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擁有耀眼髮色的人悄然離去了。

彷彿因此令昏暗屋內更為黯淡。

見事情演變至此，三人久久未發一語，各各若有所思。

其中面容最為憂愁的，非南小鳥莫屬。

先瞥了眼左旁沉思的凜然武士，再打量右旁仍有些氣呼呼的友人。

小鳥十分為難。

但一直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只好艱難地開口。

「那個——」小鳥忍不住把希望寄託在面對正事向來嚴謹看待、值得信賴的戀人身上。於是她目光往左移，流露出期盼。

然而武士的一絲不苟導致海未端莊正式地回應，根本瞧不出小鳥的尷尬處境。

「小鳥，怎麼了嗎？」

「不，什麼事也沒有…」

望著認真詢問的臉龐，小鳥還能說什麼？

眼看氣氛將再度變得死寂，拯救場面的救星適時現身，以牠靈活輕巧及可愛的樣貌成功降卻花陽的小小怒火。

「凜醬！」發現貓影的花陽驚呼，暫時掩去惱怒而鼓起的臉頰，彎下身抱起正不斷揮舞雙爪嘗試引人注意的凜喵。

然後花陽伸出手，露出羞怯喜悅的微笑刮了下凜喵的鼻，對方回以茫然的表情。

「不是要妳乖乖聽話待在那等我回去嗎？」

「喵喵——」凜喵瞇眼，順著手向上磨蹭，蹭得花陽心軟起來。

「欸？說想我了？真是的……凜醬怎麼這麼愛撒嬌呢…真拿妳沒辦法。」

海未和小鳥默默盯著散發恩愛不容忽視與打擾氛圍的一貓一人，給予她們安靜的空間。

之後，無形化解危機的凜喵軟綿綿地窩在溫和笑得心滿意足、滿臉幸福的花陽懷中。

距離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氣氛竟已變得溫馨無比。

「啊，不知不覺已經這麼晚了…」恢復原狀的花陽軟聲說道：「先前對園田大人說話如此無禮真抱歉……」

「欸欸？沒、沒有這回事請千萬別在意！」差點回不了神的海未抽出擺在袖中的手，慌忙揮動撇清。

「不不，剛才我仔細想了想，園田大人那麼說肯定有其用意所在吧。」花陽直直望著海未，盼望她給予解釋。

海未面有難色，對上一雙一副不給答案不肯罷休的紫眸，視線游移往下，還有雙更為閃亮的圓滾貓瞳無邪地凝視自己。

「這——」不得已，海未無奈坦言：「是的。我的確有其用意，但其實也有修行不足，心智尚未成熟穩重的原因導致我一時心緒不穩而動怒，對此實在是萬分慚愧……」

話說完，海未頭沮喪低垂，挺直的背跟著駝起，看似相當羞於面對。

「海未千萬別這麼說～」小鳥溫聲勸慰，纖手觸上深藍的背脊，在撫平皺褶的同時也撫平了不安。「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這麼問呢？」海未抬眼，對上蜜色眼眸夾雜無聲的鼓勵。

小鳥嘴角上揚，天真爛漫地道出能使武士掩面的話語：「因為啊，海未傍晚趕來店鋪的時候像歸家孩童見著母親般緊緊抱住小鳥不放呢～小鳥當時便想、這模樣的海未很少見，會不會是遇見什麼難題才令武士大人罕見地失態呢？」

「小鳥……」海未震驚，忽視羞人的形容，她未料到戀人的觀察力竟敏銳至此地步。

而形同默認的呢喃讓小鳥明瞭自身猜想正確無誤，眉頭蹙起。

「咦？園田大人出什麼事了嗎？！」一旁聆聽的花陽失聲叫道，驚得凜喵豎起毛來，「有煩惱不介意的話請說出來！我們都相當願意為您分憂的！」

「謝謝。」琥珀色眼眸暗下，海未音調壓低，增添重負般沉聲道：「但是，我不能說，真的非常抱歉。」

擔心的情緒漫延，小鳥與花陽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兩人皆非強迫人的個性，僅能包容，並維持沉默。

怎知凜喵卻挑這時侯騷動不安，原本安分窩著的牠拼死掙扎，欲從懷中攀出。

「凜醬…？」花陽不解，環抱的手臂本就沒收緊，於是凜喵輕易便脫出，一躍而下。

跳下的凜喵輕靈著地，絲毫聲響也無。但優雅調皮的氣質盡失，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地來回頓步。

皆注意到凜喵與往常不同的異樣表現，三人錯愕之際內心隱約升起不好的預感。

天性使然，動物對災難的緊覺向來優於人類。

「到底、怎麼了呢？」望著凜喵拔腿奔向大門，小鳥滿是憂慮問道。

「凜醬等等我啊！」花陽跟隨在後，小跑步趕上。

搭在木門的凜喵貓爪抬起，然後落下，發出吱呀刺耳的難聽聲響，逼得聽著的人強忍不適。

花陽連忙制止，雙手攔住凜喵柔軟多毛的腹部往內拔，嘗試分離凜喵與遭受摧殘的無辜大門。

然後頑固的凜喵堅持不懈，拼命揮動牠的利爪不肯罷休。

「別、別這樣！誰來救救我啊…」想不透凜喵異狀為何，被無視的花陽哭喪著臉求救。

靜默許久的海未直到此時才出聲，聲音出乎她意料的沙啞，如同遭異物哽塞住般，趁兩人注意在門那，海未不著痕跡地清了下喉嚨。

「凜喵…是不是想出去呢？外頭似乎有什麼吸引著牠或正有造成牠不安的原因？」邊說道，海未抬起腳往大門走去。

不似平靜的外貌，武士心中仍纏繞許多念頭，每抬起新的一步，踏下新的一腳，腳便變得愈發沉重，離身後的小鳥也逐漸變得遙遠。

明明是極短的距離，海未卻產生了再往前之後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再與小鳥如此親近的奇特預感。

——不往前可不行啊。海未這麼告訴自己，硬是逼自己繼續。

為了許許多多的人，為了父母，為了小鳥以及想守護的一切，能做的，只有向前邁進。

耳邊傳來紛擾聲，似乎是自外頭傳進來的，但海未已無心去理會。

因為空氣沉悶地幾乎要令海未窒息。

忍著昏眩到達近在咫尺的大門，沒去看已在身旁的花陽，海未緩緩拉開粗重的橫木，一把推開大門。

頓時，身後響起戀人難以置信的叫聲，立於旁的花陽則緊緊掩住她張大至合不攏的嘴。

迎面而來的，是撲鼻的煙硝味以及漫天火光照亮整片漆黑的夜。

灰濛煙霧既嗆鼻又熏眼，震耳欲聾的木材倒塌聲覆蓋無數人大喊救火的呼叫聲。

刺目的畫面映入眼簾，海未木然望著陷入混亂的江戶城，想起了一句話。

「火災與喧嘩乃江戶之花。」

今晚，兩者皆應驗了呢。

好少我知道, 但我覺得斷在這很合適{:4_342:}

「火事と喧嘩は江戸の華」

其實這句還是日文比較有感覺……{:4_353:}

因為都是木造房屋又密集故有此俗語的誕生，冬季乾燥多風導致火災頻繁

那時候的人可能早對火災司空見慣所以別太緊張(x{:4_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