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下摆用这种布料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黑子将制作部送来的几种布料搭在手臂上仔细对比了一番，然后又看看桌上的设计稿
“嗯。白井小姐，请问还有什么地方要改吗？”那名工作人员一边拿出确认单递给对方，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位负责人的细心
“没有了”黑子拧开笔盖，迅速在上面签字“还请您代我向制作部的各位道歉，最近的工作的确太多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您不必自责”那工作人员向黑子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到门前。刚准备伸手，门便开了，立在门口的是两名警员“请…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请问哪位是白井黑子？”
“我”听到自己名字的黑子放下文件夹，起身走到门口
“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想了解下情况”
“…发生什么了？”话一出口，黑子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简直就像砂纸在锈蚀的金属面上摩擦一般。不知何时，不安感已攀上双肩在耳边低喃，温柔地吐出恶毒的话语。
在经历四次手术后，美琴手上的绷带得以拆下。茶发女子逆着光坐在床上，而后缓缓抬起双手。沉默几秒后，她朗声大笑。明明是表达喜悦的举动，却透出无尽的苦涩与痛楚。
尽管自己的主治医生技术超群，但也还是没办法挽救这糟糕的状况。暗红的皮肤皱巴巴的，如同正在凝固的岩浆，这副模样就连自己都看不下去，更别说别人。
美琴倒回床上，目光涣散，像一个被弃置在垃圾堆旁的残破人偶。她翻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中，十指紧抓住床单。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积极乐观下去的，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再怎么善良纯洁的天使，在跌入地狱后，柔白的羽翼上总会染上一层灰蒙。
美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愿这样的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即便不舍，她也该做个了断了。
星期三的下午，上条当麻照例会来医院陪美琴。
上条当麻微笑着将茶发女子扶起，细心地在对方身后放了个靠枕“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的房间里可以放花，于是我就买了这个，希望你喜欢”他将精心挑选的花瓶置于床头柜上，然后把一束粉白色的蔷薇放到里面
“我不喜欢”美琴抱着双手，冷冷回答道
“…没事，下次我给你买别的”上条当麻顿了顿，然后抬手将那束蔷薇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没有下次了”茶色双眸毫无温度，这是美琴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
“你什么意思？”上条当麻微皱起眉，眼眶有些红
“你不该再待在我身边了，上条先生”
上条当麻后退几步，手肘不小心碰到花瓶，玻璃碎裂声在屋内无限放大“…如果是因为怕连累我，那你不必担心…我…”
“不是！”美琴别过脸，将快溢出的眼泪忍了回去“只是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上条当麻背过身，抬起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长叹一声“那…你喜欢上谁了？”
你喜欢上谁了？
这一问题像大力甩在脸上的耳光，瞬间将御坂美琴打懵了。她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似谎话被人揭穿时那般尴尬。
沉默许久后，美琴松开紧抓被单的手，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没有喜欢上谁”
上条当麻张了张口，却又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盯着那茶色双眸，似是要将对方看个通透。
“唔…”吕治崎按着胀痛的太阳穴从沙发上坐起，原来盖在她身上的毛毯滑至腰间。愣神片刻后，她低头将鼻尖埋进毛毯里，熟悉的香味，亦如雨后森林中所特有的清爽和淡香。
在这一个月里，黑子大概就是裹着这毛毯草草休息一会儿后便又开始工作吧。
吕治崎抬头环视四周，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铺在地上，像公园里已枯黄的草坪。
她今天来这儿是准备告诉黑子有关御坂的事，但当看到对方满脸倦意时，到嘴边的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御坂集团在黑子的管理下情况渐趋好转，食蜂冥凌最近也没什么大动作，算了，就让这个秘密烂在自己心里好了。
吕治崎将叠好的毛毯放回沙发上，然后起身走出休息室，却只见黑子的助理在办公桌前忙碌“请问白井小姐去哪儿了？”
“白井小姐她…”那助理看了看吕治崎，面上显出几分犹豫“她被警员带走了，好…好像是因为董事长的事…”
御坂旅挂？！糟了…
吕治崎向对方道谢一声后便快步跑出公司，驱车赶往警局。
食蜂冥凌这丧心病狂的家伙，终究是按捺不住了。贪婪的猎人，总会在杀戮后将猎【和谐】枪指向另一只猎物。
“御坂先生的死因是发病和脑部受到严重撞击”一名法医将检查报告放到黑子面前，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英文外，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御坂旅挂圆睁着眼，一副极不甘心的模样
“我之前看过御坂先生的检查单，他的情况还算不错，按理来说不该在这个时候发病”黑子微眯起眼，将坐在对面的两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上下打量了一番“御坂先生很有可能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而发病。不好意思，请问我能看一看监控吗？”她转头向警员投去询问的目光
“病房里没有监控”
“那走廊里总该有吧”黑子紧盯着那回答自己的年轻医生，酒红色双眸深邃如海，掩住了所有情绪
“走廊里也没有，只有每层楼的出入口处有”
“您对医院的情况还真是了解”
“这…这种事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对吧？”坐在他旁边的两人点头表示赞同“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我们没想到的事不代表别人也没想到”黑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落在那年轻医生身上的目光愈发冰冷起来“还请警方多费心，如有需要请联系我，我一定尽全力协助你们调查。”
走出警局时，黑子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绵长不息，裹携着腐叶味道的冷风灌进鼻腔，刺激着日渐脆弱的呼吸系统。她咳嗽两声，然后跨步走到街上。
湿漉漉的衬衫和酒红色发丝紧贴在皮肤上，汲取着来自身体的热量。黑子走得很快，这是她沮丧时惯有的动作。
即便有心理准备，但当面对的时候却还是茫然无措。阵阵无力感自心底翻涌上来，黑子很不甘心，她很清楚这些事绝不是意外，却找不到任何能支撑她猜想的证据。虽然有让人去调查过，但最后都一无所获，那藏在暗处的敌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当黑子回过神时，余光瞥见旁边两个人正对她指指点点。对于这种事，她早已见怪不怪。尽管报纸上现在偶尔还是会登几条有关御坂美琴的消息，但它已不再是人们热议的焦点。总有一天，它会彻底淡出人们的视线。
能将事情一直记住的人，大概只有亲历者了吧。毕竟那是刺在自己心上，真真切切的痛。
在街上遇到浑身湿透的黑子时，吕治崎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将对方塞进车里。
“阿崎”
“什么？”正在帮黑子吹头发的吕治崎停下来，抬头便看见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我想去看看她，我们快有一个月没见面了”黑子屈起腿，伸手抱住膝盖“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御坂叔叔就是这样，才几个星期不见就…”
对方话刚说到一半，吕治崎便伸手捂住她的嘴，目光异常柔和“别说了，想见就去见…”
向医生简单了解了下美琴的近况后，黑子轻推开房门，借着月光走到床边，凝视着那张仍缠着纱布的脸“这大概是魔咒吧”黑子托起那满是疤痕的右手亲吻着，动作极轻，像对待一件珍品“但我会让它在你身上失效…I'm your shield.”
倘若黑子在离开前回一次头的话，她一定会看见那正注视着自己的茶色双眸。
御坂美琴有些愣神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扬起纱质窗帘的夜风带走了残留在上面的温度。那个人对她的情感，永远都是如此炙热滚烫。
你喜欢上谁了？
黑子坐在转椅上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木雕，这是警方上午带过来的，是御坂旅挂病房里的东西之一，因检查过后并无异样便将它交由自己处理。
手指滑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线条，当触及一个异常突起的部分时，黑子紧皱起眉头，双眸因突然发现而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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