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还不睡吗?”
将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绘里表情镇定地瞥了趴在身边的人一眼,后者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来看她。伸手将灯光调暗,绘里继续看着书,“要是困就先睡吧。”
“可是这本书你在去俄罗斯之前就看到这里了。”
“……”
“书签都还没动——唔。”还没说完就头上就被书本敲了一记。
“小鬼就给我睡觉,小心我揍你。”
真姬眼神飘忽着,声音因为埋在被子里变得闷闷的,目光在绘里脸上逡巡了一会儿确认她没有生气后才说道:“可是今天你没跟我说晚安。”
在绘里又一次要敲她头之前真姬迅速地躲进被子里,干脆地说着“晚安”然后就缩在一边。等绘里翻了几页实在是看不下去,只能把书放回去时,真姬已经睡着了,她掀起被子一角确认对方睡姿非常标准后才安心地躺下。
“这不是很好吗……喝醉了之后那种睡姿是跟谁学的?”绘里嘀咕着,从对方告白后冷了半天的目光还是柔和下来。
这样子一起睡还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真姬最初跟着她搬到东京后过了一两个月绘里就准备了单独的房间,搬到京都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不得不说,在各种意义上来说真姬成长的速度都让人惊讶且难过。她自己没有开口说要学什么,只是默默地把绘里有意或无意说过的话都记下来,然后在绘里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埋藏着一些东西。
如果没有白天发生的事情,两人一定是关系很好的姐妹吧。
绘里靠在床头上思忖着,最后还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管是她还是真姬,都还需要时间来好好思考呢。
干燥而温暖的吻落在了对方额头上,“晚安。”房间的灯被关上,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夜灯,绘里缩进了被子里,没留意到身边的人在关灯后迅速变红的脸。
“晚安。”在绘里入睡后,极低的声音从旁边再次传来。
真姬当然不会那么快睡着,她在床上像石块一样躺着,心境忐忑得无法安静下来,她更不敢翻动,害怕吵醒对方。
双眼直直地瞪着天花板,昏暗的夜灯之下什么都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她的思绪飘了很远,想到很多事情。仿佛回到第一次参加的年会,那时候祖父睡着了,所有人都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尽量放轻,那是规则。但是她想,她不想吵醒绘里应该不是出于规则。
睡前的想法总是混乱且毫无章法的,真姬一直在床上失眠到了凌晨两三点才睡着,而又很早地醒来。昨晚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在熬夜之后显得更加狼狈了,必须要处理才行。明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却又无法从床上起来。
现在两人的距离跟坐在车上时很相似,触手可及但是又不会碰在一起。她忍不住转头去看绘里,后者还没醒来,或许是前一天被酒醉的自己麻烦得很累,然后又被灌了一脑子突兀的事情,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累的原因吧。
真姬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着没有其他人的房间,视线再落在对方微启的嘴唇上,从昨晚额头感觉到的触感来看,那应该相当柔软且温暖。
浅红色的、雨滴般的嘴唇。
“绘里睡觉都很沉的,应该……没事。”真姬缓慢地吐气来安定下狂乱的心跳,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轻轻地凑近过去。
在她即将攫取到那双唇时,嘴唇贴到的却是带着薄茧粗糙感的手指,真姬整个人都僵硬了,她不敢抬眼去看绘里的脸。然后仅仅隔着手指与自己相贴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浅浅的话语从其中冒出来,“小真姬也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脸瞬间变得比番茄还红的人讷讷地不敢说话,绘里狡黠地眨着眼,“我生日的时候要好好地送礼物来道歉啊。”
“我可以送你礼物了吗?”之前绘里一直都严令禁止真姬送她任何物质上的东西。
绘里从床上撑起来,给自己披上外套,准备去洗簌之前轻轻弹了弹她额头,“本来想说在你独立赚钱之前都不要收礼物,不过某些人告白难道不是在告诉我要自己独立生活的意思吗?”
隔着浴室的门绘里清楚地听到了门外的人的宣言,“绘里想要什么我都会拿到的!”还咬着牙刷的人立即笑了,做宣言的那个人到底有多少浪漫细胞她再清楚不过了,送出的礼物完全不需要期待。或许在创作乐曲时真姬是浪漫的,但是除此之外她的创意大概比绘里还少。
绘里对外宣称的生日比实际上的生日要早两天,这样她能在生日当天和家人一起度过,以前的家人意味着祖父或者祖母,而现在则是家里的小鬼。之前的生日都是两人出去到哪里度个假,就当是一年一度的假期,不过今年的生日前一个月,绘里就被提醒说生日当天一定要留在家里,不要再预定任何旅游行程。
至于山本家送上的礼物,被真姬出于不知道对谁的怨念给丢掉了,绘里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然后在生日当天,绘里一大早就出门,直到接近晚饭时间才回到家。当车开到家附近时,接到武藤隆如实汇报的她直接让人停车,然后慢慢地从公园布满红叶的步道走回家里,给了手忙脚乱的人一点时间。
“我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欢迎回来。”看起来是刚搞定的人还穿着围裙,她难得坦率地抱怨着,然后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嗯,晚餐我有准备,可能不是很好吃但是——”
“谢谢你。”绘里相当真诚地微微低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家人做的饭了。”
家人。
真姬那颗跳动不安的心终于稳定下来,是啊,就算没有恋人的关系,她们还是紧紧地被另一层关系维系着。
桌上的饭菜没有很多,只比两个人的量多一点,绘里去洗完手,笔直地坐在饭桌前,就像是在和祖父用餐时那样,认真地拿起筷子。
“绘里,等一下。”坐在对面的人忽然发现了什么,探过身来伸长了手,从她披散的金发间拿下了一片火红的叶子。真姬将那片叶子翻来翻去,那实在是很美的颜色,而且她很熟悉……
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真姬的脸颊慢慢地涨红,她忽然想起绘里唯一一次跟她自爆黑历史,六岁的绘里去掀榻榻米时其实是被祖父全程关注着的,而自己这半天的笨拙举动,说不定也都被人汇报给绘里了吧?毕竟在暗处保护着她们的人不算少。
“绘里……”
绘里只是拢了拢被真姬的举动弄乱的金发,非常没有规矩可言地为真姬夹了一块鱼肉,“再不吃就冷掉了。”
那片红叶被真姬小心地搁置在桌上,她低下头去装作专注吃饭的样子掩饰掉失态,“诶?绘里不是只让我吃鱼背的肉吗?”
被夹到碗里的是滑水,在餐桌礼仪有看过相关品鉴知识的真姬知道那是最好的部分,但是只要她是和绘里一起用餐,对方都会限制她不能吃最好的部分,原本以为是对欲望的压抑修行,可是在其他物质方面绘里从来没亏待过她。久而久之已经习惯了的事情在今天被打破,真姬觉得脑子不是很够用。
绘里“噗”地轻笑出声,“绚濑家的小孩在成年前都不能吃最好的部分哦。”
“为什么?”单纯地好奇着的真姬没有平时不坦率的外壳,看起来非常可爱。
“你有听过以前绑匪是如何分辨有钱人家小孩和没钱的小孩吗?”绘里转动着筷子,像在讲睡前故事一样的口吻,“给他们煮一条鱼,看他们吃哪里,筷子直奔鱼背的都被放回去了,而去夹鱼尾或者滑水的一定不会被放走。”
真姬鼓起脸颊,“那听起来像是哄小孩子的理由。”
“可是祖父都是这么做的。”绘里无辜地眨眼。
“那绘里有过这样被绑架的经历吗?”真姬扬了扬眉,挑衅意味浓厚地看着她怎么把这个故事编下去。
会长的笑很狡猾,她看似认真地回想着,然后说道:“嗯,有,当时我只说了一句话‘这是什么啊?’,然后立即被送下山,绑匪还送了我一条鱼,看起来非常同情呢。只是当时我想说后半句的是‘为什么不是烤的而是煮的’,如果是烤的,我大概会直接吃掉最好的部分吧。”
知道自己被耍了的人轻哼一声,不再看她。
“我是认真的啊,小真姬要是被绑架,我可是很难过的。”
“会说这种话倒是先考虑接受我的告白啊。”真姬低声嘟囔着,她看着那片红叶。
原本以为会回避这个问题的人出乎意料地正色道:“到年会为止。”
“到年会为止,我会给你明确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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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姬你有本事偷亲,有本事强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