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習慣潛水的小比 于 2015-10-14 12:53 编辑

「對不起，但是我無法回應妳的感情。」

啊。

終於還是聽見那句已經等待了兩年的拒絕，感覺心臟的跳動有些微妙。

看不清她的臉，也說不清現在的心情。

只能說全部的力氣都花在忍住淚水，不要讓它們從頰邊滑落。

「或許很自私，但是我真的希望就算去了不同的學校，我們也可以繼續當朋友。」

「沒事、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期待妳接受，甚至是回應那封信。當朋友就夠了，應該說這才是我想要的。」

不是說謊，但是每一次都讓她比上一秒要更加的悲傷。

腦子在分心，胡思亂想著一些與現在的事情毫不相關的東西，試圖不要在大家面前，在她面前掉淚。

「我這樣應該是在給妳負擔吧?說到底當初寫那一封信給妳，也只是想要讓自己能夠放下而已。我不想要我自己的事情讓妳感覺痛苦，我只希望妳繼續保持妳現在的樣子。」

即使妳不再是我的太陽…

一時之間什麼都說不出來，她只是站在那裡，看著應該逞強得明顯的人。

「…如果這能夠讓妳輕鬆一點的話，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不是嗎?」

夜風微涼，但是讓她感覺悽涼的卻不是空氣中的溫度，而是對方似乎事不關己的從容。

讓她意識到，這一切真的都只發生於自己的腦海中，完全沒有觸碰到她。

低頭檢查著手機，她抬起頭來，對視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我的公車快來了，今天就先這樣吧。」

除了點頭讓她就這樣離開之外，已經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做了。

都已經被這樣拒絕了，還要掙扎也真是太過狼狽。

感覺她在離開之前抱住了自己，阿爾托莉亞反射性的伸手觸摸對方的背脊。

僅僅是碰著，沒有使力也沒有擁抱的實感。

愛麗絲菲爾比過去都要更用力的抱著，讓她有些無法呼吸。

「…抱歉。」

在對方放開然後離去的時候沒有勇氣轉頭，阿爾托莉亞做著深呼吸，已經看不清前方。

她不想哭，她不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泣不成聲。

但是除了哭泣之外，她還有什麼方法去宣洩卡在胸口，讓她一陣又一陣劇痛的悲傷?

她和愛麗絲菲爾要回家，明明是搭同一班公車。

***

「以前去愛麗絲菲爾家的時候，好像有吃過妳自己做的蛋糕。」

電視機正在播放著吵雜熱鬧的節目，裡頭的主持人和來賓們都因為某個人的笑話而東倒西歪。

轉頭看向忽然說出莫名其妙的話的人，愛麗絲菲爾忍不住瞄了一眼桌上的玻璃杯。

…阿爾托莉亞似乎喝了不少。

已經接近聖誕節了，她們各自的公司也終於開始了長假，也決定要花一天晚上好好犒賞自己。

平時乾淨空曠的桌面現在被各種平時總會因為熱量而縮手的食物，在回家的路上也各自選好了酒，她們甚至開了一瓶愛麗絲菲爾父親珍藏的紅酒。

將食物都吃得差不多，酒也喝了大半，看時鐘已經是過半夜。

知道對方真的要醉到失去意識要點時間，但是進入吐真言狀態卻異常的快。

感覺著與汽水調和的酒在舌尖有點辣辣的口感，愛麗絲菲爾隨口應答。

「嗯，所以呢?」

「那時候妳說是失敗品，想要做黑森林卻只做成一整塊的巧克力外層。但是我還是覺得很好吃，還不顧妳的警告又吃了一塊，剩下的好像就被妳處理掉了。」

沒有什麼太清晰的記憶，愛麗絲菲爾也只能點點頭，當做這件事真的有發生過。

「阿爾托莉亞妳從以前就是個愛吃鬼呢。」

「妳會這樣覺得，只是因為我不會拒絕任何妳放到我眼前的東西而已。」

像是在賭氣一般，阿爾托莉亞靠在她的大腿上，不再去看她。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那麼喜歡坐在地板上，明明柔軟的沙發就比那硬梆梆的木板舒服。

很自然的摸著她的頭，從十幾歲時就定型了的馬尾到現在還是熟悉的模樣。

雖然將頭髮放下的阿爾托莉亞被歸類於稀有風景線，但是她自己倒是從學生時代就看了不少次。

「也不是全部吧?那時妳就沒有吃小黃瓜。」

以前學校總會送一些蔬菜水果到各班上，然後大家就各自挑自己的量吃掉。

也是那時候，愛麗絲菲爾才知道阿爾托莉亞也會挑食。

「我不清楚為什麼有人要吃完全沒有調理過的蔬菜，又不是在吃沙拉…」

不記得當時阿爾托莉亞的反應，但是按現在她總是避開的食物的反應，她多少能想像。

揉著她的頭髮，愛麗絲菲爾回憶著曾經的高中生活。

那時候的自己雖然也很喜歡交際，卻也有笨拙青澀的時刻呢。

現在已經結束了大學進入社會，再回頭看看，記得的也只有那些瑣碎的生活。

而那些片段之中，偶爾會有阿爾托莉亞的身影。

「那時候，完全不會想到在十年後，會和妳住在一起呢。」

喃喃地說著，愛麗絲菲爾並不完全想要說給對方聽。

但是阿爾托莉亞還是聽到了，而且做出了屬於她的回應。

「我有想過喔，十年前。」

抬起頭來，她那雙因為酒精而有些迷茫的碧眼直直的看著她，帶著直率的實話。

「十年前的我，一直都希望能夠像現在這樣與妳在一起，和妳一起生活。」

感覺這時候做出任何的回答都很危險，愛麗絲菲爾只能靜靜的聽著，不是第一次傾聽的話語。

阿爾托莉亞還是坐在她的腿邊，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愛麗絲菲爾的不自在。

「妳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而我也愛妳愛了兩年。那段時間，妳就是我的太陽。」

而在兩年的結尾，她的太陽決定將這一切結束掉。

拿過旁邊檯面上的面紙，愛麗絲菲爾將它遞給還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開始流淚的阿爾托莉亞。

抽過面紙，阿爾托莉亞默默的哭著，沒有抽泣也沒有擤鼻子。

「我記得和妳一起過的節日，我記得跟妳出去的每一次，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記那些東西。」

每一次喝了酒開始談起這件事，阿爾托莉亞總會哭泣，行為年齡倒退不少。

蹲下來抱住她，愛麗絲菲爾感覺到了這年紀，也只有在這種時刻才會去擁抱另一個人。

像著小孩子一樣的賴在她身上，她心裡想著這件衣服要廢掉了。

「我知道那時候我只是自顧自的喜歡妳，現在也只是以室友的方式生活，但是還是太過份了。」

「阿爾托莉亞，差不多該睡了?我帶妳回房間去吧。」

安份的遵循著她的指示起身，愛麗絲菲爾牽著阿爾托莉亞走過客廳。

先給她喝了一杯水才將她安置在床上，替她蓋上被子的時候，阿爾托莉亞的眼淚也沒有停下。

雖然明天醒來之後她會道歉，會說那都是酒後的胡言亂語，但是愛麗絲菲爾仍未釋懷。

「在我都已經放棄了我們的一切，看開所有的事情，不再去思念妳之後才以我曾經希望的方式回到我的人生之中，愛麗絲菲爾實在是太過份了。」

咬緊下唇，愛麗絲菲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是該不該回答。

「…快睡吧、晚安。」

縮進被子中，阿爾托莉亞藏起她的臉，躲藏於只有她的世界。

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愛麗絲菲爾嘆口氣，想著該不該今晚就開始打掃派對的殘骸。

…還是給阿爾托莉亞做好了，畢竟大部份都是她吃掉喝掉的。

去刷牙洗臉，愛麗絲菲爾也準備要睡了。

明明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一直都想嘗嘗的美食，應當心滿意足的她卻無法入眠。

阿爾托莉亞的一字一句，都在撕裂她。

在幾乎十年前，她當面拒絕了阿爾托莉亞感情，說出了希望能繼續當朋友的話。

阿爾托莉亞一直都是朋友，以後也會是朋友，她自己也這樣說了。

但是每一次在醉後不受控制之時聽見對方對於那些時間的坦白和眼淚，她就感覺痛如心絞。

那時的她給了自己一個十六、七歲孩子能給的一切，那時她的世界只繞著她轉。

但是那時的她有很多其他朋友，很多讓她忙碌的事情，還有不成熟的戀愛處理方式。

意識到一直以來的朋友其實都在單戀自己時，她花了整個夏天去作出答覆。

十年後，在兩人都不再是當時的自己之後，她們又相遇了，以合租的室友的方式生活在一起了。

就如阿爾托莉亞所說的，這真的是太過份了。

而愛麗絲菲爾唯一能夠做的，就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道歉，將過去發生的事留在過去。

***

「妳放學後有空嗎?」

還在將各種筆記本和檔案夾丟進書包裡，阿爾托莉亞聽見愛麗絲菲爾這樣問著。

停下手邊的動作，她看著俯視自己的笑臉，忍不住的心情也變好了一點。

「有什麼事嗎?」

很多時候，有沒有空必須要端看是否要為那些事情挪出時間。

「正在召集軍隊一起去吃冰淇淋，想一起來嗎?」

「好啊。」

似乎有些太快回答，可以看見愛麗絲菲爾睜大了眼睛。

「真的?可是我大部份的朋友都是音樂部的，妳會不會…」

「沒關係，反正我回家也只是窩著而已。」

無法忍受在知情的狀況下讓愛麗絲菲爾與其他人一起出去玩，既然被邀請就絕對會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就已經變成了阿爾托莉亞的行動方針。

***

「妳還是不吃章魚嗎?」

拿著一包正在大特價的觸手，愛麗絲菲爾問著旁邊正在顧推車的人。

「魷魚我吃，那種只有觸手的就算了。」

正在看手機，知道她十之八九正在和朋友聊天而不去多打擾。

阿爾托莉亞不算是討厭章魚，但是也不會主動去吃。

愛麗絲菲爾自己倒是沒有太多的偏好。

進行著每個星期四的家用品購物，她們兩個人現在正在家附近的賣場遊走。

買下了清單上所列的物品，同時也買了不在清單上的物品。

說真的，誰能夠拒絕正在特價的巧克力?

當她們終於結帳並且一同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回到車上時，愛麗絲菲爾嘆了口氣。

「這個月絕對超支…不過過年時期，花了預算以外的錢也是預料之內呢。」

「尤其是給所有親友買了禮物之後。」

與對方報備要開車了，阿爾托莉亞終於收起手機，發動引擎。

對於這個已經持續要十五年的虛擬依存仍然不甚理解，但是愛麗絲菲爾早就已經放棄去瞭解這種關係。

明明是住在一起，但是回家後第一件事是和數十公里之外的人說『我回家了』，很奇怪吧?

「說到禮物，阿爾托莉亞今天要買什麼給我?」

愣了一下，可以從後照鏡裡看見阿爾托莉亞盯著她看了兩秒。

「…所以傳統還要繼續嗎?」

「就因為是傳統，所以才要繼續啊。」

每年聖誕節，她們都會各自挑好禮物送給對方，而這也是合租這三年都有發生的事情。

沒打算要放棄這個習慣，愛麗絲菲爾又繼續說了。

「我已經挑好給妳的禮物了，所以妳也要送喔，一定要送。」

如果是平時的話，還算隨和的阿爾托莉亞會嘆口氣，然後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下來。

但是今天，她似乎不太對勁。

「…愛麗絲菲爾，我今年，大概不會留在這裡過聖誕節。」

車子仍在前進，心跳也仍在繼續，愛麗絲菲爾卻忘記了要怎麼呼吸。

「…妳要去哪?」

聲音有些顫抖，混合著驚嚇和不平的語調有些不受控制。

「去英國玩，跟她一起去一個星期。」

皺起眉頭，她說不出自己是對於哪一件事而生氣。

是因為這突然的聲明，還是因為有『她』在。

「這之前都沒有跟我說過呢。」

「她也不知道。我只叫她把那星期的行程空出來，要帶她出門。」

還真的能夠為了一個朋友做到這個程度呢，阿爾托莉亞。

能夠為了她而放下平時沒有太多起伏的表情，為了她的情緒起伏而跟著憂心忡忡。

曾經的她，也是能夠讓她如此的存在嗎?

在已經不堪兩人回首再憶的從前，她也曾是阿爾托莉亞世界的中心。

既然那時著她沒有擔負起一切的決心，現在的她也不應該因為阿爾托莉亞有著更加在乎的人而賭氣。

但是現在心裡浮現的情緒，多少有些難堪的，被搶走了原屬於她的事物的不平靜。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已經走過她這一段感情的阿爾托莉亞。

咀嚼著千百種能夠給對方的回應，愛麗絲菲爾將它們一個個咬碎，吞入腹中。

「…在走之前給我禮物，可以吧。」

「那是當然。」

阿爾托莉亞也只有在這些時候會讓人清晰的感覺到溫柔。

***

香菇、玉米、還有不知道名字的菜…

提著愛麗絲菲爾的菜籃，聽著她與她母親談論著今晚的菜色。

「所以還要什麼?可是感覺這價錢不太好…欸?那個家裡不是還有…」

無法想像做菜的她，但是絕對很可愛。

阿爾托莉亞補捉著從電話裡聽到的訊息，在愛麗絲菲爾走動的同時扯過一個塑膠袋。

在對方挑出想像的蔬果後幫忙裝起來，明明這些完全都沒有必要。

她的跟隨本身就沒有任何的必要。

在放學之後試著跟上她，不管她是要去哪裡就是要跟上去的自己，絕對是個笨蛋。

可是與她的回憶是她所能夠擁有的一切，她也就只能這樣去製造了。

曾經帶來快樂的事情終有一天會帶來眼淚，而她也只能不停的去建造她們兩人的交集，積沙成塔。

她只希望自己在身邊時，愛麗絲菲爾能夠給她一個與其他人不同的自我。

替她提著不算重的塑膠袋，她們兩個人擠在阿爾托莉亞的大傘底下躲避小雨，走那幾十公尺的下坡。

「抱歉啊、還拉妳陪我買菜。」

在岔路口，愛麗絲菲爾這樣說著，接過她手中的菜。

「沒事、反正我放學也沒有要做什麼。」

「那麼今天就先這樣了?我的公車已經來了。」

揮揮手，阿爾托莉亞看著愛麗絲菲爾飛奔著試圖趕上就要發動的巴士，忍不住笑了出來。

同時，卻也像是每一次這樣的下午結束時那般，打從心底的想要哭泣。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阿爾托莉亞的號碼就一直是通訊錄的最上面那一個。

由於一起住的關係，感覺不管是再小的事情都必須要跟她討論才行。

撥打電話，愛麗絲菲爾默數著，看對方要多少才會接起來。

結果不到五秒，對方就接起了手機。

「妳到家了嗎?」

跳過了一般會說的詞句，阿爾托莉亞直接的問了。

「快到車站了，今天妳想吃什麼?」

「妳沒有任何點子的話就是吃焗烤吧，用昨天剩下的義大利麵。」

說到焗烤，愛麗絲菲爾的心情就好了起來。

「那就這樣吧，我們家有起司嗎?」

「我現在就在超市買，有沒有其他需要的東西?」

想了一下，她有些漫不經心的從踏上電車月台，身旁人群進進出出。

「家裡的牛奶快過期了，就看妳要不要再買了?」

上次一起出門採購時沒有去注意保存期限，結果現在才發現快要不行了。

短暫的沉默，她聽見了阿爾托莉亞那邊傳來的雜音。

「暫時不太需要吧?反正妳也不太喝牛奶的，接下來這星期應該都不需要。」

說的也是，畢竟接下來她都不在家裡。

想到這一點，愛麗絲菲爾忽然的感覺嘴裡些微的苦澀。

很快的就壓下了那感覺，她差一點就撞上了其他人。

「我快到家了，需要先把醬汁加熱一下嗎?」

「那就拜託妳了，我應該再十五分鐘就會回去，先把義大利麵的部份做好就能早點吃飯了。」

很習慣的在電話上處理好了今晚的晚餐，沒有爭執也沒有多餘的東西。

非常、非常自然而正常的對話。

但是愛麗絲菲爾卻不禁想到，以前的阿爾托莉亞大概是沒有餘裕這樣做的。

***

站在愛麗絲菲爾住的公寓前，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了。

拿出手機撥打那了為了今天而問到的號碼，不擅長講電腦的喉嚨感到乾澀。

「喂?」

是一個不熟悉的聲音，讓阿爾托莉亞緊張了一下。

沒有想到不是愛麗絲菲爾接電話的情況，讓原本準備萬全的她一下失去自信。

「呃…那個、我是來找愛麗絲菲爾的，我是她同學…」

只是同學，就只是同學。

對面稍微安靜了一下，然後就傳來了笑聲。

「是我啊、阿爾托莉亞妳聽不出來嗎?」

因為尷尬而漲紅了臉，阿爾托莉亞壓著耳朵的熱度有些惱怒的回應。

「我以前又沒有跟妳打過電話!」

「好啦好啦、我去替妳開門，等我一下喔。」

電話很快就掛斷了，阿爾托莉亞也放下手中的手機，嘆口氣。

明明就只是到她家來一起為明天的考試學習而已，為什麼會那麼緊張呢?

剛剛那反應，完全都不像自己了。

雖然先起異心的是她，硬是要求要一起唸書的人也是她，但是既然愛麗絲菲爾答應了，那就沒有問題。

她只想把握任何能夠與愛麗絲菲爾在一起的時間。

「讓妳久等了，進來吧!」

「…嗯。」

***

阿爾托莉亞堅持著要她們共用一個睡房。

不睡同一張床，但是卻是在同一個房間裡入眠。

她說她無法一個人睡覺。

『一個人的晚上太安靜了，我需要另一個人的呼吸。』

也就因為這樣，她們一直都睡在同一個房間之中，相隔著幾公尺的距離。

她並不認為阿爾托莉亞膽小，也不覺得這是麻煩。她個人就連與她同床也不太排斥。

夜晚的確是太過安靜，只有一個人的呼吸實在孤寂。

即使並不相愛，即使這僅僅是兩個怕孤單的人湊在一起所得到的溫暖，她也不想捨棄。

「…阿爾托莉亞?」

「怎麼了嗎?」

很自然的知道對方還沒睡著，很自然的感覺對方的呼吸不夠緩慢。

「…睡不著?」

「明天要搭飛機，的確是有點無法平覆下來呢…」

沒有去追問她睡不著的原因，阿爾托莉亞只是從床上坐起，點亮小燈。

「既然我們都醒著，那乾脆一起喝點東西吧?助眠的。」

「我要喝熱可可~」

跟著她從床上爬起來，她們往廚房去了。

平時的飯菜算是兩邊分工，但是大部份的飲料和咖啡都是愛麗絲菲爾做的。

今天則是阿爾托莉亞的犒勞。

端著自己的馬克杯吹氣，愛麗絲菲爾等著阿爾托莉亞處理完她的那一杯。

只是將可可粉沖泡一下而已，不會花多少時間的。

「阿爾托莉亞總是將我的飲料弄得有點燙呢。」

「嗯…或許是因為我喝的比較熱吧，之後會慢慢改進的。」

愛麗絲菲爾知道阿爾托莉亞的舌頭能夠忍受怎樣的溫度，而她卻不清楚自己的。

坐在沙發上，她們開著檯燈，各自喝著飲料。

熱可可的溫度傳遍全身， 因為忽然的暖意而抖了一下。

「喝這麼甜，不會蛀牙吧?」

「就一次而已，不會怎麼樣的啦。」

感覺阿爾托莉亞靠在她身上，卻沒有其他的動作。

習慣於對方這樣的行動，愛麗絲菲爾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專注於那舒適的溫暖。

阿爾托莉亞其實非常的喜歡擁抱和牽手，總之就是這類的小動作。

她自己也承認，她對於這類的接觸相當的沒輒。

雖然很喜歡與誰擁抱，很喜歡將誰的手握住的觸感，卻無法坦然的開口要求。

在這方面直率的阿爾托莉亞，就不是阿爾托莉亞了。

「一星期，真的是不長也不短呢。」

果然在這種時候，還是會談起即將啟程的旅行嗎?

「兩邊都是要工作的人了，利用聖誕節假期玩一個星期也差不多…機票真的不便宜啊。」

能夠想像旺季的機票價錢，愛麗絲菲爾只是跟著笑了。

然後又想到，阿爾托莉亞為了這一次的旅遊所做出的事情。

她的聖誕節不是和家人度過，也不是和她這個室友慶祝，而是與朋友出去玩。

話說，真的是朋友?

「妳和她…真的沒有發生什麼?」

嘆口氣，阿爾托莉亞就像是過去問的二十次一樣搖頭。

「我們是朋友，但也不是朋友…只用單單一種友情去概括，有點太淺了。她是我人生與日常的一部份，而她也是我的，同時我們也有著這樣的意識與信任。」

「她知道妳是這樣想的?」

「當然。我跟她也是有這種討論的…不太常就是。」

自己並沒有這樣交情的朋友，所以無法想像。

「同樣是認識了快十五年的朋友，妳倒是從沒有跟我一起出去旅遊過呢。」

「想要的話我們可以去啊，花費各自出。」

對方這麼簡單的就答應下來，讓愛麗絲菲爾感覺偏離重點。

妳從沒有邀請我一起出去玩。

阿爾托莉亞總是讓別人去約她，讓別人去決定要出去的時間和地點。

她說，她有無法讓約會成功進行的詛咒。

如果是她開口的話，對方要不是當天沒空，不然就是會在最後一刻說有事。

忘記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就放棄了當那個做決定的人。「為什麼是英國?」

「她一直很想去那個國家，而我也想要去看看。」

很正常而直接的回答，阿爾托莉亞完全沒有躲藏的必要。

這樣的她，算是成熟嗎?

「欸、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

在這樣說的同時心跳就快了起來，愛麗絲菲爾不知道為什麼她要問出來。

但是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她相當長一段時間，讓她不安。

沒有打算要從她身側起來，阿爾托莉亞只是將她的杯子放在旁邊。

「問吧。」

「妳剛剛說她是妳的一部份…好吧、這跟那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妳現在啊、有喜歡的人嗎?」

沉默降臨了房間，這讓愛麗絲菲爾緊張起來。

她知道這並不是能夠隨便聊起然後隨便放下的話題，對於她們來說更是如此。

但是她真的非常在意，在意到她感覺自己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阿爾托莉亞就只是朋友，她為什麼要這麼在乎對方是否有喜歡的人?是否有沒說出來的感情?

她真的不知道。

忽然的，阿爾托莉亞笑出聲來。

「…笑什麼?」

不太服氣，愛麗絲菲爾移動位置，不讓阿爾托莉亞繼續靠著她。

失去了支撐而往後倒，只能從有些尷尬的姿勢起身。

「沒有…原來愛麗絲菲爾也會在意我喜歡誰，跟誰在一起嗎?」

被對方直接調侃時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是的，她在意阿爾托莉亞的感情生活，超出了她認為健康的範圍。

在這種時候，除了直接問然後解決心中的困擾之外，已經沒有別的方法了。

幾乎沒有思考，阿爾托莉亞很平和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除去家人和她，我現在並沒有任何愛著或是希望與她交往的人。」

直接明確，沒有任何漏洞的答案。

當然，這是在阿爾托莉亞沒有對她說謊的條件下。

「真的?沒有說謊?」

「愛麗絲菲爾，妳也知道我說謊技巧有多糟糕…」

從沙發上坐起，阿爾托莉亞拿起已經空了的杯子走向廚房。

「明天很早就要搭飛機，今天還是早點去休息吧?」

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拍拍愛麗絲菲爾的頭。

這個熟悉的動作，讓愛麗絲菲爾忽然的恍了神。

她不記得大部份時高中發生的事情，但是她記得阿爾托莉亞以前的習慣。

曾經的她總是從背後嚇她，讓她三不五時就快得心臟病。

在改掉這個可怕的興趣之後，她似乎就喜歡上了拍拍她的頭。

那時候的阿爾托莉亞比她要高一些，所以總是由上往下的看著她。

偶爾，就會像這樣伸手摸頭。

專注於剛剛對方觸碰的地方，愛麗絲菲爾說不出為何會有這樣複雜的感受。

洗了杯子，躺回床上，她一個人思考著。

她或許不像那個人一般的瞭解阿爾托莉亞的每個想法和每一個祕密，但是她也認識她超過十年。

光靠這幾年的共同生活，她也能說出一些關於阿爾托莉亞的事情。

阿爾托莉亞總是給人冷靜理性的印象，實際上卻愛笑也易怒。

阿爾托莉亞看起來好像隨時都心情不好，其實就只是不習慣微笑。

阿爾托莉亞有成熟的那一面，但是孩子的那一面卻任性又黏人得不得了。

阿爾托莉亞的幽默感總是帶了一點諷刺，卻總是在最好的時間點讓她笑出聲來。

阿爾托莉亞基本上不挑食，卻也有可以的話就會避開的食物。

阿爾托莉亞怕孤單也怕黑，不擅長說謊，會列備忘錄。

阿爾托莉亞為了最好的朋友可以不計一切，為了愛的人們可以做出瘋狂的事情。

阿爾托莉亞很溫暖，不管是那雙手，還是那顆心。

阿爾托莉亞她…

終於停了下來，愛麗絲菲爾的思緒被小石子卡住了。

被名為回憶的石子。

忽然的，她感覺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想要哭泣。

忽然之間感覺到的變化，讓她意識到阿爾托莉亞變了。

一個人十七歲和二十七歲的變化任誰都能輕鬆指出，但她現在才真正感覺到，阿爾托莉亞變了。

只要愛上一個人，阿爾托莉亞就會為那個人而活。

或許不會為了她而改變人生的方向，但是每一個選擇，每一個行動，都將是想著那個人而做出來的。

她的世界從不是以她自己為中心而運轉，她是依靠著她身邊的人們以及一路所累積推算出的道路前進，為了活一個大家都能夠得到幸福的人生。

曾經，她所認識的那個曾經的阿爾托莉亞，是以她做人生的中心軸。

現在的阿爾托莉亞，並不是為了她而活。

她的人或許就在幾公尺之外，但是她的心不在她手上，也永遠不會。

對阿爾托莉亞來說，現在的她就只是朋友，一起生活的朋友。

她在忽然之間，感覺好孤單。

『在我都已經放棄了我們的一切，看開所有的事情，不再去思念妳之後才以我曾經希望的方式回到我的人生之中，愛麗絲菲爾實在是太過份了。』

是啊、她真的是太過份了，比任何人都還要殘忍而自私。

她其實是知道的，高中時期的她隱約間知道阿爾托莉亞喜歡她。

但她卻一言不發，等到對方終於在畢業時開口，然後拒絕。

現在她在與對方生活三年之後終於正視了過去與現在定位的不同，意識到她有多麼、多麼渴望回到過去。

她不愛阿爾托莉亞，但是她最喜歡的阿爾托莉亞，是十六歲時，跟著她漫無目的度過青春的她。

那個在放學之後陪著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沒有目標聊天，跨過毫無交集的世界只為與她走在一起的她。

將與她有關的所有事情擺在優先列的她。

這樣的她，能夠被原諒嗎?

這樣的她，能夠再自私一點，請求著拿回過去的她捨棄的東西嗎?

窩在被子裡頭，愛麗絲菲爾覺得自己從未因為心中的渴望而感到如此難受。

在阿爾托莉亞離開前往英國的前夕，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