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才想起原來自己好久沒把更新搬來這邊……
微博那邊已經更新到第7章 也差不多要完結了
有興趣的話可以先到那邊去看(?
----------------------------------------------------------------------------------------------------
#5
手中緊緊抓住那條準備好的繩子,背對著繪里並借助它從窗戶中躍出,以游繩之姿從二樓滑落到地面。
安全降到地面之後,下意識抬頭望向二樓,卻見自己剛剛所用的繩子早已被房裡的人收了起來,窗戶亦被關上了。
要是海未說她一點都不失望、一點都不感觸的話,那肯定是騙人的。
好不容易稍微深入的認識了那個人,也自覺自己與她的距離收短了點,以為自己將會與她繼續一起生活下去之時,卻被迫迎來分離。
海未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這麼的一天——不想回去那個曾經被自己當成榮耀,以及生命中的一切的日本皇軍。
想要拋棄皇軍兵士的身份,只是作為「園田海未」,留在絢瀨繪里這位金髮的外國軍官身邊。
想要無視現在的情勢和敵對關係,繼續待在自己感到興趣的人的身邊,然後更加深入的了解她。
想要與她並肩前進,為她分擔一切痛苦、悲傷、辛勞,與她分享得到的歡笑、溫暖、幸福。
因為那個人,自己的生活、思想,甚至心緒,都全數被她所摧毀、打破、改變。
明明內心對於她的好感已經紮根攀升,更甚似乎對她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會因為她的痛苦而心疼,會因為她的悲傷而低沉,會因為她的笑容而高興。
——但是偏偏、事到如今,她卻要求自己離開。
儘管自己能夠些許的明白和體諒到她的心情,然而內心總是有種無法以筆墨言語描述出來的複雜心情。
海未必須承認,自己是喜歡上她、絢瀨繪里。
正因如此,離別才會不捨、才會心疼。
用力地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些事情——現在首要的目標是按照繪里的話去做,從這裡逃回日本皇軍。
不過,在這種自己並不熟悉、屬於敵軍管轄的深山區域之中,到底自己逃出來以後該往哪裡走才對?
雖然在這片區域中待了半年以上,但是畢竟幾乎全部時間都是待在官邸之內,根本沒有機會到外面去看看,又怎麼可能會對這裡的路有所認知。
一臉茫然地看著臉前方那片翠綠,海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之際,卻見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走來。
等等那人再走近些許以後,海未這才看清來者究竟是誰——那個人是繪里的副官,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繪里不在的時候照看自己的人:庫茲涅佐夫上尉。
仔細一看,發現對方正騎著一匹馬,同時間左手還牽著另一匹馬策馬急行而至。
回想起當初自己曾經被對方以一種複雜的目光打量過,使得自己一直對他抱有一定程度的戒心。
但是等到自己在繪里身邊待著的時間增加以後,海未才意識到,他對於上司是多麼的忠誠,甚至到了自己也忍不住感嘆不如的程度。
在離開之前,繪里只是說了要自己回去,不過完全沒有提及如何回去。
而現在,他騎著馬,也牽著另一匹馬前來,大概就是在暗示著他會帶自己離開這裡,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這匹馬。
抬頭觀察了下他的表情,看見的是他不帶一絲感情的冷淡臉容,明顯的透露出嚴肅、堅定,讓海未有些愕然。
對上他的目光之際,便見對方以眼神示意自己騎上另一匹由他牽來的馬。
先是頓了一下,稍作思索以後,海未還是不疑有他的抓住疆繩,踩到腳踏之上,順勢跨坐到馬鞍上。
安然無恙地騎上馬匹,隨即旁邊的上尉便將他掛在右邊腰側的那把軍刀一把扯下,連同刀鞘直接丟給海未。
迅速地反應過來,於是伸出右手瀟灑的抓住劍鞘,準確無誤的接下上尉拋給自己的軍刀。
因為語言不通的關係,上尉沒有作出附加的解釋。
縱然海未實際上並不知道為什麼他將軍刀交給自己的原因也好,至少海未也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她將這把軍刀當成自己的旁身武器。
再說,在離開之前,繪里也將她的佩槍交給了自己,那麼這樣的舉動也應該是繪里的命令才對。
——將手槍和軍刀交付下來,為的就是好讓海未擁有自保的方法,這麼一來,平安無事地回去日本皇軍的機會也會大大增加。
那麼,這一匹馬想必也是繪里為了協助自己逃回去而命人準備的吧。
光是想到這一點,海未就不禁有點感動。
感覺眼眶周遭的溫度似乎上升了點,雙眸濛上一點霧氣,迅即明白到自己大概是過於感觸而熱淚盈眶,於是唯有將原因歸咎於繪里的細心體貼之上。
都已經到了分離的時候,但是為什麼她還是對自己如此溫柔?
明明無法看清彼此的未來,也不肯定會不會再有相遇的一天,即使有那麼的一天,雙方還是會作為敵人而戰,但是繪里似乎並不在意。
在海未自身看來,她就像是完全沒考慮過她自己的事,完全就只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即使鋌而走險也在所不惜。
無法確認繪里對自己的感覺是什麼,但是海未最少知道了、她是真正的喜歡上了絢瀨繪里這個人。
無法面對再次與她成為敵人,不過她更無法辜負繪里的心意,所以只能選擇回去的道路,然後期待再一次相遇。
海未甩了甩頭,嘗試將腦海中那些混亂的想法抹消,看著上尉扯動疆繩驅使他所騎著的馬回頭,於是自己作出同樣的動作。
他回首瞥向海未,舉起手臂以手背朝向她作出招手的動作,那樣的手勢正正就表示要求她跟著自己前行。
對他的意思心領神會,於是跟隨著他策馬轉向,準備離去。
將心中的不捨和留戀寄托在最後的回首之中,然後決心不再回頭,甩動手中的疆繩,追上先行一步的庫茲涅佐夫上尉。
由原本的急行漸漸變化為疾跑,樹木在道路的周遭林立,奔馳於山路中確實是有著另一種微妙的感覺。
因為必須迴避開其他人的耳目,盡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意外和注意,同時也是希望不會被後來的車隊所發現。
緊緊隨著上尉的帶領翻越山頭,穿過陌生的山路,天色由當初的明亮逐漸變成黃昏,最後落入陰暗的夜色。
在黑夜中穿梭,必須特別注意身邊以及前路,以防因為一時的不留神而釀成意外,也為了避免突然受到野獸的襲擊。
很清楚這一次的「任務目標」是急行回歸日本皇軍的管轄區域,同時亦很了解自己必須以近乎潛行的方法穿越叢林,所以海未一直都沒有放鬆過戒。
緊隨上尉的帶領,持續幾乎無止境的策馬奔馳,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時間,兩人終於穿出了森林,翻上了另一座山的山頂。
騎著馬停在山頂的平地,然後遠眺鳥瞰前方的山腳,映入眼中的正正是海未熟悉而又有些許陌生、失落許久的景色。
——瓦礫、廢墟、屍體、軍備、殘骸。
戰場上獨有的硝煙和血腥味無一不刺激著海未的嗅覺,明明是曾經熟悉的味道,此刻自己卻有種厭惡的感覺。
明明以前一直想要回到這樣的地方,想要再一次在戰場上殺敵,可是現在內心卻產生了種微妙的抗拒感。
一直有所認知而毫不在乎的廢墟景色,如今在海未眼中看起來竟然是多麼的無趣,多麼的令她反感。
曾經以為這樣的景色、這樣的味道是屬於自己的驕傲,也為著身為皇軍一員而感到自豪,到底為什麼,現在竟然不想作為軍人而活?
沒錯,骨子裡依然以「軍人」這個身份而自豪,但是,此刻是以有那人在身邊陪伴、彼此不是敵對的關係作為「敵人」為前提。
因為世界之中缺少了那個人的身影,所以本應五顏六色的世界,此刻看起來卻宛如只剩下黑白兩色一般。
海未很清楚了解,現在能做的、就只有誠如繪里所期望的,回去日本皇軍,重新作為一名軍人而活。
再者,繪里在臨別之前也說了「有緣再見」,唯一一個能夠維繫她與自己緣份的地方就只有一個。
重新被繪里視為軍人之時,自己卻變得渴望繼續留在繪里的身邊,甚至願意為此放棄過去曾有的驕傲與自豪,只是可惜如今已經不會再有那樣的機會了。
必須重新背負起軍人的精神、榮耀、使命,然後再一次作為軍人踏足戰場。
只要這麼做的話,一定會再有相遇的機會——海未是這麼深信著。
再次見面的時候,自己應該要怎麼去應對那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呢。
腦海被那樣的想法所完全佔據,只顧著糾結於那樣的事情,全然沒有注意到山腳的動靜,最後是因為上尉朝著她打了個響指,海未才回過神來。
順著上尉手指指向的方向一望,便遠遠的看見那身永遠不可能認不出來的軍服——那是日本皇軍的部隊。
只要現在從這裡下去和他們匯合,自己就可以無事地回到軍中了………只是、海未仍然有著一絲的擔憂。
——帶著自己來這裡的庫茲涅佐夫上尉,之後到底會怎麼做呢。
稍稍皺起眉望向他,卻見他對此似乎完全不在意,臉上的表情依舊淡然。
忽然,他伸出手,在軍服大衣的內側翻找出什麼東西,然後轉交到海未手上。
接過他遞來的東西,稍稍翻轉一看,便瞬間明白那是什麼東西——從信封表面那凜然的字跡看來,應該是繪里給自己留下的信,而且還是兩封。
上尉先指向上方的那封,大概是在暗示海未要在現在閱讀它,於是點了點頭以後,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認真細讀。
這一封信的內容並不長,而且從那略為潦草的字跡上看來,這應該是在時間不算充裕的情況下寫完的。
【海未:
很抱歉沒有足夠的時間給你好好解釋現在的情形就要求你離開,但是除此之外,我已經找不到其他能夠保護你的方法了。
之前我可以若無其事的庇護著你,無非是因為我擁有區域內最高的指揮權力,只要事情不流出去、不讓上層知道的話,我就可以讓你一直留在我的身邊。
但是現在,我無法再動用這樣的權力——因為戰線的擴大,指揮層派來了軍階更高的人來接替我的最高指揮官權力。
為了不讓你陷入危險之中,我唯有出此下策,強制將你遣返。
時間不多了,匆忙之間只能給你留下這行短短的訊息,另外的那封信、等到你真正安全以後才好好看吧。
繪里
1944年7月筆】
讀完繪里留下的第一封信,恍然大悟的抬起頭,也總算明白了繪里這麼急著要將自己送走的原因。
果然一如自己以前所猜測的一樣,繪里在那一區的軍隊中擁有著相當高的地位,所有軍人都必須服從她的命令,因此她才有資格作出那些任性橫蠻的要求。
但是現在正如信上所描述的、她失去了最高指揮官的權力,已經沒辦法再鎮壓部下們了。
因為繪里深知自己沒有能力繼續保護海未,所以寧願放逐自她回到原本的地方,然後自行承擔一切結果,也不願讓她受到丁點威脅。
——真是一個既頑固又溫柔的人。
我行我素的自行斷定情況,什麼都沒說的就將人送走,想要生氣卻又生氣不起來,所以能做的就只有無奈一笑。
海未先是朝著上尉點了下頭示意道謝,隨即便見他毫不猶豫的轉過身,似乎是準備策馬回行。
「給自己帶路」這一點縱使只是來自繪里的命令,而上尉也只是單純的履行職務,但是海未還是想要好好感謝他冒著危險協助自己逃離。
腦中先才泛起了必須要給作為引路者的他道謝的想法,身體就已經忠實的直接作出行動。
「(謝謝。)」
以俄語說出的感激之言,之所以會認識這陌生的語言完全只是因為繪里的教導,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大派用場。
沒料到海未竟然會用俄語對自己說出道謝的話語,呆愣一下,隨後才意識到她用了自己的母語傳遞感謝之意。
發自真心的劃起嘴角,但是礙於語言不通的關係,上尉終究還是沒辦法傳達心中的感觸,唯有點頭示意。
這一次離別以後,還會有機會再見嗎?
儘管海未並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她還是選擇了不去思考,目送上尉騎著馬遠去,然後自己也踏上與皇軍匯合的路途。
將一切賭在這一舉動之上,期望能夠再次在戰場相逢。
——之後所得到的、那一定將會是唯一的答案。
「下一次的相遇,我一定不會再敗陣——勝者終將是我,所以在我再起以前,別讓自己這麼容易丟了命……等我回來,繪里。」
順著迎面而來的風低喃出承諾,打從眼角滑落的淚珠隨風飄散,將心中的猶豫不決和軟弱躊躇全數留在背後。
從現在起,重新背負起「皇軍」之責,以軍人之名為傲。
——讓一切重來,但是這次,不會再重蹈那條歪路了。
//
從窗戶中窺看,見海未安穩地降落到地面,安心的鬆了口氣,隨即為了不讓自己反悔而關上窗。
房門外傳來吵鬧的腳步聲,繪里很快就反應過來,也很清楚了解將會有什麼後果降臨於身上。
木門一如預料般的被一把撞開,進來的人是誰、不用多想都能夠知道了。
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果然就看見那位少將面帶慍火地狠狠瞪著自己,暴露與不忿全都表形於色。
「(中校,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到底是在做什麼,也是為了什麼。)」
明顯能聽出慍惱的語調,他卻依然像是在壓抑怒火,嘗試以平靜的語氣質問。
「(我的確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和舉動,少將,我已經準備好承受一切後果。)」
繪里挺起胸膛,正直的回答少將的問題,不作任何修飾,也不作任何解釋,直率而坦白地交代。
「(那麼,絢瀨中校,請你解釋一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語調中的怒意似乎消退了點,但是臉上的表情所透出的嚴肅卻是更加明顯。
「(我想、一切您已經從您的部下那邊聽來了,那麼,事情的全部就誠如您部下所說的那般。)」
語調平穩得繪里自身也難以置信,直截了當地承認所作的一切,沒有用多餘的言語去修飾或是解釋。
做過的事已成定局,事到如今無法作出任何改變,也是無用置疑的觸犯了軍紀,所以倒不如直接承認自己的過錯,省卻審問的時間。
「(所以中校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否認你私藏戰俘而沒有上報的這回事嗎。)」
明明是質問的語句,用的卻是陳述的肯定語氣,只是繪里並沒有否認,反而點頭直認不諱。
「(既然是這樣,那我想你已經很清楚將會有怎麼樣的懲罰了吧。)」
語畢,少將稍稍頓了一下,那微弱的怒意似是再度消退了點。
轉變而來的,是隱約的戲諷語調。
「(只不過,我真沒想過,如此聰明而忠誠的絢瀨中校,竟然會犯下這種莫名的錯誤,也竟然會為區區的一個戰俘而徇私。)」
「(到底那個戰俘有著怎樣的魅力,才讓我們這位如此有才能的優秀中校甘願為了他放棄自己的前途呢?)」
「(不過中校,我還是必須告訴你、你將必須為你的衝動魯莽,以及那愚蠢的包庇與叛逆付上極大的代價。)」
——被狠狠地訓話了,到底之後會迎來怎樣的軍紀處分呢。
縱使是有著軍紀明令軍人必須將虜獲戰俘的捷報上傳,也必須上繳捕得的戰俘,否則換來的將會是嚴厲的軍法處分。
但是繪里還是決意無視這項軍令,不論怎樣也不肯上報,更不肯將海未交出去。
因為自己違反了軍紀,沒有將捕獲戰俘的事情上報指揮官層,所以現在才會被如此的訓話。
繪里沉默的垂著眼眸,雖是看似聽著面前的少將對自己訓話,實際上卻是完全沒有聽進去,臉上的表情也依然平淡。
心中盤算著可能得到的處分與下場,甚至已為最差事態作好準備,更加已經準備好就算自己不在了,也該如何保護好海未。
「(剛才也說了,這一個戰區的最高指揮權將會全數轉移到我的手上,失去了『最高指揮官』這樣的權力光環,你也只會是必須聽從上層命令的普通軍士。)」
「(從這一刻開始、我將會取代你成為這一區的指揮官,而你亦必須為觸犯軍紀這一項罪名受到相應的懲罰。)」
平靜地聽完少將的說話,全然沒有反抗的打算,準備接受任意的擺佈。
眼見繪里大概是打算不去抵抗,於是少將也就擺了下手,隨即作出下一個命令,以手勢向部下們示意。
「(拿下她。)」
簡短的一聲令下,本來在他身後的部下們迅速衝上前,以半月形的陣式阻擋繪里的去路並將她包圍起來。
受命包圍自己的那些士兵一律以標準的角度舉起槍,近乎十枝步槍的槍口對準自己,繪里根本無法逃走。
順從的待在原地——倒不如說、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反抗,手心朝向威脅者那方,同時舉至雙耳旁的水平,以行動示意不會進行任何抵抗。
見繪里乖乖地舉起雙手,其中一名士兵於是放下槍步近她,從軍服內側拿出一雙手銬,直接將她的雙手鎖起。
「(絢瀨繪里,軍階中校,從現在此刻起你的指揮權就移交到我的手上,而觸犯軍紀的你將會即時被撤除軍階、職務及權力,然後收歸軍牢。)」
一邊說著這番話的同時,少將緩緩步近繪里,俯首凝視低頭不語的她。
毫無聲息的伸出手,徑自抓住繪里右臂上扣著的那個象徵指揮官之位的臂章,強行將它拽下來。
緊接其後,少將伸手抓住繪里左肩上剩留下來的軍階章,用力一下就將它撕扯下來,將其握在手中。
連僅有的最後一個軍階章都失去了,這代表了什麼,繪里自然是很清楚。
——軍服上沒有軍階章,那即是說、自己已經失去了作為「軍人」的身份,沒有階級,自然沒有職責,更沒有地位。
在軍中的地位被消除,更別提所說的尊嚴、榮耀。
然而,即使失去往日那屬於自己的榮光,能讓海未安全逃走,那就絕對是值得的。
沒想到、自己真的是意外地固執己見啊。
當然,她這麼做自然是有她的原因——在這個時期所捕獲的敵軍戰俘,要是交出去的話,可不知道會遭受怎樣的對待、落得怎樣的下場。
身為軍人的繪里,自然是很清楚這一點。
再說,她故意捕獲海未,也只是為了一個願望。
她希望將她留在身邊,然後由自己親自保護好她,讓她不再需要踏足戰場。
只要能夠保護好海未,就算代價是自己的生命也好,又有何不可。
——雖然說,繪里自己也並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此執著的想要保護她,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的想要跟她待在一起。
或許這一切,全都是當時初次遇見海未的時候,被命運所決定下來的吧。
想讓那雙金色的眸子一直閃耀自信的光芒。
想讓那張端正的東方臉孔綻放出真正的笑容。
想讓那個曾經的軍人不再涉足戰場,不再被硝煙塵灰沾污。
自己……僅僅是有著這樣的渺小心願而已。
只是現在、這樣的心願根本不可能實現了。
曾經,繪里認為自己是世上最成功的「獵人」,將桀驁不馴的那頭「猛獸」捕捉回來,並且將其馴服,但是後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不能讓本來自由的「猛獸」因為自己的一時心動而囚禁她直至死亡,更不能讓她莫名的因為自己而同樣陷入危險。
強求本來不屬於自己的事物,只會到最後造成玉石俱焚罷了。
那麼倒不如自己強忍不捨,讓自由自在的她回到該回去的歸宿。
因為出自真心的喜歡,所以才會不想讓所愛之人受到傷害,才會學懂適時放手。
——就算自己換來什麼後果也好,絕對不會為所做的事而後悔。
「(你所犯下的罪行,我會將其告知軍事法庭,在等待上頭給出最後的判決之前,你就在這一區的軍牢之中待著。)」
少將壓下聲線,嚴肅地將他的判定告知繪里。
「(從這一刻開始,你不再是軍人,而是戰犯。)」
無法否認的稱呼,因為打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挑戰軍紀、觸犯禁忌的犯罪者,知情不報,更是罪加一等。
當然對於繪里來說,這也是自己早已預算在內的結果之一。
不能確定軍事法庭會對自己作出怎樣的裁決,不過能夠肯定的是、自己不會被即時判決最高刑罰,亦即死刑。
當然,一直無法弄清上層想法的繪里自然是無法預測來自法庭的最高判決——所以這麼做也不過是繪里自身的孤注一擲而已。
儘管無法看清前路,也不知道自己會落得什麼下場,但是只要想到海未已經離開這裡,繪里還是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保護到自己喜歡的人,比起什麼都要來得更高興、更幸福。
「(把她押去軍牢。)」
不帶感情說出的語句宣示出繪里的結局,無法拒絕,也無法扭轉,所以能做的就剩下接受。
相信命運不會迫得自己走上絕路,只要等到緣份到來之時,一定就能與另一人再次相見。
在那之前,經歷一次短暫的分離,說不定就能加重對那人的思念,下一次的再遇肯定也會變得更加甘甜。
相信彼此能夠再次見面,那就足以構成前進與等待的動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