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oheart 于 2016-6-8 00:21 编辑
9.難以回應的情感
河堤上，太陽已沈落，雲拉得柔長；橘紅的天光將浮雲塗上五彩，將河水同時浸入橙色的染缸。餘暉映照著波光粼粼，歸巢的倦鳥在天空留下幾許細長，平靜溫暖的色調令人陷入一陣恍惚與迷惘。姬子望著懸掛於天邊的孤高淡月，喃喃地說：
「月亮出來了呢…」「是啊…」
兩人靜靜看著眼前的美景不語。同樣的暮色，相馬想起過去與姬子共賞的無數個夕陽。在那段飽受暴力威脅卻無力反抗的兒時歲月，和姬子在一起的時光是誨澀生活中唯一的幸福與快樂。年幼的他們都沒有力量去逃脫現實的殘酷與枷鎖，他們只能緊緊抓住身邊出現的光亮，哪怕只是弱小的微光，在一片幽暗中也足以溫暖心房。
姬子，一直是我生命中的光亮。
相馬深深注視著姬子微微發亮的側臉。即使經歷了那麼多苦難，卻依然保有不責備他人的善良；真誠溫暖的笑顏，永遠是他胸口最燦爛的光芒。姬子，就像剛落下的初雪一般，飄然而落、純淨而美好。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知道他是為了守護她而存在；他曾經在心中無數次的發誓，他願意捨棄一切守護這份美好，這個一直照耀著自己、讓自己相信有幸福可能的光亮，即使明白姬子心中始終未將自己放在戀人的位置，這份心意也不曾更改。
只要讓我能夠繼續這樣守在姬子身邊就夠了…。相馬不自覺痴痴望著姬子，只盼這一刻永遠不要結束。
斜陽將兩人的身影拉得細長，姬子突然轉過頭，對著相馬笑問：「相馬最近過得好嗎？」相馬猛然驚醒，臉微微脹紅。「嗯…雖然課業忙了些，但是…有姬子在身邊的日子都很開心。」姬子聽出話語中對自己的好感，不禁雙頰飛紅，想起高中時曾經婉拒了相馬，低頭輕問：「那…相馬有遇到喜歡的人嗎？」「沒有。」察覺到姬子語中的含意，相馬快速斷然地回答，眼神堅定地看著姬子。「姬子…希望我喜歡上別人嗎？」「也、也不是這個意思…」發覺相馬略為受傷的神情，姬子立刻著急地解釋。「只是覺得相馬是個很好的人，也一直很受女生歡迎，應該…應該可以遇到很好的人，很幸福地在一起。」「呵…我很喜歡姬子，這件事從那時候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相馬眼神溫和地望著神色窘蹙的姬子。「…但我也知道姬子心裡對我沒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沒關係，只要能常常看見妳的笑就夠了，只要這樣我就覺得很開心了。」
沒關係，只要妳還會對著我微笑，我就會耐心等待，一直等到妳只願專注看向我的那一天到來。
姬子怔怔看著相馬，然後咬了咬下唇，低聲說：「相馬…對不起…」「幹麼道歉呢！」相馬清朗地笑著。「姬子呢？遇到妳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了嗎？」
那個人？姬子愣了愣，默默低下頭，混亂複雜的思緒又湧上心頭。
「…我不知道…那種感覺還是好強烈，等著某個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心裡會突然莫名的激動，好多好多的感受悶在胸口，想要吶喊些什麼，卻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說什麼，覺得好難受、好難受。而且…那個人好像就在我身邊，我感覺得到他就在我的身邊，可是，我卻認不出他來，怎麼也認不出他來，好怕又會錯過什麼就再也無法挽回，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可以做些什麼。我好慌，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甚至連自己現在在說些什麼都不知道，好難受、好難受…」
姬子越說越哽咽，眼睛溼潤泛紅。不預期姬子會有這樣的反應，相馬手忙腳亂地掏出面紙，著急地說：「姬子，妳別哭啊…都是我不好，提到這個讓妳傷心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是我不好。」「相馬，你別責備自己啊！」姬子看到相馬滿臉愧疚慌亂的樣子，連忙收起情緒安慰起相馬。「對不起，明明是我自己的問題，莫名其妙地難過還跟你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真是太失禮了，對不起、對不起。」
看著相馬依舊擔憂的神情，姬子更感到抱歉。她揉了揉眼睛，努力拉起原本顫抖的嘴角笑說：「先別管我了！你今天好不容易打贏了球賽，我應該要開開心心幫你好好慶祝一番才對呢！」「嗯嗯，多虧有翼學長還有學弟，不然光靠我也沒辦法堅持到最後。姬子說的沒錯，是應該忘掉這些不愉快，好好慶祝才對！」看到姬子重新振作起來的樣子，相馬彷彿瞬間放下了心中大石，用力地點頭應和。
看到相馬鬆了口氣的樣子，姬子心中的不安瞬間放下許多。從小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相馬，總是照顧自己、為自己的難過而難過的相馬，是唯一知道自己過去的朋友，也是一起熬過那段痛苦歲月的夥伴。失去雙親的自己一直把相馬當作哥哥一般的信賴，直到相馬告白的那一天，才赫然發覺原來相馬對自己付出的一直不是友情或親情，而是愛情；也直到那一天，才察覺到這麼多年來自己對相馬無心的依靠與親暱，其實不是單純的彼此陪伴，而是一種如蜜糖般的煎熬，不斷在期待與失落之間拉扯，卻又心甘情願地沈溺。
如果能夠同樣喜歡著相馬就好了！如果能夠同樣喜歡著相馬不讓他失望難過就好了！看著相馬難過，自己心裡也跟著難受；看著相馬為了自己不開心，自己更感到慌張和愧咎。很在乎相馬，很信任相馬，很喜歡相馬，但，卻不是愛情…如果是，為什麼無法對相馬動心？如果是，為什麼即使相馬在身邊，心底仍有股沉鬱的思念在侵蝕著自己？
天色漸漸暗去，總在日夜交替現身的金星躍入姬子的眼裡。此時，它是日落後現身的昏星，聽說在不知道多少天之後，它會轉成日出前可見的晨星，它銜接著日夜的盡頭，傳遞著日月的消息。什麼時候，它能夠帶領我遇見屬於我的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