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5-9-7 22:16 编辑

1.

我和宝蓝的恋情从一开始就不被看好。

没办法，毕竟从外人看来，是从本该很美好的恋爱中节外生枝的事物。一个肮脏的女人、一个和很多人上床过的婊子勾引了美好恋爱中的一方迫使她出轨——像个钻进红艳苹果中的蛀虫——所以这颗果实才渐渐长成恶果。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在辉道都被人指指点点，我甚至在书桌里还看到过让人恶心的，比如死掉的耗子、蟑螂之类东西，我并不知道是谁放的，不会是闽南淑。不过也许是闵南淑的倾慕者报复。可笑的是这和她们鄙视我的行为相比也没有哪一点更高明。

虽然从我的角度来看，恶人其实应该是南淑才对，我已经妥协了，她从我地方抢走了宝蓝，却又没有好好对待，亦不愿后退一步。

无理又任性，最后才会变成那样。

前段时间偶然和那个叫允惠庆的学妹在街上碰见，老实说我是没法认出来了，因为她比高中老土眼镜妹的形象要时尚了很多。她先喊了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仔细端详她隐约能看出高中时的影子，脸还是那张脸，我还记得她。她曾经说过我很可怜。

‘姐姐你还真是可怜。’，那句话随着她的招呼在耳旁响起。

“好久不见，一块喝杯茶吗？”，冬天那么冷，一直站在街边聊天也冻得哆嗦。我向惠庆发出邀请，她明显露出犹豫的表情，我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思索了会后竟然答应下来。

“我知道附近有很好的茶餐厅，走吧。”

既然这么发展，行走在首尔的大学路上，我也大概能预测出她愿意和我这个在高中因某些事情关系变得极度恶劣的人一道喝茶的理由。

虽然是无法被原谅的事，但一没有逾越法律底线，二是惠庆也不是当事人，充其量也就只是在情感道德上为人所不齿而已。年数过得久了，她的恨意也渐渐淡了吧。

不出所料，约品了十五分钟，聊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后，她支支吾吾问我：

“慧年前辈……还在和宝蓝姐……”

果然，我猜中了。

“…还和宝蓝姐在一起吗？……”

惠庆用一种复杂而飘忽的眼神看我，小心翼翼，带着试探意味，更深处有一点期待——不是说她期望我和宝蓝交往，可以说是刚好相反。若是我说分手了，我想她一定会幸灾乐祸。那样不正当的第三者插足外遇恋情怎么会长久呢？说不过去的事。——顾虑到那么露骨的期待会让我反感吧，她掩藏了起来，只是藏得并不好。

很遗憾。答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是，我们还在一起。已经第四年了。”

我莞尔一笑。惠庆没有接话，她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不自觉流露出憎恶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短暂的几秒后那些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僵硬的笑脸。

“是、是吗……那还真是恭喜你们。”“嗯，谢谢。”

我回以同样应酬性的笑容，这个话题过后，我们的偶遇很快便收场，我买了晚上做晚饭的食材后便回家了。

进入十二月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大家都不太愿意出门，又或许是我们住的地方是首尔边缘，比较偏的关系，那天轻轨列车上的人寥寥无几。我坐在边上半径三格都没有人的座位上，望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其实她说的也不完全错。呵出的热气在冰冷的车窗上结成水雾。

多年后我切实了解了‘可怜’这个词在我身上的意义，和她当时讥讽我的含义可能不完全一样，不可否认的是，在别人看来的话这个词很适合我……但只要我自己不觉得自己是可怜的，那么，我就必定不可怜。

我是这么想的。

——三个月后突然想起这件事也不是无理由。

晚饭时候电视里在播报春季大学生全国运动会的报道，进入三月天气渐渐转暖，是要到春天了。本来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节目，我们俩对体育都没什么兴趣，正准备换台之际，某个我和宝蓝都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前。

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氛在餐厅蔓延，我直觉宝蓝这时候不会想换台，因此我没有按下遥控器。

荧屏中的女性扎着马尾，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濡湿，或许因为是运动员没怎么打扮，看起来和高中时相比总体差距并不大，好像晒黑了一点，也成熟了一点。她脖子上挂着一块金灿灿的奖牌，正兴高采烈地接受采访。

宝蓝的神情有点恍惚。这我也不奇怪。那件事后不久南淑就转学了，若不是遭受严重身心双重打击的话，没有人会在高三那么紧迫的时间段转学。

罪魁祸首即是我和宝蓝。对那件事我其实也很愧疚……看到她现在过得挺不错，我松了一口气。

“你想她吗？”，我问宝蓝。

“有点。”她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苦笑道，“不过，也还好啦……看起来，她现在过得很快乐了呢，金牌……也如愿以偿了。”

“还喜欢着吗？”

“说没有的话也是骗人吧，但也已经很淡，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是怀念。而且……都已经这样了。”

“还是会想和她做吧？”，我调笑她，玩笑和实意，一半一半。

“啊？不可能啦，她不会愿意的……为什么这么问，慧年你在不高兴吗？”

“没有啊，开个玩笑啦。”

…………

“还是慧年比较好呢。”

采访结束了，宝蓝把台调到别的频道。

她放下筷子，伸过手来摸摸我的头发，没进发丝的手指抚过我的头皮，带来酥酥痒痒的感觉。被宝蓝需要，被她抚摸，让我感到安心。

‘可怜’这个想法从很久前就在脑中的各个角落挥之不去，唯有在类似这样的时刻才会减轻一点。虽不想承认，但现在的我就像个药物成瘾的病人一样，不停给自己打着镇静剂，明知道这样无论怎么看都很恐怖，却无法停下，也无法离开。

“今天晚上会有派对哦…我和你说过的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所说的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派对……若是被南淑知道了的话，她会怎样呢？一定像我那时在课桌里看到蟑螂一样露出恶心的表情吧。

……但那也无所谓，她这么想的时候不要被我知道就行。

“要带相机吗？”“好啊。”

庆幸的是和南淑相比我们也没有因为不被看好的恋爱就自甘堕落，至少，从表面来说我和宝蓝很正常，已经被某金融机构内定走的我自不用说。宝蓝曾经说过想把幸福的瞬间都用相机照下来，保存好。她一如既往热爱摄影，天赋和热情支持她能在这行走得很远，大学期间就已经多次获得有影响力的奖项，现在也已经在一流杂志社实习，前途亦是一片光明，未来不久就会成为韩国首屈一指的摄影师。

只是，除开工作上的相片，她还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收藏那些在外人眼里可能是很可怕的东西。

跟她走进去，伫立在相片墙前我会感到很迷茫，心情低落时还会质疑自己的做法真的好吗。

“你不会用这些相片做奇怪的事情吧？…”“只是收藏而已。慧年你是最了解我的吧。”

……然而看到宝蓝一脸幸福的表情，那种疑惑就烟消云散了。我是离她最近的人，她会把一切都告诉我……我都能接受。

是的。只有我知道宝蓝想要什么，也只有我能满足她，只有我绝对不会离开她。世界上能够做到这样的只有我。

所以留在宝蓝身边的会是林慧年，而不是闵南淑，更不会是别人。

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