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磨了好一段時間總算是寫出來了QUQ
快要12月了啊.....先預告我可能就要暫時停止線上連載了,因為我預計明年的一月要出POI的同人本啦~~所以接著就得閉關為新刊做準備了XD
到時還請大家多多支持了!QUQ
這篇的時間軸是405,根為了救選舉助選員西蒙,在飯店中槍然後引誘撒馬利亞人特務那段。
還請慢慢享用~
11
Breakfast
根跑出飯店後,上帝的聲音就在耳邊斷了訊,彷彿丟進深深的濁綠色的湖底般一點雜音都沒有地沉默著。要是持續通話的話恐怕會甩不掉撒馬利亞人的追蹤,她花了好幾個小時記下的陰影地圖這時起了作用。撒馬利亞人的特務在後頭緊追不捨,她有如溝鼠般到處閃躲,鑽進監控不到的黑暗之中。
她暫時縮著細瘦的身體藏在暗巷的角落喘息,因為劇烈的奔跑而全身汗濕,中了槍的右臂染滿鮮血,那艷紅像繪畫顏料般自肩頭向指尖畫出許多不規則的線條,只要稍微一動就會扯出劇烈的疼痛,那疼痛粗魯而直接,一點也不留情,讓根忍不住皺起眉頭。
她單手拆下腰上的皮帶,綁在手臂上先拿來止血。
休息一下嗎?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的大腿發軟,腦袋浮現一團不具意義的灰色。她吸口氣,試著閉上眼,試著讓陰影地圖再次描繪在腦海中,但那並不能正確的顯示,像是起了濃霧的山路,資訊在腦裡開始錯亂,這條街,那個轉角,商店前,十字路口,哪裡有監視器?朝著哪個方向?監視器會動嗎?會轉向哪個角度?
好疲憊。
她不想思考,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一直這樣坐著休息,當個冰箱裡的食物安靜地縮在角落,沉默不語地一點一點敗壞下去,最好就這麼被遺忘,也不會給誰帶來太大困擾。
她不是機器,沒辦法立刻運算出一個最佳逃生路線。她不是機器,沒辦法準確地把自己想表達的濃縮成一句話。
--我想她已經知道了。
哈洛這樣說。
知道什麼呢?她知道的只有自己想留下訊息給肖,但她連自己究竟想對肖說些什麼都不是很確定。她擁有太多情緒,太多思維,太多情感,太多轉折,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將那有條理而沒有誤差地統整成一句適合的話呢?她實在毫無頭緒啊。
動也不動時,她發覺手臂一點也不痛了。不,與其說不痛,手臂更像是消失了一樣感覺不到存在,不能動彈,也無法操控。並沒有不自在或可怕的感覺,痛感消失反而讓她感到放鬆。
難道是夜深了嗎?周圍的溫度好像降低了,她禁不住打了一陣寒顫。她的側腹一大片濕濡,棗紅色襯衫緊貼著肌膚,她一直沒注意到那裡全是血。
終於肖出現在她面前,她知道肖總會來救她的,就像超級英雄般總是出現的及時。肖抱著她,肖的肌膚貼著她,肖的溫度傳到她身上,她將在那溫暖之中深深睡去。
下一刻她從想像中驚醒。
--她什麼話也沒留下啊。
因為哈洛不願接受她的請求,所以她什麼也沒留下,不明不白,不清不楚,連曖昧地能夠讓人去推敲含意的單字都沒有。她應該要親自把話帶給肖,哈洛就是這樣希望的吧。
在那之前不能死。
她提起左手碰了自己右臂的傷口,一瞬間強烈的疼痛讓她更加清醒,理智抓回線上,她咬緊下唇,扶著牆壁掙扎搖晃地站起身。
「……拜託了。」
她祈求著她的上帝,給她活下去的訊息。
*
「嗨。」
肖走在夜晚下班後回家的路上,招呼聲如鬼魅般無預警地從身旁忽然冒出來,肖因為吃驚而細微地顫了一下身子。
「根。」肖瞪向出聲的女人,對方穿著白色襯衫,右臂托臂包紮,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暗淡無血色,還是那副憂鬱的驢子屹耳臉,看來剛才的招呼並不是刻意的惡作劇,於是肖也就收斂起銳利的視線。「妳沒死啊。」
「妳沒失望吧?」
根完全斷聯消失的這兩天,肖有多擔心她的生死卻又無從追蹤她的下落,這當然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聽說妳無法和機器好好說話了對嗎?」關於這個,肖也從芬奇那輾轉得知了。
說起來那時候聽到這件事時,只覺得這還真是對於找回根一點幫助也沒有的資訊。
不過至少她也因此了解上次她的手臂被割傷兩人在地下鐵基地相遇時,根為什麼會那麼開心了,因為那確實是『偶然』,根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沒辦法和機器正常通訊,也無法掌握她的行蹤。
「……嗯。」
「像失去眼睛耳朵一樣,真虧妳還活了下來。」
根稍微揚起嘴角笑了一下,但那並沒有實質上微笑的意思,只是無意義的一個表情。對於一個已經失去一邊聽力的人來說,肖的比喻或許貼切過頭了。
「因為妳啊。」根說。
「什麼?」
「因為想見妳,所以努力活了下來。」
「結果還是我救了妳。」肖沒有特別感動的樣子,但她也沒有否定根的話,反而配合著根,調笑似地揚起嘴角,於是根也跟著露出微笑。
「妳是這世界上唯一讓我開心的事了。」根看著肖說。那表情太過認真,以至於肖不禁愣了一下。有什麼梗在她的喉頭,像是諷刺,像是反駁,像是挖苦……或是認同。
最後,她什麼也來不及說,根就轉移了話題。
「能暫時到妳那住嗎?我大概需要養傷幾天。」
肖先是安靜了幾秒,然後才回答。
「我能說什麼?那本來就是妳設置的地方。」
「謝謝。」根報以笑容。
「妳需要先買點什麼過去嗎?」肖問。畢竟根身上一樣行囊都沒有。
「不必了。」
在肖房間流理台的上方有個櫃子,她之前一直覺得這房間幾乎什麼安排都好,就這高櫃子多餘,她就是踮起腳也碰不到邊,自然也從沒使用過它。但根稍微踮腳就輕易將櫃子打開了,根從那裡拉出一個白色的大塑膠袋,那裡面全是根的東西,像是衣服、內衣褲等等生活用品。
房間裡居然藏著這堆東西,該說是未雨綢繆還是早有預謀呢?特別是對於放在高櫃中這點讓肖感到相當不滿,但她決定不抱怨,否則不就變成了自曝其短。
稍微整理過東西之後,根提出洗澡的請求。
「妳需要幫忙嗎?」
「若是妳能幫忙我洗頭就太好了,只有一隻手實在不方便。」
於是肖把椅子搬進浴室,根就坐在那椅子上向後仰頭,肖站在她身後,以這樣不會浸濕傷口的方式替她洗頭。
瀕臨死亡又再次相遇,並沒有帶來什麼特別感人的情節,沒有激動的情感表現,也不因此顯得更珍惜對方,也許是因為她們本來就習慣遊走在生死的交界,對這種事反而看得淺了。但……那或許不是錯覺吧,根覺得肖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加親切。老實說,這樣的待遇根本可以說是太奢侈了。
洗過頭之後,肖將她的長髮擰乾盤起。
「接下來呢?」肖說。
「接下來我自己來就行了。」
「妳會害羞?」肖調侃地笑了起來。
「有一點。」根抿了一下唇,略顯尷尬地微笑。
如果讓肖為她脫去衣服,內衣,甚至親手替她洗澡……她實在無法不去想性的事。
那畢竟不是她過去習慣坦誠相見的方式,或許肖還能冷靜自持,但她恐怕不行,她不想把自己陷入那種難堪的落差之中。
肖離開浴室後,根花了些時間小心地洗淨自己的身體。洗過澡之後,肖就替她右臂與側腹的傷口重新換敷料。她喜歡扮演醫生的肖,雖然這位醫生不會在眼神中投入關愛與同情,但手法專業俐落,精細快速,絲毫沒有多餘的動作,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是種享受,就像把散落一地的彩色筆整齊地按照顏色歸類收納進筆盒,排列出和諧完美的畫面一樣。
晚上睡覺時,根刻意讓肖睡在她的左側,受傷的手則擺在外側。
這幾天她都沒辦法好好休息,在新身分出來之前,她時刻警惕撒馬利亞人的特務會再次出現。現在她又成了糕點師傅,系統盲點,而且在肖的身邊,她總算能安心睡一覺。
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更沒有關於性的事情,她們之間隔著適度的距離,一個人一個枕頭睡各自的覺。
要說根對於能再見到肖無動於衷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機器,因為身邊的這些人,尤其是因為肖,她幾乎快成為一個普通人。
普通地對他人懷抱思念,眷戀,不捨。
她不知道自己還剩多少時間,死別隨時會發生,她或許應該在死前留下點什麼。
但她又能留下什麼呢?在肖的心裡。
想對肖說的話,又該說些什麼呢?
總之……不要提出問句。
需要答案,就會懷有期待,這是行不通的。
這麼想著心就越是不踏實,像是一不小心就會踩入流沙之中無法脫困。
她希冀肖的溫暖,不論是重傷時或是其他任何時候,但願能什麼也不想,再當那個無禮又自我,不在意別人感受的人。就算會被肖怒視,會被使用暴力都無所謂。
她在棉被底下牽住肖的手。
肖沒有反應。沒有握緊她,也沒有甩開她,明明不可能沒有知覺,卻不做任何反應。
肖是怎麼想的她實在不清楚,看似冷淡卻又總給她想要的溫柔。就是因為這樣,讓她無法不在意肖對她的看法,無法再當不在意別人感受的人。
她知道,歸結所有的感受,其實她只想說一句話,但她不確定那是不是能在肖心裡留下什麼。
她可能始終是過眼雲煙,但也有機會在肖的腦裡成為一個微小的記憶點。
她實在是太看不起自己了,因此總忍不住要想--總之,不要提出問句。
早晨,肖做了令根瞠目結舌的舉動。
肖在替她準備早餐。咖啡已經泡好放在餐桌上,而肖正在煎食物,這著實讓根有些惶恐。
「謝謝妳甜心……不過早餐用買的也行,這樣實在太費心。」
「沒什麼費心,我只是想試試。」肖背對著她,用無所謂的口氣回答。
「那麼就麻煩妳了。」根客氣地說。接著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馬克杯喝了口咖啡,那意外地並不難喝。
她從沒見過肖煮東西,撇除泡麵的話,就她之前所知的資訊肖這輩子應該是從沒煮過東西。
到底是哪來的興致讓肖想要嘗試煮東西她毫無概念,而且現在也沒有辦法和機器一起分析討論。不過她相當的期待,就像要去遠足的孩子那樣亢奮著,畢竟是肖親手煮的早餐啊。
接著餐點端上桌了,白色盤子裡有一顆破爛焦掉的荷包蛋。她猜,那應該是想當荷包蛋的蛋沒錯。除此之外還有兩根焦掉的黑色熱狗。
這不是惡作劇或報復,因為肖放上桌的另一個盤子也也裝了同樣的黑色內容物。
肖臭著一張臉在根的對面坐下,顯然她對自己的成果不甚滿意,根看著那樣的肖忍不住笑了,這一笑讓肖的眉毛都充滿敵意地豎了起來。
「幹什麼?難道妳以為愛看球賽的人就很會打球嗎?」
受到挫敗就直接地表現出負面情緒,根覺得肖簡直單純的像個孩子一樣可愛。
「我想要番茄醬。」根愉快地笑著。
不管是誰拒絕吃下這份早餐肖都不會意外的,但根不只沒有埋怨,還很樂意的樣子,實在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肖替根拿了番茄醬,根用過之後,她也在自己的盤子上擠了一些,但吃一小口蛋之後她就放棄了,這簡直是惡魔的嘔吐物,實在不是人吃的食物,即便是給狗吃大概都會被嗤之以鼻。
根倒是不疾不徐地將蛋和熱狗都吃進嘴裡。當然,即使根再怎麼奉承,那食物也和美味沾不上邊,無可挑剔的就只有番茄醬而已。根甚至在蛋裡吃到小塊尖銳的薄片,但就連那個她都決定不戳破,將蛋殼咬得細碎然後心甘情願地吞下去。
和撒馬利亞人的戰爭開始了,她卻覺得現在似乎死了也沒關係。
「妳不必勉強吃下去。」肖說。
「我一點也不勉強啊。」根一臉幸福地說,好像她吃的是什麼五星級料理似的。
肖悶哼一聲,不再說什麼。
「食材是我之前買的嗎?」根問。
「嗯。」
「那麼應該也已經過期了吧,還有剩的話就丟掉吧。」
「什麼?妳剛才為什麼不說!」肖吃驚地說。
「我說了妳就不會煮了吧?妳煮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吃啊。」根笑盈盈地說。
於是肖又悶哼了一聲。
「我不會再煮了,等妳傷好,這事還是由妳負責。」
那就是即便在她傷好之後,她也還能到這房間為肖做早餐的意思吧?她喜孜孜地猜想著。
「肖,我好喜歡妳。」她望著肖的雙眼微笑著,真誠地說。
她想說的,只是如此簡單直白的一句話。
「即使做出這種早餐?」
「是啊,即使是這樣的早餐。」
「隨便妳。我要出去買別的東西吃,妳呢?」
「我吃這個就夠了。」
之後肖出門了,留下根一人繼續吃早餐。
她終於親口說了。用自己的嘴,自己的聲音,說出了想說的話。
現在,是不是能夠沒有遺憾了呢?
不,得到了一點什麼,就只會想要更多,而不是知足,這才是人類啊。
人類是因為這樣而醜陋,不過人類也因為這樣而能進步。
就算要吃下惡魔的嘔吐物也沒關係,她還想要更加進步,她是如此渴求著更加接近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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