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fjalamoth

小倉庫裡一片寂靜，帶著沉悶的空氣。

為了準備接下來與遠坂時臣的會面，舞彌在十分鐘前就先行離開了，愛麗絲菲爾這段時間卻是一步也沒動。她仍舊躺在魔法陣之中，宛如沉睡著一般的不言不語，寸步不離。就著她眼睛沒閉上這一點，她或許是死了也說不定。

很快的，一切就會步入尾聲。很快的，這個可能性或許會化為真實。Saber不敢去打攪她，畢竟像這樣珍貴的閒暇接下來將變得更加稀少。

「Saber。」愛麗絲菲爾打破了這片寧靜，那透明如玻璃的注視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她一如往常的穩定視線，投向在旁守候的她。

「是?」

「陪我躺一下吧?」

雖然是問句，但愛麗絲菲爾毫無疑問的對她下了指令。

身為公主的她對自己的騎士提出的要求，身為主公對從者的命令。

但是愛麗絲菲爾並非公主，她們也沒有正式的主從契約。

有些時候，Saber憎恨著切嗣的一切。何等弄人的命運才會擺著眼前如此適當的人選不管，讓這個男人成為她的從主。她尚未忘卻迪盧木多臨死之際，詛咒著在場的所有人的眼眸。今天之後，她對於切嗣的行動方針只能用『怪物』來形容。

即使如此，Saber的確對愛麗絲菲爾的甜言蜜語言聽計從，也因此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共犯。但即使愛著這樣的野獸，眼前的女子真的沒有因為迪盧木多的死而產生任何的動搖嗎?

顯然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了什麼，還在等待她的答覆與接受的愛麗絲菲爾避開了視線。Saber發現自己無法看著滿是悲傷的她。她只想要愛麗絲菲爾一直笑著。而即使她不想承認，對那笑容的任何質疑仍讓她無比難受；她寧可相信愛麗絲菲爾是善良的。

壓抑著所有的困惑與傷痛，Saber在愛麗絲菲爾的身邊坐下。

「感覺好些了嗎?」

「光有妳在身邊就讓我有力許多。」愛麗絲菲爾細聲道，視線穿過微瞇的眼簾。

「愛麗絲菲爾!」

「妳是我英勇的騎士，很正常的。」她狡黠的笑著，言語間似乎有什麼Saber並不理解的雙關。

Saber曾有過一段婚姻。

那是由政治與現實搭建的關係，而明瞭她的真實性別的人們對於她與格妮薇爾的關係完全沒有柏拉圖式以上的期待。她本身也未曾有過越線的期待甚至是感情。她並不介意；對阿爾托莉亞來說，身為王者的責任永遠是第一順位，而王在這方面向來就不自由。這僅僅是另一個她無法擁有的事物，無法建立的關係。

可是當愛麗絲菲爾看著她，或喚她為她的騎士時，她感覺空氣變得稀薄，而她必須不斷的提醒自己去呼吸。這並不尋常，意料之外重要的事物被玩笑層層包裝，隱身幕後。

愛麗絲菲爾的呼吸粗重，但她似乎並不感到痛苦；她甚至露出了笑容。

「我暫時恢復了知覺。」她纖細潔白的指尖沿著眉頭向下。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以人的身份觸碰另一個人。感覺這似乎該是件刻骨銘心的事情。」

倉庫裡的室溫足夠溫暖，Saber卻因為愛麗絲菲爾毫不掩飾的凝視而震顫。

「切嗣的雙手是那麼的溫柔，但最近他都不敢觸碰我了。」

她們的關係是那麼的自然而親密，以至於從某個時間點開始，Saber將愛麗絲菲爾想成了『她的』愛麗絲菲爾。她已經習慣於被下屬圍繞，擁有主公則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聽見了那個她憎恨著的男子的名字讓她清醒了。愛麗絲菲爾從來就不是她的。

她不應該忘記的，但片刻之間，她的確忽略了這一點。就如她屬於不列顛一般，愛麗絲菲爾也有她的責任與義務，心甘情願。

「妳會碰我的吧?Saber?」

愛麗絲菲爾的臂膀環繞，而Saber在一瞬間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這絕非因為對方強而有力的控制…相反的，那力道輕微的讓人擔心。她會無法移動是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腦袋短路了。

身為王的這些年裡，從未有人這樣碰她。過度的親密，讓她感覺群蝶飛舞的輕喘，臂膀間不知名的沐浴精的芳香，從脆弱的胸腔傳來的心跳…這一切，都超越了她的底線。

接著愛麗絲菲爾吻了她，她也重拾了移動的能力。愛麗絲菲爾的吻小心而熟練，而Saber的回應純粹是盲目的讓兩人的唇緊貼。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愛麗絲菲爾的唇略顯乾燥，所以她試著伸舌去濕潤。結果她只舔到了對方的鼻尖，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人的顫動。

「Saber、我怕癢啦。」

為了呼吸而分開的時候，愛麗絲菲爾這樣說了。

Saber感覺臉頰像是燒起來一般火燙，她並不想這麼早就曝露自己的不熟練。

愛麗絲菲爾的視線卻沒有任何嘲笑的成分；坦白來說，她看著Saber的方式讓人害羞，彷彿她正看著什麼值得渴望的事物。

當她們再一次親吻時，Saber的右手像是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的移動著，落在愛麗絲菲爾的胸上。

單薄的絲料對於那底下的柔軟沒有絲毫遮掩，讓Saber因為興奮而呼吸急促。此時有什麼在她腿間隱約磨擦著不肯放開，所以她一隻腳勾著愛麗絲菲爾，迫切的希望摩擦能夠穿過她西裝厚實的布料。愛麗絲菲爾愉快的替Saber打理這套西裝的回憶不由自主的湧上心頭…當時她好像說什麼這與她搭配來著?

忽然間，Saber清楚的意識到她們有多麼親密；她們的身體僅被單薄的衣物分隔，對方的溫度就這樣流向她。愛麗絲菲爾依然讓人驚慌的虛弱，但她似乎因為這樣的接觸而變得有力，開始以堅定的節奏，靠近回應。

「Saber，我正在變化。很快的，我就不會想要妳了。」

因為出乎意料的苦澀話語而停手，但愛麗絲菲爾只是將Saber抓得更緊。

被意外有力的她翻身壓倒，撞上地面的背脊發出沉悶的聲響。空氣中的粉塵與和身下的地面傳來一陣冷意。

「我不會想要任何人，或任何事物。我會變成截然不同的存在。Saber、我好怕。」

傾吐著這些陰冷的字句，愛麗絲菲爾一隻手探入Saber的西裝褲。當她開始按揉腿間時，Saber瞬間失去了維護自己形象的餘裕。

「愛麗絲菲爾!」

愛麗絲菲爾繼續著急躁的動作，長髮宛如落下的簾幕般遮蓋了她的臉龐。

這樣的她很美，比Saber記憶中的任何時候都更有生氣，夾雜著當時在刮著大風的深夜飆車時展現出的熱誠。無關她所說的一切，此刻的愛麗絲菲爾是如此的真實而自我。

忽然Saber只想更加清楚的看她的表情，所以她伸手去撥開那長髮。愛麗絲菲爾將這個動作解讀為親吻的信號而低頭，兩人糾纏著，Saber肚子裡的熱度翻騰。無預期的高潮讓她拱起背脊，歡愉如浪潮般的襲上脊髓。愛麗絲菲爾一直都近在咫尺，喘息著，輕喚著她的名字。

一時之間Saber只能躺在那裡，感到暈眩；但她不允許這變成單方面的滿足。起身轉換為坐姿，她有些好奇癱在自己身上的愛麗絲菲爾到底有多輕；平時蒼白的臉龐添上紅醞，看來尚未滿足。

恢復了些自信與冷靜後，她才開了口。「愛麗絲菲爾，我會保護妳的。當一切終結時，妳不會是孤身一人。」

那是個不由自主的誓言；要不是她的臉頰早已燒紅，光是這句話就足以讓它們染上色彩。愛麗絲菲爾的回應僅是輕聲的笑，但這一次，那笑意沒有苦澀或是陰影掺雜。

「噢我親愛的騎士、我相信妳的誓約。但在那之前，或許妳能先將我從眼前的困境中解救出來?」挖苦她的愛麗絲菲爾聽起來是快樂的，而Saber…有些氣惱，卻也感覺胸口一緊，夾帶著對等的欣喜。

***

結束之後，她們一起躺在地上。夜幕很快就會降臨，舞彌也會來找她們。她們該起身了，但這一刻兩人都不想放棄這略為慵懶的舒適感。

「切嗣試圖達成的目標是正確的。」

愛麗絲菲爾撫弄著Saber的金髮，而Saber無法不去注意到，愛麗絲菲爾似乎因為她們的結合而變得強健許多…這不太可能就是了。

「所以我才希望妳能遵循他的期望走到最後。Saber，我知道妳並不是每一次都贊同他的觀點，但妳沒有我那麼瞭解他，你不像我那樣瞭解他的理想。」

照理來說這會是很尷尬的事情，在她們的情況下像這樣躺著談論他丈夫的事情，但她完全不覺得尷尬。Saber已經有太多她應該感到罪惡的負擔，而與其他的比起來，與愛麗絲菲爾睡了這件事根本就無足輕重。

她不清楚愛麗絲菲爾與切嗣的關係是如何運作的，但如果愛麗絲菲爾並不因此而感到不快的話，她也不打算被影響。

「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他不惜殺死自己。」愛麗絲菲爾繼續順著Saber的頭髮，指尖有些笨拙的擦著頭皮。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她又加了一句。「跟某個人很像呢。」Saber沒有回答，她與切嗣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沉默還在繼續著；她怎麼可能去拒絕她?愛麗絲菲爾正在消逝、愛麗絲菲爾雖身為人造的人偶卻又如此活生生的躺在她懷裡的、愛麗絲菲爾與她一樣背負著過於沉重的使命。她們的目標一致，她們沒有就此收手的理由。

從她們相遇的那一天開始，愛麗絲菲爾就有著將她心裡的某一部份引出來的力量。Saber知道人們是怎麼形容她的:冷酷、淡漠、高高在上、令人生畏。而愛麗絲菲爾卻看透了那些顯而易見的表面，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與她成為了朋友。

有些不切實際地，Saber想著如果格妮薇爾更像愛麗絲菲爾一些的話，一切是否會有所不同。

***

外頭的空氣寒冷而清新。眼前的冬木市沐浴在美麗的夕陽中，讓人幾乎能夠忘記那些戰事與紛爭。

幾乎。

愛麗絲菲爾仍在倉庫裡休息，她的情況還算穩定，卻還是讓人擔心。片刻間，在她們最為親暱的時刻，她真的可以說是恢復到了以前的狀態。彷彿…

感覺回憶之中有什麼不對勁，但當她試圖去捕抓的時候，那個『什麼』就又溜掉了。不過她原本就不該一直去想著幾個小時前發生的那些事。戰爭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分心可能意味著傷亡。

切嗣早些時候來過，但就如往常一般的就連一眼都沒對上，對話更是完全沒有，然後就又為了另一趟未知的差事而啟程。

Saber沒有忘記她的使命。她的子民的痛楚仍如萬斤枷鎖一般的垂掛於頸間，她又怎麼能夠將其忘卻?在將一切錯誤改正之前，她是不可能被原諒的。但如果她連一個自己在乎的女子都無法拯救的話，她又怎麼能夠拯救不列顛?也因為這樣，她願意相信愛麗絲菲爾會平安無事。她們兩人會一同贏得聖杯，然後愛麗絲菲爾…她會走向屬於她的美滿結局。當然是與切嗣，還有那個美麗的孩子的版本。Saber並不屬於那美好的畫面。她不屬於這個時代、這個世界…這裡沒有她能落腳的地方。如果說愛麗絲菲爾有那麼一絲能夠快樂的機會，她就只能放手。

她有太多無法對愛麗絲菲爾提起的奢求，太多無法成真的想像。就算是這樣，她已經握在手裡的回憶…擁有這些不就足夠了嗎?聖杯幾乎是伸手可得，愛麗絲菲爾仍舊擁有著溫熱的心，仍在她的身邊。隨著夕陽逐漸落入山林之中，她漸漸愛上的女子與她永遠不能背棄的國家是同樣的閃耀。近在眼前的夜晚或許會是災難的序曲，但是稍微的，僅於此刻，她允許自己去真心的，期盼著什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