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C兔兔 于 2015-10-18 18:07 编辑
这天早晨似醒非醒之际,她依稀之间到了金阁寺:金色的屋顶,纷纷扬扬的大雪,幽静的园子,还有身边那个熟悉却又想不起名字的美人。在这种迷离恍惚的时刻,她有时又在东京居停,有时又回到那个她念念不舍的北方故乡。
绚濑绘里在东京的一家旅馆里醒来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在等着她,至于是什么事情,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早上的种种琐事所淹没,但直到穿好衣服下了楼,这种感觉还在隐隐作祟。
绚濑绘里从莫斯科赶到东京,参加了一个星期以前祖母的葬礼。这噩耗使她意识到自己的青春已经消失了,她今年已经33岁了,而海未——她的女友,也已经32岁。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皮肤开始有一点变得松弛,额头上有了抬头纹,工作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拼命。这一切让她感到有一点难过。
今晚,她就要乘飞机返回莫斯科,回到那个有着她的女友和工作的地方。
就这样想着,绚濑绘里走进了一家便利店,回想当初大学的时候,自己也和前任女友东条希——一个温柔的紫发姑娘一起在这里吃早餐。但是之后绘里越来越像小孩子一样,越来越依赖希的温柔。在一次次失望与无休止的争吵过后,她们分手了。
她已经与希有整整八年没有怎么联系过了,她知道她已经嫁给了一个男人,而且有了孩子,近几年她极少回想起来,但是在分开之初,这几乎把她毁了,她远走莫斯科,然后接受了一直暗恋自己的高中学妹园田海未的表白。
然而这次回到东京,她还是给希发了一条短讯,毕竟她已经八年没有回到东京,也八年没有同希联系过了。而希貌似也非常高兴绘里能够通知她,并且邀请绘里在临走之前能去她的家里吃个便饭。
在便利店吃完了早饭,她决定给希打电话确认一下时间。但是这时她却莫名其妙地磨蹭了起来。毫无疑问的是,她对希的爱恋早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的她们只不过是曾经要好的朋友而已。但是这身心的震动又如何解释呢?她不理解自己的心为何而震颤,也不理解在想到过往的赏心乐事的时候胸口流过的柔情。
于是她决定现在就给希打电话,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时间。可是,她一面听着电话线另一端的响声,等着人来接,一面却又被疑虑弄得心烦意乱。
「咱是东条希。」
她熟悉的声音让绘里一震,她不得不重复了两次自己的名字。希的声音显得很高兴。绘里解释说,她今晚就要坐飞机回去,可是希仍然希望绘里能去她家吃个饭。绘里也应承下了这事。 而在准备去的间隙,她仍然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她。她洗了个澡,心里想着海未,今天晚上就能和她在一起啦。
「海未,」她要告诉她,「我在东京碰到了希,和她,当然还有她的丈夫吃了顿饭。」
希住的地方是一栋有着大门罩的大楼,还设有门房。
「请进,绚濑阿姨。」
绘里原来以为开门的会是希,甚至可能是那个她想象不出什么样子的丈夫,但绝没料到是位长得和希很像的紫发小女孩。她惊讶得笨拙地后退了一步。
希的丈夫就在客厅里,虽然绘里从感情上是不承认他的,但是不得不认可这确实是一位美男子,而且从这栋房子来看,他的财力也是相当可观的。
「我是希的丈夫,很高兴见到你。希马上就来,她在穿衣服。」
最后一句话触发了绚濑绘里的记忆,往昔的情景一幕幕晃过她的脑海:浴前的希一丝不挂,白皙的肌肤,一转动身体就会晃动的**;她半穿着衣服,在梳妆台前整理自己齐腰的紫色秀发,在这时的亲昵,以及毫无疑问的归她所有的诱人身体。绘里躲闪开决堤的记忆,强迫自己去正视希的丈夫的目光。
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希走了进来。
「雅子不要缠着绚濑阿姨啦。」
希走道女儿的身边,摸着女儿的头说到。
「妈妈我没有!」
仿佛为自己辩白似的,雅子嘟着嘴说道。
「啊啦,这孩子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绘里多多包涵呀。」
绚濑绘里愣住了,她突然感觉,现在的希很美,也许她过去一直没有意识到希有这么美。整洁的长发光润发亮,面部的皮肤比过去还要柔嫩,这个曾经在床上被她叫做小野猫的女人神态安详,这种圣母般的美只有在家庭生活幸福的女人身上才会有。
「啊——这孩子乖得很。」
「噗——你还真是没有变啊绘里亲。」
「话说,这孩子,长得真像你。」
「可是时间过去好多年了,不是么?」
希答非所问的说道。
「八年了。」
绘里感觉一阵眩晕,蓦地她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无端闯进希的一家中来。干嘛她要来呢?这让她很难过。她生活的如此孤单,犹如一根无所支撑的脆弱柱子,孑然里在这八年漂泊岁月的废墟中间。再在这种充满了家庭氛围的地方呆下去,她觉得自己要受不了。
「希,我们先出去啦,你们玩得愉快。」
希的丈夫拉着雅子的手,在门口换着鞋对绘里和希说道。
「诶?这是——」
「嘛,我们闺蜜之间的小谈话,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吧?」
希故作神秘的说道。
房间里只剩下绘里和希两个人了,好一阵子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希把饭菜都端到了桌子上。饭菜全都是绘里爱吃的俄式口味还有希擅长的关西的菜式。这些菜在八年之前希也经常做给绘里吃。
「真是神奇,八年之后又一次吃到了希亲手给我做的菜。」
绘里略带醋意的说着。
「可是时间过去好多年了,不是么?」
希有一次用这句话答非所问的回答着。
绚濑绘里好像明白了什么,便只是苦笑,不再说话了。
餐桌上只有咀嚼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响声,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希,这些年,你过的开心么?」
绘里打破了沉默说道。
希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反问绘里:
「那绘里亲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呢?」
绘里极力想掩饰自己的窘迫。
「我嘛——被海未那家伙表白了,真是差劲,被她偷偷的喜欢了这么多年。现在我们住在莫斯科,应该很快就能结婚了。」
这番话显得这么真诚,这么自然而然,竟然弄的绚濑绘里开始在心里还不承认这是谎言。她压根没跟海未提起结婚的事情,虽然在心里她想给海未一个名分,但是她每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总会感到莫名的恐惧,不过已经来不及更正了,希已经接过话头说:
「没想到你和海未——那真是恭喜你了绘里,海未那么善解人意的昭和大小姐,你和她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她想用实话来弥补一下。
「嗯是呀,和海未在一起经常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又补充道。
「我们每天都有带着一起挑选的戒指。」
又撒谎了。
她从来没有带着海未去挑选戒指。两个星期以前,七夕,在前一天的晚上说好和海未一起第二天去挑选对戒,但第二天公司有一场紧急的会议,当她跟海未道歉的时候,明显的看到了海未眼睛里亮起来的那束光暗了下来。
在她沉浸于回忆与自责的时候,希从厨房里端出了一个蛋糕,上面还插着蜡烛。
「生日快乐,绘里。」
绘里这才记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烛焰晃动着熄灭了,空气中飘着一股蜡味。
绚濑绘里34岁了。
「我该走了,谢谢你,希。」
绚濑绘里感谢希为她过了一个她自己都不记得的生日,客气的与她道别。
弯弯的月亮在天上泛着柔光,下面是黑黑的参差不齐的摩天楼群。街上的风很大,很冷。绘里叫了一辆出租车,怀着即将离去的心情,她用心观看着城市的夜景。她觉得无比孤单,恨不得飞机早点起飞。
而在飞机上,她想到了希,想到了她的女儿,想到了希美丽的容颜,想到了自己的衰老。
半夜里绘里乘出租车穿过莫斯科午夜的红场雾气缠绕,濡湿的人行道微弱的反射着路灯的光。下午绘里还在东京,晚上就回到了莫斯科,这变化太突然了。她沓杂的经历在她眼前掠过:一座座城市,一场场短暂的爱情。光阴,岁月不祥的滑音,流水般的光阴。
「哒哒哒」
她着急的敲着门。
开门之后是满脸疲倦却还在等着绘里回家的海未。
「绘里,生日——」
还没等海未把话说出口,绘里便吻上了她。
「海未,我们,去买戒指。」
绘里把嘴唇从不知所措的海未的唇上拿开,紧紧的抱着海未说道。
「绘里你——这是怎么了?」
海未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想失去你,海未——我们要一起挑钻戒,还要结婚。」
绘里紧紧的把海未抱在怀里,说着。
「可是绘里——现在一点了,珠宝店已经关门了啊。」
恐惧又袭来了,她又意识到她的岁月已经荒废了,又开始承认分离了。海未依然依偎在她的怀里,她的脸紧紧的贴着海未的头发,他感觉得到海未刚刚洗完澡头发上的香味,还有海未纤柔的睫毛轻轻扫着她的脖子。怀着一种内心的失望,她把海未抱的更紧了——仿佛一种像她的爱情一般多变的激情能控制时间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