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濑绘里走下飞机,四月的大阪还是很冷,她刚拉紧围巾,就看到熟悉的车辆停在不远处,四周都站着保镖,从数量来看,车里应该还坐着人。
“真是……我不是都说了不要来接我吗。”绘里喃喃自语着,眉头轻微地皱着,快步走了过去,正好迎上从车里出来的人,“凌晨一点可不是好孩子出来的时间。”
真姬沉默地抱上来,将脸埋在温暖的围巾里,深吸一口气才淡定地回道:“我又不是孩子,欢迎回来,绘里。”
“不要逼我说出‘你现在还比我矮’这样的话哦。”绘里轻轻推搡着她,催促对方在属下面前不要做出不符合身份的姿态,在真姬松开怀抱后,习惯性地为她理了理散落在外套上的发丝,坐进了车内。
“……身高不能决定什么。”绚濑家二小姐略微赌气地也坐进去,和她保持了半个身体的距离。
高速行驶着的车辆外只有一盏又一盏划过路灯,绘里靠着窗闭目休息着,偶尔睁开眼看看,不发一言,但车内流动着的气氛绝不因沉默而尴尬,倒不如说两人都很享受此时的沉默。真姬偷偷瞥着她们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很近,是伸手就能触摸到程度,但是她深知要缩短这点距离是多难的事情。
灯火飞速地从绘里沉静的脸上掠过,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如果此时自己的身份,是可以自然地过去亲吻她脸颊,问她这一趟去俄罗斯有没有劳累的程度的话,就好了。可惜在她最有资格做这种事的年龄,她还囿于不坦率的心境,鲜少和绘里亲近,这种心态至今仍然围困着她。
最后反而是绘里先开口,她睁开眼睛,水蓝色的眼被偏黄的路灯染上暖色,“生日没能赶回来真是抱歉。”
真姬的背脊僵硬着,她无法开口索要礼物,即使那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希望你会喜欢。”绘里的神色有些疲惫,她从口袋里拿出小小的盒子。
在看清盒子的尺寸后,真姬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又在心底嘲笑着自己无聊的幻想,里面可能是任何东西,唯一不可能的就是戒指,“这是?”
绘里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钥匙,“在莫斯科乡下的一座住宅,可以看到有天鹅的湖泊。”
“……谢谢。”
“我可以当作你原谅我翘掉你生日的事情了吗?”
面对这哄小孩的语气,真姬只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被这温柔的语气所浸染,但是无法高兴。她忍住难过的神情,像平时那样回答道:“我可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生气过。”
“所以你之后回复我的邮件语气都很冷淡是我的错觉咯?”
“怎么可能?”真姬情急地立即转头,急切地想要反驳,却对上藏满笑意的眼睛。
带着薄茧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绘里微笑道:“终于看到你的眼睛了,从下飞机以来小真姬都没有正视我呢。”
绘里有很奇妙的力量,她总能以最得体最正确的方式让人知道自己是被重视着的。在不知道如何对抗这份温和时,真姬总会摆出冷硬抗拒的姿态,每一次都没有例外地败下阵来。
“到了京都再叫醒我。”肩头传来被倚靠的感觉,真姬正襟危坐着,不敢去看靠着自己睡着的人。
——这样的贴近已经让她用尽全力来忍住倾诉自己苦涩恋情,如果还去看对方,说不定会让努力都付诸东流。
按理来说第二天绘里应该还是会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但是当她揉着还有些疼痛的额头,准备叫人来泡咖啡时,却发现红发的二小姐已经臭着脸坐在书房里,口吻僵硬地说:“反正处理这些不是第一天了,绘里还是去休息吧。”
绘里扬扬眉毛,拖了张椅子过来在书桌正前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似很认真看文件的人,直到那张脸变得跟对方爱吃的番茄一样红。
“绘、绘里到底想做什么?还不去睡觉吗?”
绘里单手托着下巴,耸耸肩,“我只是不知道小真姬也有在我面前逞强的时候了。”
“才没有逞强。”真姬说完就惊讶于自己刚才下意识提高的音量,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语调才继续说道:“我没有很累,绘里快去休息吧。”
她话音刚落,坐在正对面的人就伸手捏着她脸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啊——小真姬真的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啊。”
“绘里!”
在她要恼羞成怒的前一秒,金发的会长正色道:“我看今天就一起休息吧,真姬之前不是说有新的曲子吗?我想听听那个。”
之前真姬提起这件事时,别别扭扭地说着“也不是非要人来听,绘里自己找有空的时间就好”,但是要是此时说“真姬不是想让我听吗”,一定会被对方硬撑着否决。在否决之后,那个人大概会后悔得在被窝里翻滚很久。
不得不说,绘里在某些时候实在深谙相处之道。
“上一次一起坐在琴房里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啊。”绘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在钢琴不远处对窗的软椅上坐得更舒服一点,才发出感慨。
“绘里事情那么多,不用在意这些也是可以的吧。”真姬最后看了一眼绘里的方向,才将双手放上琴键,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弹奏。
风从半开的窗户溢进来,吹散了室内的暖意,也吹动着琴谱的边角,纸上那些修改了好几次的音符像是在跳动着,一如演奏者现在忐忑而矛盾的心境。明明是寄望于音符能传达的感情,却又万分地期望绘里听不懂。
等按下最后一个琴键,真姬才松了口气,紧张地看向椅子上的人,后者闭着眼睛,但是真姬知道她没睡着。不管再怎么疲累,绘里绝不会在自己不应该睡着的时候睡着,在忍耐的意志力方面,她从未怀疑过绘里的强大。
在几秒后,绘里轻轻拍着手,一抹笑容稳稳地挂在嘴角,重新睁开的双眼里是真姬熟悉的神色。在她刚开始学习钢琴时,每次练习结束,都能从绘里这样的眼神中接收到认同和赞许的意味。
“小真姬弹得越来越好了,看来是我应该反省了。”绘里走到她身边,手指轻轻滑过黑白琴键,“这架钢琴现在都是真姬在用呢。”
真姬的目光随着对方的手指而移动着,她现在双手还没离开琴键,绘里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滑过她的,原本以为不会停下来的手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握住了冰冷的手指。
“四月还是有点冷呢,早知道就关上窗了。”绘里将她的手拉高,双手合拢起来试图温暖她。
绘里在演奏时不喜欢封闭的空间,以前无论多冷都会将窗户半开,这个习惯当然遗留到了向她学习钢琴的真姬身上。真姬笑了笑还没说什么,绘里就将她从座椅上拉了起来,回到温暖的客厅后,才放开她。
“绘里,我真的没有很冷。”
“手指冷得跟冰块一样的人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哦。”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绘里再次调高了暖气的温度,回眸看着她,像是准备好迎接什么似的问道:“所以呢?小真姬将这样的曲子写出来,又让我听到,想要说什么吗?”
真姬的表情凝固了,她的脸色苍白起来,在演奏时她明明没有去看绘里,只是单纯地弹奏而已,难道这样也让对方看出了什么吗?
接下来绘里所说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却又揪紧了心脏,“真姬有喜欢的人吗?——那听起来很像恋曲,如果有的话,其实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地告诉我,我可从来没禁止过妹妹恋爱的权力啊。”
刚才没感觉到冷的手,现在却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室内的暖气完全没有侵入到里面,反而是里面的冰冷渐渐蔓延到全身。真姬咬紧了牙龈,半晌后才生硬地回答道:“没有,只是想要写这样的曲子而已。”
绘里还想追问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面带不悦地查看收到的信息,在看清楚内容后又揉了揉额头叹息般地说道:“看来今天是无法休息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又想起了什么,对真姬说道:“——真不知道那群家伙是从哪里得知我回来的消息的,一天的时间也不给我。今晚有人要谈生意,真姬最好准备一下,晚上跟我出去。”
以绚濑家的地位,要像这样用一封邮件就把绘里叫出去,实在是很难得。就真姬目前的认知,这样的交易要么是涉及地盘要么是涉及军火,而且对方的地位一定很高,高到足以跟绚濑家立足于同一平面。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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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详地)看样子是绘里刷池度的时候了呢。
所以本文的真相其实只是要为两个人刷池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