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真姬回到家的时候，才猛然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她并没有在病房里跟矢泽妮可说太多的话……不如说，她在那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竟然不知道该跟妮可说什么。就算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关系。她走进卧室，有些无力地将自己摊平到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里时真姬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这种无话可说让西木野真姬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跟矢泽妮可分手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恋人是天生的偶像，理解也支持对方在梦想的道路上继续前行。后来矢泽妮可成功通过海选进入了某家事务所，然后成功出道，成名——而西木野真姬，那时候还在读高三。她们越来越少见面。高中毕业之后西木野真姬选择了继续念大学，矢泽妮可一步步在往一线偶像迈进，于是邮件和电话都回得越来越慢，大片大片互相等待回复的空白时间，终于还是磨掉了那些热情。彼此看到的都不再是同样的风景。并肩同行的道路上于是出现难以填平的沟壑，让那时的西木野真姬和矢泽妮可逐渐开始无话可说。说分手的那天是个难得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共同的休息时间的日子。真姬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天下着雨，天空黑沉沉的像是有什么预兆。她和妮可不得不待在两人租的小公寓里，妮可抱着一个抱枕窝进沙发，她坐在地上挑选自己以前收藏的电影。“真姬ちゃん……”妮可在身后叫她。“怎么了？”“你……不想谈谈吗？”西木野真姬蹙起了眉头，翻动碟片的手停了下来。她本意是放点电影，来逃避这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窘境的。“我跟真姬ちゃ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呢，妮可我这段时间啊，可是一直在考虑真姬ちゃん的事。”明明说着这样的话语，但是你的声音为什么在发抖呢。“我觉得真姬ちゃん应该也在跟我考虑同样的事。”西木野真姬没有说话。她稍微支起了跪坐在地上的身体，将装满碟片的沉甸甸的箱子放回了原处。我确实跟你在考虑同样的事，我们确实就是这么有默契啊。——真姬有些恐惧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说出这句话。她跟妮可交往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彼此都不说真心，交往之后才互相约定坦诚……而到了现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状态的呢。这边矢泽妮可已经将脑袋深深埋进了柔软的大抱枕里，她现在最庆幸的是背对着她的真姬看不到她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像那时候，为了音乃木坂不废校，努力着的μ's？”半晌，西木野真姬轻声回答道：“不像。”

那天最后，晚上快十点的时候矢泽妮可轻手轻脚的下了沙发，西木野真姬立刻转头看过去，妮可停顿了一下，解释：“我明天一大早有个杂志摄影，地方比较远所以还是今天过去比较好。”“……我送你走。”“啊没关系啦，我有叫经纪人在楼下等，她说已经到了。”真姬撑在地上的手缓缓放回了原位。“路上小心。”她看着矢泽妮可蹲下换鞋，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关上了门。那一个瞬间西木野真姬有种极其糟糕的感觉，就像高中的时候，被父亲勒令退出偶像活动的心情一样。第二天西木野真姬锁门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样将钥匙放进了门边闲置不用的牛奶箱里。钥匙落进木质容器的时候她听到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属于矢泽妮可的那一把钥匙。

那天之后六年，她再也没去过那个曾经属于她们的家，也再也没在现实中见过矢泽妮可。

西木野真姬拿出手机，翻到联系人中那个从来不曾点开的名字，邮件页面亮了又暗反反复复许久，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走到夜间十一点，慢慢地开始打字。“你最好还是早点休息……我不希望因为大明星把自己身体折腾坏了，饭们怪罪到我们医院上。”一边嫌弃着自己奇怪的语气，真姬一边按下了发送。然后她关掉了手机。

矢泽妮可是被短信提示音叫醒的。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病房里一片昏暗，只有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她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这才伸手去够桌面上的手机。……来自“真姬ちゃん”的短信。她伸手扶住额头，从梦中惊醒的代价是头疼得不行。而屏幕上的名字一瞬间让她想起了方才梦中的片段，又与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连缀到一起，从纱窗吹进病房的夜风都缓缓停了下来。矢泽妮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西木野真姬了。自从两人各说各话一般分手的那天开始，真姬开始人间蒸发——虽然也有妮可不主动联系的过错——等矢泽妮可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开始互相忽视对方的存在了。而有些荒谬的事实是，这件事反而成了那时的矢泽妮可在偶像之路上往前跑的主要动力。她那时候多少有些小孩子气地想，等到哪一天我妮可妮可妮的海报贴满大街小巷，真姬ちゃん就算是想忽视也会没办法的。她先是按下回复，打了几个字又删掉，然后退出界面，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矢泽妮可慢慢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委屈感慢慢水涨船高，如同她眼底缓慢上升的雾气。

“胆小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