不要道歉好吗？”

真姬头痛得感到委屈，使劲闭着眼睛，挤出了生生疼出来的泪。

这回轮到绘里把真姬抱到床上，虽然只是搂着腰从地上拔起来，看上去没有之前真姬使用的公主抱好用，但却比公主抱还要结实和安全。

正是真姬所需要的。不是好看，不是华丽，是安全而朴实的陪伴。

真姬睡着之后，发红的眼睫毛上还沾有萤光，看得绘里有些心疼。尤其是在知道真姬因为自己生病，没能给她一个完美的生日庆祝，而感到内疚的时候，她更加心疼了。

是的，她总是感到寂寞。

真姬是个很努力的人。她对待什么都很认真很努力。她会彻夜不眠地为繆斯作曲，会把生活中的每一分时间投入医学和商学里，会连续在医院或研究室里过夜工作，更会为绘里而改变自身人生的走向。

绘里把恋人的认真都看在眼里，准确地说她非常喜欢这份于常人不同的专注和执着。

因此她不止一次感到两个人的差距。

觉得自己太过随性，无法成为真姬的后盾。

在潜意识里，几年前的思想依旧没有改变——

真姬如果不认识她，或许会过得更好。

绘里盯着真姬。此刻的红发女生背对她侧躺着，盖上了薄薄的毯子。浓密的头发近期才修剪过，现在还可以看得到她雪白的脖子以及上面的青筋。毯子后面空空地垂下，肩膀缩起来，看上去非常窄。

她看得出神，伸手想碰却又缩了回来。有一点不敢。

最终她把手放了回来，仰面躺在床的另一边，盯着船舱里磨制精致的木质天花板。

很多忧愁的思绪开始在她的脑内拥挤，使她无法入睡。

起身之后，因为不想吵到真姬，她从卧室里出来，在楼下的餐厅里又找到了一瓶酒。

思虑片刻，她拿开瓶器拔开瓶塞。

明明打开决定喝了，却因为想到什么而停下了。

她把瓶塞塞回去，回到卧室，坐在了真姬身旁。

真姬晚上醒过来了一次，却很明显在强撑，想要给绘里做晚饭。

绘里在她面前做出哈比特电影里那位魔法师的动作，跟她开玩笑：“You shall not pass!”

“命令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必须精神起来！毕竟明天才是我真的生日嘛。”

一击戳中真姬，让她重新倒下去要睡觉，而绘里则赶紧凑近让她喝了杯水。

看着杯子空了，绘里顺顺对方的红发，语气温柔下来，“get better.”

“Happy early birthday.”

对方的语气也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祝福。

－

突然发现最近总是让小真姬生病……？

这样很不好……说好目前应该不虐身的……

目前的确属于立Flag阶段，跟最开始几章就立下的Flag应该是有呼应的

嘛以后真的挖出来大家就会看出来了吧……之前都没人注意=-=

然后下一章应该是很逗比的一章！

说到逗比，大大们猜到是谁要出现了吗2333333

毕竟这文黑她已成惯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