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标题

作者:dicky0031
更新时间:2015-10-30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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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dicky0031 于 2016-7-30 01:46 编辑


感謝各位一直對這篇文的厚愛

至此 整篇終於完結 總字數七萬餘字……

剛開始的時候是打算一篇完的 沒想過竟然會發展成中篇

第一次為她們兩人寫出TE 不知道大家感覺如何呢w

身處時代之嵐身不由己 雖然有點婉惜 但是最後還是決定寫出比較沉重的結局


…………本篇到這一章確實要完結了 不過最近因為聽到新曲嵐の恋のなかだから

突然被感動到 靈感爆發出來 所以打算寫一篇聯動的番外 也算是給個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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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經歷過一段短暫的休息,好不容易調整好凌亂的呼吸節奏,那費盡力氣壓抑、無視的痛感卻又爭相浮現。


那些遇上繪里之前被大樓的瓦礫所造成的傷雖然不重,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強烈運動過後,忽然停下的話自然是會令痛感加倍。


或許是因為心中有著再遇繪里的喜悅與衝動,再加上剛才全無間斷的緊繃全身的神經去戰鬥,所以才會忘記了身上傳來的痛感吧。



——大概是因為如今、體內所剩下的腎上腺素已經所餘無幾,因此才會再一次感受到痛楚吧。



如同當時那般,舉起手中的軍刀便邁步衝向前方的繪里。


另一方的繪里也像是意會到海未的意思一樣,同樣握緊自己的軍刀迎擊。


不會回頭,不會退縮,這將會是決定勝負的全力一擊。



接近的瞬間,繪里似乎是預測海未將會使用的是全力的斬擊,於是早有準備的作出格擋姿勢。


只是,她沒有預料到,海未竟然會在最接近自己的一刻瞬間將軍刀一甩,以刀背攻擊。



任誰都知道,刀背的殺傷力比刀鋒還要低上了許多,要是海未用上刀背的話,根本不可能贏得了。


被海未這出奇不意又無法理解的舉動嚇得愣了一愣,握刀的手在不自覺間稍稍鬆開了點。


注意到繪里這一點小動作,海未暗自勾起了不太明顯的微笑。



——打從一開始,海未的目標就不是要傷害繪里,她僅僅是想要讓她失去戰鬥能力而已。



為此,最直截了當而最不會傷害到她的方法,就是完全卸去她的武器。


以軍刀的刀背作出上挑,繪里手中的軍刀便應聲脫出,瞬間被挑至半空之中。


但是繪里並沒有因為失去手中的軍刀而選擇放棄戰鬥,反而換上左手,準備用手槍瞄準海未的要害。



繪里可能作出的反擊方法,海未自然是早有預測。


因為有思考過繪里可能會做的反擊,所以現在的情形,自己確實是有了心理準備,也知道應該如何化解。


於是在繪里伸出手臂的瞬間,海未不慌不忙的收回握刀的右手,然後半轉過身的以左手反擊。


利用手中的手槍槍托強制抬起對方的左手,令繪里無法瞄準,從而使她無法反擊,這麼一來,自己就勝劵在握了。



「怎麼樣?繪里,你已經輸了。」


雙目緊緊盯著繪里的藍眸,率直的眼神彷彿要將繪里刺穿一樣。


繪里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被海未迫至絕路,但是這卻不代表她沒有反擊的方法。



「海未你、始終還是太單純了呢。」


不閃不躲的迎接海未的視線,注意到對方眼底的自信與把握,卻又在聽見自己的話的下一瞬變為驚訝。


眼看繪里毫無預警的稍稍扭過身,頓時忘了反應的海未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抬起右腳作出反擊。



意識到繪里準備做什麼,但是在海未想要作出反應之前,卻已經被繪里的腿一把踢開。


以握劍的右手加上軍刀刀柄勉強擋下繪里的踢擊,強大的反作用力卻迫得海未後退,優勢一瞬間消逝,距離再次被拉開,繪里於是乘勢舉槍指向海未。



「變強了不少呢,海未,但是想要在我手上獲勝的話,你還是太早了。」


有些許不屑的一笑,指向的槍口毫不動搖。



額上因為緊張而冒出冷汗,汗珠沿著臉頰緩緩落下,明顯告知對方自己的焦急與不安。


腦中不斷思索能夠擊倒繪里而保證不會傷害到她的方法,自然忽略對方一絲細微的動作。



——目光無聲的轉到後方,卻又沒有多作停留,僅僅是掃過一眼就重投到海未身上。



嚥下一口唾液,感受到手心滲出的汗水早已沾滿刀柄,海未還是決定不去在意這些小事。


專注力再度放回繪里的動作上,察覺到對方的手指在扳機之上稍作移動,長久的經驗與直覺都暗示出、那是準備開槍的動作。



——必須阻止她!



收緊握劍的手邁步前奔,槍聲隨即傳進耳中,身體各處沒有預想中的劇痛,唯獨是臉頰傳來一陣短暫的痛感。



『——打偏了?』



如果是普通的士兵的話,在這種時候打偏並不為奇,但是問題是、現在作為自己對手的人是絢瀨繪里。


是繪里的話,這種時候更加不可能會射偏………那麼,這到底是…………?



已經顧不得這些事情,對海未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只是想方法取勝而已。


為了避免繪里再次開火命中自己,也是為了降低自身的阻力以增加衝刺的力度,於是俯下身同時將右臂拉後。


前刺之時,卻見繪里不明顯的勾起嘴角,毫無先兆的往左一移——



——與此同時,一聲響徹天際的聲音響起。



雙眸因為極度的震驚而瞪大,瞳孔甚至因為惶恐而不自覺收縮著。


本來、海未只是想要作出威嚇,瞄準的也是繪里脖子稍左兩至三毫米的地方。


然而因為繪里突如其來的郁動——也許,又或是應該說、是故意的移動,令海未的軍刀最終的落點有所偏差。



那種熟悉的感覺,本應早已麻木,但是如今卻是多麼的令人討厭。


雙耳捕捉到繪里低聲的悶哼,更聽出了她開始變得急速卻死死忍耐的喘息聲。


手中的軍刀由下而上的、呈現出斜角的,貫穿了繪里的左肩。



握刀的手無法壓抑的開始顫抖,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卻發現腦袋根本組織不了一點言語。


聲音卡在喉嚨之中,嘴角微微的張合著,依然說不出一點話。


視線突然就變得模糊起來,內心首次被恐懼沾染、控制。



——完全失去往常的冷靜,腦子無法正常運轉,心跳加快得似是將要跳出一般,思緒被狠狠的絞在一起。



特別是,當海未看著那染上鮮血的純銀劍刃從她的背後穿出之時,那種觸目驚心的感覺自然加倍。


「繪、繪里………你忍著,我現在就把劍拔出來——」


甚為焦急而慌亂的吐出這句話,腦袋混亂得無法思考,急速的心跳全然沒有緩下。



以軍刀貫穿誰的身體這一回事,海未並不是沒有試過,也不是沒試過幾軍刀從別人的身體中拔出。


只是一直以來,海未慣用的不過就是令人致命的方法,對於要如何拔出刀才能保全性命這點,她並不熟悉。


再次用力的嚥下唾液嘗試作深呼吸,卻發現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快得無法形容。


——不會有事的,只要動作夠快的話,那一定會沒事的。



僅僅是抱緊這種安慰自己的想法,隨即收緊握住刀柄的右手。


一下子咬緊牙,盡力維持本來的角度,硬是扯動手臂將軍刀抽離繪里的身體。


清晰聽見繪里那聲無法壓抑而泄出的悶哼低吟,海未縱然心疼,卻也什麼都做不了去幫助她緩解痛楚。



急忙伸手抓過繪里的右手,將手槍從她的手上抽出,任由其摔落至地上,然後將空出的手引至傷口處。


「用力按住,別鬆開手。」


低聲向繪里吩咐,微微使力卻又小心翼翼的協助她按住仍在湧出鮮血的傷口。



明明看著繪里的身體已經搖搖晃晃,就像是隨時都要倒下一般,她卻依然倔強的不肯靠向海未,彷彿只容許她輕輕攙扶自己。



「海未…………………我的、背後……………」


繪里的聲音似乎格外輕浮飄渺,完全沒有往常的沉穩淡然。


感受到耳邊撲來的氣息異常炙熱,同時意識到繪里的呼吸特別急速、凌亂。



縱然擔心繪里的狀況,但是海未更知道自己還有著更重要的事要做,於是只能暫時不再去在意她。


——繪里的背後、到底…………


帶著顫抖望向自己的前方,才見繪里正後方的牆身之後的模糊身影。



雖然並不清晰,不過海未似乎依稀看見那稍稍外露出來的手臂,手中還拿著一柄泛銀的手槍。


之所以能夠判定凶手的位置,完全是因為那一剎那槍管的反光,也是因為繪里擋在自己身前的位置。


——那麼,果然就是現在躲在牆後的那個人……



「不用再躲了!直接出來吧!」


狠聲朝著繪里的背後處大喊,將攙扶繪里的手換為右手,左手徑自舉槍指向前。


似是想要以挑釁的方法引出躲藏起來的那人,同時也是作出戒備的姿態。



「沒用的………海未,那個人、聽不懂你的語言。」


顫抖的左手覆上海未的右肩,以虛浮的聲音想要阻止她的舉動。



「什麼、意思………?」



「(出來吧,不用再躲了,少將………)」


突然換上陌生的語言,海未只能愣在原地,在繪里與那道牆壁之間來回察看。



——這麽一來的意思是,繪里是知道襲擊者的身份的嗎?



那種陌生的語言,是不是代表襲擊者並非皇軍,而是繪里的同袍?


繪里的話音剛落,那位躲藏起來的人就從牆後走出。



「(真不愧是你,在剛才種情況之下竟然還能察覺我的存在。)」


低沉的聲音伴隨一聲輕蔑的竊笑,大概是完全不把繪里看在自己眼內。


然而繪里對此似乎並不在意,反而無聲輕笑過後,再度開口說出嘲諷般的話。



「(畢竟、少將你…………剛剛可是帶著很明顯的殺氣呢…………要是這種程度也察覺不到的話,這就是軍人失責了吧…………)」


繪里的聲調依然不穩而微弱,話語當中還帶著一絲絲喘息。


但是即使彷如奄奄一息般,繪里卻還是強硬的不肯妥協,更不甘示弱。



「(那麼,或許我應該稱讚你一句。)」


少將甚為輕挑的聳聳肩,然後帶著不屑的表情失笑起來。


「(不過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本來我並不打算傷害你,我想要做的也不過是幫你除掉那邊的敵人。)」


「(但是你忽然移動,硬是吃下那顆子彈,我也無法控制。)」


「(嘛,反正事到如今你恐怕也是不可能活得下去了,那麽我也不妨告訴你吧——那時候沒能除掉你,我是有點失望的。)」



即使不再聽下去,繪里也能知道,少將這番說到一半的話到底想表達什麼。


——果然,就如當初自己的猜測一樣。



「(當時、倖存了下來、讓你失望了,真是抱歉呢……………)」


自嘲般的勾起苦澀微笑,同時說出這句帶刺的話。



「(沒關係,反正現在目標也達到了,只不過就是時間晚了點而已,差別並不大。)」


「(待在這裡估計也是什麼都做不了,看著我今天心情好就饒你一死吧,日本皇軍的小姑娘。)」


室內突然盪起少將狂妄的笑聲並轉過身,即使語言不通也能猜到,他大概是準備離去。



——豈能讓他如此輕易的離開這裡!



身體比意志更快一步的作出行動,抬起握槍的左手,瞄準少將的左膝關節,便是毫不猶豫的開出一槍。


眼看少將應聲跪倒,海未再度扣下扳機,這次瞄準的正是對方的要害。



「海、未………?」


縱使意識開始模糊,繪里始終依然清楚的捕捉到那聲響徹的槍聲,還有那人伏倒的窸窣聲。


海未沒有回應,右手攙扶繪里的力度卻誠實的加緊了點。



「任誰都看得出來,那個人真正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作為敵人的我。」


忿然不甘的咬著牙,壓下聲回應繪里。


以沉默作為對海未的質疑的回答,甚至連氣息都變得有點飄浮不定,本來還能逞強的勉強自己在對方的攙扶之下站穩,但是如今卻瑟瑟發抖得無法使力。



——已經到了逞強的極限。



完全失去支撐身體的力量,就這麼直接倒在海未的懷中,本來還能勉強壓抑的急速呼吸聲,在瞬間完全崩潰,化為低聲的喘息。



「繪里?!」


顧不得再去思考其他事情,只知道自己必須抱住倒下的她,必須知道她現在的狀況。



——肯定是剛剛那該死的槍聲!



但是問題是,中槍的地方到底是…………



腦海一片空白,混亂的想法令海未無法付出一點行動去幫助繪里,即使急切的渴望著整理思緒,海未始終還是無法做到。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已經不能再拖延時間了,盡快作出判斷的話,絕對有利於進行下一步決擇,於是決定不再考慮多餘的事情,轉而用身體的反應神經去支配自己的行動。



顫抖的左手輕覆上繪里的背部,在完全不敢使力的情況之下漸漸下滑,終於在她的右後腰側附近觸及一點依然溫熱的黏稠,頓時令海未的心跳漏了一拍。


同為軍人的海未,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那種觸感到底是意味著什麼。


然而,縱然心中是明白那是代表著什麼,海未卻仍然倔強的不願相信,硬是要親眼確認。



將手從繪里的腰間移開,轉而放到面前,目見便是沾染上鮮紅的指尖。


一瞬間彷彿覺得自己的身體也同樣的失去力氣,僅是維持住抱著繪里的動作,雙膝在剎那間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直到最後,自己終究是被保護著的那方。



「繪里……………繪里……………!」


口中不斷反覆的呼喊她的名字,全身卻因為急躁與焦慮而抖動,毫不間斷的呼喚不過是為了希望得到繪里的一絲回應,好讓海未能夠確定她仍然保有意識。


不過對身負重傷——肩膀附近的刀傷、腰間的槍傷,這一切都令繪里愈加困難的去維持意識,更別說要作出什麼回應了。



唯一能想到可以拯救繪里的辦法,那就只有盡快將她帶到醫療班附近。


這種情況之下,最少海未還能判辦出,繪里一定已經無法再回去蘇聯軍隊,所以順理成章地,海未的選擇只有回去日本皇軍這一辦法。


日本皇軍的軍營距離這裡有多麼遙遠,海未不可能不知道。


再說,繪里的體力還能支持多久,海未亦不是全無認知。



儘管如此,海未終究頑固的想作嘗試——她不想眼睜睜的看著深愛之人的生命漸漸流逝,自己卻只能束手無策的待在這裡。


即使明知道回去的道路極盡艱辛,也知道沿路上到底可能有多少人進行埋伏,更知道回去的話會背負上怎樣的罪名、怎樣的懲罰,卻執迷不悟的打算硬闖。



「繪里,你等著,支持住,不要閉上眼,不要睡…………!」


手忙腳亂的準備轉過身,大概是想要背上負傷的繪里直接步行回去——


只是,在海未稍有動作準備離開繪里的瞬間,她就伸出手抓住了海未軍服的一角。



「不要、走……………咳…………」


氣若浮絲的斷續語句中混雜了不明顯的咳嗽聲,全都彰顯出繪里到底有多虛弱。



——根本已經不可能趕得及回去接受應急治療,最壞的情況已是意料中事。



海未明明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想承認。


她不想承認繪里已經無力回天的這個事實。


縱使不甘,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在她的身邊而已。



徹底放棄強行將受傷的繪里帶離這些的想法,為了令她稍微好過一點,於是稍稍改變一下姿勢,承受住對方所給予的全部重量。


只是,她依然頑固的、不想全都依靠著海未。


——即使戰敗,也不想就此捨棄自己的尊嚴。



隱約的感受到繪里隱約的抗衡,海未從中讀懂她的意思,於是唯有遷就她最後的抵抗,拉開一段距離,卻又謹慎的保護並扶著繪里。


對繪里來說,或許這是一個貼心的、溫柔的舉動,但是對海未來說,看到她這副面無血色的憔悴臉容,只是徒然加重海未的心痛和無力感罷了。


正面對上現在的她,或許不是正確的選擇。



「………………繪里,我贏了,我戰勝你了,所以————」


咬牙哽咽著,只求繪里能夠回應,能夠………繼續待在自己的身邊。



到底戰爭的意義是什麼?


為什麼要有這場戰爭?


如果沒有這場戰爭的話,是不是就代表了不需要離別?


事到如今,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以皇軍之名為傲。



沒有被允許繼續擅自的胡思亂想下去,那是因為捕捉到繪里微弱的氣音。


「……我、知道…………」


勉強道出這句話的同時,懷中的她艱難地舉起手,撫上海未的臉頰。



她牽強地扯動臉部的肌肉,嘗試擠出一絲微笑去面對抱住自己的她,無奈盡了多大的力也好,終歸只能勾出歪歪曲曲的苦笑。


缺堤的淚水從眼角處開始掉落,內心被如今的繪里一次又一次的撼動,於是沿著臉頰的線條,緩緩流落,打在繪里的臉上。



「那麼、對於作為勝者的我,繪里—————」


話還沒有說全,卻先因為沒能止住的淚水而打斷了自己。



明明知道不能哭,但是……………………



海未其實是知道的,作為互相的敵人,她們是不可能求得共存這一點,她只是偏執的想要挽留僅有一絲的微弱希望罷了。


離別終究是會來臨,這不過是加快了到來的時間而已。



「作為對勝者的獎勵,我不要求你跟我走……只要、只要你別閉上眼,繼續留在我的身邊就好了!所以,繪里……………!」


海未近乎崩潰的半嘶吼,咬緊牙的力度之大甚至是無法形容。



完全沒試過如此失態而不禮貌的行為,但是如今的海未已經近乎失控。


——她想要挽留繪里一點一滴消逝的生命,即使那是多麼不可能的方法,即使那是有多大的代價也好。



「…………真是、任性的要求………皇軍、可不能……這麼做的啊…………」


已經無暇顧及,也無意留心繪里所指的到底是什麼,自然不可能讀懂她話中所隱藏著的意思。



她期待著海未的離開,期待著海未可以重新振作起來,期待著海未可以再次作為身懷驕傲的日本皇軍放下對自己的眷戀。


繪里從未試過為自己的抉擇感到後悔,更從未試過如此渴望時間可以倒流。


倘若能夠回去當初遇上海未的時間,倘若可以容許她再次選擇,繪里可以肯定,自己不會再因為一時的自私和衝動,下令捕獲並拘限她成為自己的戰俘。


要是當初沒有讓她淪為戰俘的話,應該就不會造就這段如同禁忌的關係,也不會令不應相交的她們有任何交集,那麼或許,海未就能繼續當一名自豪耿直的皇軍。


而且,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為了即將飄逝的、渺小的生命而捨棄軍人的尊嚴。



——終究還是,不應、亦不能相愛。



那是因為,奇跡沒有降臨在她們身上。


像是相擁的兩人,實際上面前卻有著高聳的障壁。


那道厚牆存在的原因,繪里和海未兩人肯定是心照不宣的,不過是不想承認才不願道出而已。



「繪里……………………」


除了呼喊她的名字以外,已經、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隱約感覺到懷中的她氣息愈來愈虛弱,體溫亦比之前再度下降了不少,根本已經不再像正常人應有的體溫。


體溫急劇的下降,那是因為體內大量失血而造成的現象,要是沒有及時止血的話,大量鮮血將從傷口湧出,然後致死。


現在的繪里,顯然易見的,已經完全陷入這樣的狀態。



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既然無法改變局面,那麼就只剩下面對現實這個選項。


即使不願意也好,亦不可能影響得了什麼,所以唯有好好珍惜最後的時光。


等候著、期待著、眇求著時間的停留,甚至是倒流,那樣的話,也許———



「那、賭注的獎品——成為我的戰俘吧…………」


竭力擠出歪歪曲曲的「笑容」,無視那從臉頰滑落的淚,嘗試藉以改變話題來讓自己抽離。



那樣故意的說話,卻見繪里報以另一個勉強的笑容。


——還能強行稱得上是「笑」,但是當中隱含著多少複雜的情緒和沒能說出口的話,就只有繪里自己知道。


現在已經沒有繼續拐彎抹角的必要性,那就理應直截了當道出心中沒能在當時說出的話,不作修飾的表達自己的意志。



「…………你在、說些什麼啊,笨蛋海未——」


她同樣的哽咽著。


手的顫抖愈來愈明顯,不管是自己的,亦或是對方的。



「我早就是………………你的戰俘。」


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又再接上,道出的竟是如此驚人的…………事實。



海未知道,繪里這句話中所說的「戰俘」是什麼意思:在情場的戰爭之上,她早就成為了海未的俘虜,否則她也不會犧牲自己。


倒不如說,繪里根本沒有一刻曾經勝過海未,這是打從她遇上她的時候就早已被定下的結果,只是繪里不願承認、不願流露出來。


面對海未,最少自己不想處於劣勢,也不想承認自己的「徹底敗北」——她有著莫名的好勝心,不想坦承被那堅毅不屈的琥珀擊潰的事實。


只不過在這一刻,一切已經不再需要,甚至連那最後一絲的倔強和尊嚴、餘裕與淡然也不外如是。



——因為,不想抱著遺憾。



自己早就不是軍官,對方早也不是自己的戰俘;


地位已經逆轉,所以關係逆轉,那又有何不可。



金眸之中透出動搖,微微瞪大的雙瞳顯示出她的愕然。


她是被愛著的,這一點一直都沒改變,那就足以表示海未自己並不是一廂情願。


因為愛著,所以才會在那時候放手,也會在此刻拼上性命去保護她。


只要知道這一點,一切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但是有一個問題,海未始終渴望得到繪里的解答。



「繪里,那…………告訴我,當時你在那封信末上寫上的文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能問出口的疑問,終於在此刻得以表達出來。



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明知海未看不懂俄文,卻偏偏故意用俄文書寫信末的那句話?


海未深信,那是因為繪里想要隱瞞、掩飾什麼,而那句話倘若以日文所寫,自己就必定很快會明白——這正正就是繪里不想發生的事態。


下定了決心要在重遇繪里的時候問個究竟,現在,終於到了詢問的最佳、亦是最後時機,所以……………



閉上雙眼,嘗試擠出一絲笑容,卻無奈發現自己早已失去強顏歡笑的力氣,只能勉強展示歪歪斜斜的、還能說是「微笑」的輕微上揚。


「真是、遲鈍的………笨蛋呢………………」



夾雜著咳嗽的聲音,繪里始終沒有放棄說話。


她只剩下最後的機會了。



「Я люблю тебя…………意思是———————」



親耳聽見打從繪里的口中道出這句俄語,海未的心便是揪了起來。


僅僅是因為離別的到來嗎?不,恐怕不是。


她心疼著她,但是無法說出心痛的理由。


涼透的指尖、毫無血色的姣好臉容、挺拔的驕傲身影,如今似乎已經不復存在。



曾經甚有餘裕的她,臉上也好、軍服也罷,全都染上班駁的血紅以及灰色的硝塵,過去的身影亦似乎不再閃耀。


撫上臉頰邊緣的手指似乎變得有點僵硬,指尖輕拂過海未的輪廓,伴隨著那雙蒼眸閉上的同時,覆著的手亦漸漸滑落。


手背落在滿佈沙礫的地上,就連細微的動作亦不復再現,原本還可以勉強捕捉到的呼吸聲,如今卻幾近平息,即使相距有多近也好,也已經聽不到微弱的呼吸聲。



彷若陷入只剩兩人的世界,寂靜如同蓋過外面響起的一陣陣炮擊聲。


無聲寂靜,因為她等待著她將剩餘的那半句話道出。



但是海未知道,問題的答案已經不可能從她的口中說出,她更不可能得知真正的答案——知道答案的人,恐怕回答不了自己的問題。


最後,無解的提問與低聲的啜泣共同沈寂,剩下戰場傳來交錯的坦克發炮聲。



俯下身緊緊抱住安靜的她,彷彿只要如此就能感覺到她殘存的體溫一樣。


沒有得出正確答案的機會,唯有將心底的猜測說出,當作是她給予的最後答覆。



「………………我愛你。」



固態依舊的槍林彈雨,分不清是同袍的、又或是敵軍的呼喊聲,各種各樣的吵雜聲音卻完全沒能打進海未的耳中。



總是「自以為是」的保護、照顧著,哪怕是一點小忙也好,海未終究還是想要協助繪里的,只是她固執得、溫柔得過份,將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扛罷了。


擅自闖進別人的心,卻又自把自為的丟下對方獨自一人,到底任性的人、是哪一方才對呢。



直到最後,終究還是被保護的一方。



「這一次,請讓我來保護你吧。」



——因為這次勝利的人,是我。














END














後記



1945年8月6日,盟軍美國在日本廣島投下第一顆原子彈。


同月9日,美國再在日本長崎投下第二顆原子彈。



作為軸心國最後一員的日本經歷兩次核爆之後,加上我軍配合美軍攻勢,對日本的滿州國發動進擊,終於令腹背受敵、孤立無援的日本皇軍在8月15日宣佈無條件投降。


隨著日本的投降,戰爭宣告結束,後來我們將其稱之為「第二次世界大戰」。


這次戰爭中,不論是我方盟軍亦或是軸心國軍隊也好,死傷都極其慘重,世界各處陷入疲憊狀態。



不過當然,有部份強大的國家還是選擇趁機繼續壯大國力,嘗試成為世界的霸主——當中,我國自然不例外。


依然作為蘇聯軍隊的一員,因為平穩的表現,到終戰之時,我的軍階就由上尉升至少校。


晉升為校級軍人,在部隊中亦有了一定的指揮權,但是莫名的,我的心中卻仍然有著另一件更關心、更重視的事。



那位自立強大的金髮女性,身為極其罕見的女性軍人,倒是有著比男性還更出色的指揮頭腦,比任何人都更有膽識,現在到底怎麼了呢。


說實話,我還是懷念著以前當她的副官的日子。



她堅強、她自立、她決斷、她聰穎、她強大;


她固執、她脆弱、她逞強、她任性、她孤獨。



作為那一位的副官,我跟隨她參加過大大小小的各種戰役,共同經歷過生死成敗,當然親身體驗過她的能力之高,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我沒有親眼看見過她軟弱怯懦的一面,更不曾見過她示弱,但是我知道,她終歸有著隱藏起來的、最脆弱的深處。



雖然我敬佩著她作為軍人的一面,不過我更想看見的是、能夠有人包容作為普通女性的她。


年僅大約二十出頭的她,因為戰爭的開始而被迫從軍參戰,以本應享受的青春作為賭注,在危險的戰場上前進、穿梭、殺敵,拿著槍械去完成不適合她的年齡與性別之事。



我不敢問為什麼她會選擇踏上戰場,只在輾轉反側的各處收集到有關她的出身:國家大量進行徵兵之時,她的父親已經相當老邁,作為長女的她不願令妹妹受到牽連,所以自願從軍。


當時國家的政策,正好就是每個家庭必須要有一名義務參軍者,只要有了其中一人,其餘親人就能安居。



我並不知道這傳聞到底屬真屬假,而且我亦沒有必要去探查上司的底蘊,所以這一切我並沒有追尋到底,僅僅是半信半疑而已。


有時候看到中校,我也會不自禁的回想起遠在故鄉的女兒——或許是出於這種心態,我才會對中校的生平有些婉惜之意。



如果沒有戰爭的話,她就能像平凡的女孩子一樣,過上平凡安穩的一生了吧。


然後,我想,中校開始改變的契機,應該是某次交戰之際,遇見一名日本皇軍的女性。



【將她活捉到我的面前,要是傷到她,你們自然必須接受處罰。】


那是我第一次接獲來自中校,如此任性的命令。


但是我沒有一絲猶豫的,依然迅速執行她的指示,將目標帶回她的面前。



當初那位有著一把深藍色長髮的日本皇軍來到這裡,無可否認的,我確實對她有過強烈的敵意,但是絢瀨中校對我下令過,必須要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她的存在。


從那一刻開始,只要是中校不在的時候,她的日常起居都由我協助處理,接觸作為戰俘的她漸漸增多,我慢慢才明白到絢瀨中校對她的執著到底是因為什麼。



——面前的這個人,說不定就是那唯一一個能夠包容她的全部的存在。



那段時間並沒持續多久,因為少將的到來、以及中校私藏戰俘之事的暴露,令一切都改變了。


自從那時候被她派出去護送那名日本軍人回去之後,再度回到軍營之際,才被通知指揮權經已由少將完全接手,至於她——絢瀨中校則被少將判以「私藏戰俘」之名收歸軍牢。


中校會被處以此刑罰的原因,我不多不少或許還能算是知道的。



一來,這是明確的軍規,被得知違犯紀律的人理所當然的需要處罰,這是明確不過的事;


二來,據我所知,那位少將早就在得知大名鼎鼎的絢瀨中校的性別之後,曾對她略有微言,但是礙於當時她屢立軍勳,更是中國戰區的最高指揮官,中校有著這些功名的保護,他才不敢妄動罷了。



那個罪名,估計就能讓少將當成清除中校的理由,他自然就能取代中校的地位。


對於作為中校舊部的我,少將倒也沒有選擇徹底根除我們這些舊部,反而是繼續歸為旗下,為他所用。



僅僅是為了養活家庭而存在於此,作為一個地位低微的尉官,我沒能鼓起勇氣作出反抗,唯有將對她的擔憂全數埋葬在心底,渴望某天能再次相見。


我不知道中校是否依然安好,我更不知道那名日本皇軍到底有沒有安全回去,但是我只深信著,她們兩人肯定已經在某時、某地,以某種方式重逢。



——當然我這種想法是建基於她們兩人安全的情況之上,如果………萬一,最壞的情況發生的話,那麽一切可就不成立了。



我只希望她們一切安好。



思緒飄回現在,眼前只有一片遭受轟炸過後所遺留的頹垣敗瓦,四處飄揚著的硝煙灰塵,寂寥的當下令現場更添一種死城的氣氛。


會在戰爭結束後踏足這片廢墟,是因為上層下達了要求搜索戰俘及我軍傷員,同時亦要求我們將關東軍遺留的先進軍備帶回軍營,所以我們才會組成小部隊,來到這裡。



對我們下令的並不是接替中校位置的那位少將,倒不如說他自從在正式發動進攻的那天出擊之後就再無歸來,現在指揮之位也不過是由他的副官暫時接替而已。


對於少將遲遲未歸,我們自然是有著一定的猜測——也許,他早就在某次與別人的交戰當中喪了命。


不過這對於我們任何一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畢竟我們都知道他的實際能力根本就沒有中校之高,軍階會比較高也不過是因為他參軍的時間更長一點罷了。



事到如今,這一切對我已經不重要——總之,我更想得知的是中校的安危,以及她是否已經達成自己真正的心願。


將混亂的想法全數埋在心底,踏過一塊又一塊的沙礫,腳下響起沙沙作響的聲音全都收進耳中,卻絲毫沒有令我的心稍為靜下來。



「報告少校!這裡似乎有收穫!」


倏然傳來的呼喊聲迫使我回過神來,同時吸引了我的注意,於是慌忙的加快步伐走向呼叫者的附近。


看著我步近之後,他迅即伸出手指,指向地上的某處。



順應他手指指向的地方望去,除了一堆散亂的瓦礫以外,就只見一隻沾染暗紅的右手,朝向天際的手背殘留已經乾涸的血液,估計待在這裡已經有好一段時間。


眼前的現實告訴我,這片巨型瓦礫之下肯定壓著什麼人。


雖然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但是腦海中有著另一道聲音正在叫囂,要我將這片瓦礫移走,尋個究竟。



『將這塊瓦礫搬走。』


僅是一聲令下,其他隊員紛紛走來,費盡總共八人的力量,終於將其移開。


然後,映入眼簾的那個畫面,我永遠都不會忘懷———



背向天的深藍,覆在那一抹金色之上,交織起來就如同一幅畫作,既是透出淒美之感,卻又令人感歎的婉惜。


——儘管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已經肯定了「她們」兩人的身份。



建築物塌下的瞬間,想必是她捨身保護了她。


那麼、這又代表了什麼呢。



「少校,現在應該…………………」



『在這片廢墟的後方有一座山,你們來幫忙將她們兩人帶過去——現在,跟我來,還有,今天的事、記得不要跟其他人提起,發生什麼事的話,責任由我來負。』


我沒有正面回應部下的問題,反而選擇用另一個命令打斷他的提問。



我知道我現在的打算到底有多瘋狂,然而這已經是我唯一能夠幫助她的事。



你的願望是否已經達成了?已經無憾了嗎?


問題的答案我不知道,不過我希望你們能得到在這個時代中,最好的結局。



倘若真的有那個機會,祈禱你們會在和平到來的時代中再遇。





——因為這是在風暴之中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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