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超级西瓜皮 于 2015-12-19 22:59 编辑

16

“我回来……”习惯性的话语在打开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绘里站在门口，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气。

关门、换鞋、脱外套，一路进屋一路将房间里的所有照明开关都打开，白晃晃的灯光把整个房间都照得明亮，却更显得空荡荡的冷清。

没有人笑着跟她说“欢迎回来”，没有人为怕黑的她留着客厅的灯，也没有人对她念念叨叨总是晚归不好好休息。

海未去美国了，这是第三天。

平日里未曾注意过的细小日常，不知何时渐渐侵入生活的每个角落。如今房间的另一个主人突然离开，就好像生活的哪里也被她带走了似的，并不会很困扰，却总令人牵挂。

明明两个人真正住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半年而已，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无精打采地去洗了澡，绘里缩在沙发里看手机。朋友的、妹妹的、同学的对话都挤在前面，而被她标注过的海未的名字却要往下翻一会儿才能找到。

她们的上一次对话，还是海未三天前刚到达美国的时候。

“现在日本已经很晚了吧？绘里快去睡觉，别熬夜。”

“晚安。”

绘里看着屏幕上的最后两个字，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滑动着手指往上翻找。之前的聊天记录很快被刷出来，都是些琐碎到不行的事情，比如“晚上去超市，绘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或者“今天晚点回来，海未不用等我”之类的。

看着看着，唇角就不知不觉勾了起来。不知道是从哪天的聊天记录开始，又一条一条地看下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只是想看看而已。

海未对时下流行的各种通讯工具，与其说是不擅长，不如说是没有兴趣钻研，从来都只用最简洁的文字表达意思，也很少用颜文字或者表情，看上去未免单调古板。但仅仅是看着那些平淡的文字，似乎就能想象出海未拿着手机认真回复的样子，读书的时候投入专注的样子，练习的时候凛然沉着的样子，还有……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的样子。

最后又回到三天前的对话，一直看到手机屏幕自动黑了下去。

绘里抱着手机倒在沙发上，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租下来时还觉得有些拥挤的客厅，这会儿却格外空旷。

就只是，很想她而已。

心里原本还存着一点幻想，或许那之后海未还会跟自己联系。从第一天几乎神经质地时不时就拿出手机来看，到现在只会固定时间查看是否有海未的消息，期待的心情落得越来越低。

久违地和姐姐见了面，又似乎是处于有点麻烦的状态，一定是很忙碌的吧。没有跟自己联系也是情有可原。

说到底，海未那天虽然做了那样的约定，现在也还没到海未所说的那个“将来”。

——那个“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那天海未那样说过以后，就一直显得有些焦虑。绘里多少有些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海未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虽然这么想有点自恋，但海未应该是在烦恼着如何喜欢上自己吧。

可是喜欢这种事，本来就不是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真的能够说喜欢谁就喜欢谁的话，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求而不得、痴男怨女。

明明自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却没有告诉海未。

哪怕一点点也好，希望海未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更长一些，希望海未想到自己的次数更多一些，希望海未的牵挂里多一个“绚濑绘里”的名字，就算是以烦恼的方式。

自己真是自私的人，绘里有时会这么想。

但是，这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了。

因为，迟早有一天海未会明白的。她会明白她所做的约定一开始就毫无意义，或许是在她成熟到可以理解所谓的喜欢的时候，也或许……是在她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们之间仅剩的这点朋友之上的联系，也就结束了。

那个时候，她一定一定会放手的。

所以现在，让她再自私一会儿吧，让她再享受一下被海未在意着的感觉。

那个时候——

“嗡——”

手机忽然震动，绘里一下子坐起来，把之前那些消极想法都镇压进心底，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太过期待，一边却还是忍不住期待。

看到标题是“From 海未”的时候，绘里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点开简讯，果然是海未风格的文字，只有短短几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下来，唯恐漏了一点信息。

然后，之前那些失落忧郁全都不翼而飞。

绘里一直看着那条简讯，目光粘在上面似的看得目不转睛，然后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后天，海未就回来了。

“哦，绚濑，今天干劲很足嘛。”

忽然听到龟山前辈这么说，绘里停下了手上的事情，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说呢，前两天虽然也很有效率，但总觉得有点没精神……？”

“是、是吗？可能有点没睡好吧。”绘里嘴角抽了抽，没想到龟山前辈感觉这么敏锐，只能这么打哈哈道。

看出绘里似乎不想提及这个话题，龟山自然也没有纠缠，只是耸耸肩，“嘛，恢复了就好。”

“嗯，谢谢前辈关心。”

处理完事情，绘里忍不住又掏出手机，点开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简讯，然后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看着看着就微笑起来。

就是今天下午了。

虽然海未说过应该会先跟父母回家一趟，第二天才会回学校，但绘里想到今天下午海未就会回日本，那时她们至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时间的指针也指向同一个数字，就开心得不得了。

看了看时间，海未的航班差不多要降落了。

海未的简讯里没有告诉绘里具体的航班信息，但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倒聪明可爱的小绘里，根据海未说的到达时间、始发地以及各种各样的因素考量，绘里已经大致推断出海未将要乘坐哪班飞机。

绘里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图书馆消磨时间，心情好得一路上都哼着歌。

或许是海未要回来的原因，绘里总觉得自己今天对“飞机”、“航班”这样的词有些敏感，好像一路上都听到有人在讨论。

正感觉有些疑惑的时候，身边走过的陌生人的对话却传入耳中。

“哇，迫降成功了吗？好厉害！”

“不过看飞机都撞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飞机上的人怎么样了。”

心脏忽然提了起来。

那两个人正对着手机谈论着，绘里立刻追了上去，也顾不上是不是惊吓到对方，急急地问：“不好意思，这个新闻、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那两人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递给了绘里，“没关系，请看。”

看到那个熟悉的航班号时，绘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快速看完了新闻，绘里有些茫然地把手机还给了路过的同学。有好一段时间，大脑里都一片空白。绘里闭着眼睛，深深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首先要确认海未是不是真的在那班飞机上。

绘里立刻给海未拨了电话，电话那头却只传来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心脏开始下坠，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挂断电话，迅速开始查相关新闻。这会儿各大新闻门户都在报道这次飞机迫降事故，资讯更新速度很快。绘里很快就找到了航空公司发布的机组人员和乘客名单，忐忑地一个个扫下去。

然后，看到了“园田海未”的名字。

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窟，四肢都冷的刺骨。

不要慌，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绘里在心里告诫自己。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目前的报道中都没有提到有人死亡，而伤员都被转移到附近的一家综合医院了。

医院，对，先去医院！

一路奔跑至校外，幸运地搭上了刚停下的出租车，一路畅通地到了医院，几乎没有在路上耽搁什么时间，绘里却还是觉得太慢了。

路上绘里仍然不死心地给海未拨电话，然而回应无一例外全是关机。

医院里因为从机场转移来的大量需要处理的伤员而显得有些拥挤混乱，绘里也没慌到失去分寸，直奔急诊的护士站。

“请问、请问一下，”绘里稍微喘了喘，“今天从机场送来的伤员里，是不是有姓园田的一家人？”

“稍等。”大概已经有许多前来询问的人，护士显得不慌不忙的，一条条翻找着今天的就诊记录。

“啊，是有的。”

绘里立刻追问：“他们在哪儿？”

“已经回去了。”

“……欸？”绘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园田家的三人……没错，他们都只是一些擦伤，处理过后已经回去了。”

“……谢谢。”

绘里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上不知该往哪去。

当然是很庆幸，海未没事，这不就是她想要确认的事吗？可是，却又莫名地感到失落。海未处理好伤口，当然就该跟父母回家，想必她也一定受到很多惊吓，需要回家好好休息。至于自己，那应该是之后才被考虑到的事情吧。

绘里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笑了。

手机忽然震动，来电显示是海未。绘里赶紧接起来，那边是海未带着明显气喘的声音。

“绘、绘里？”

“海未？！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我没、咳、没事。你、你没、在家里吗？”

“我……你在学校？！”绘里震惊地问。

“我在、我在家。”海未喘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又赶紧补充道：“学校的、公寓楼。”

大脑还在消化这个消息，身体却已经自己动起来，朝学校的方向跑过去。

“你别走，我现在过来！”

“好。我、等你。”

绘里一边跑着一边在脑袋里急速思考着快速回学校的方案，然后拐上了另外一条路，顺利地搭上出租车。

“XX大学，麻烦快一点，谢谢！”

绘里坐上出租车，这才发现捏在手中的手机仍然处于通话状态。有些奇怪又有些期待地将手机举到耳边，没有说话的声音。但是仔细分辨，仿佛能听到仍然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绘里试探着出声：“海未？”

那边果然传来低低的应答：“嗯。”

“怎么了？”

“没什么。”那边顿了一顿，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怕现在挂断，就又打不通了。”

“欸？”

“唔……其实，迫降的时候，手机好像摔坏了。本来想联系你，但是一直打不通。然后，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可以用了。所以……绘里可以暂时不要挂断吗？”

“嗯。”绘里弯了弯嘴角，“不会挂的。”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电话里只有低低的呼吸声。绘里听着海未的呼吸渐渐从急促到平缓，感到安心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紧张，想要找点什么话题，却又不想打破此时的气氛。

到了学校，绘里一刻不停地朝公寓楼跑去，终于越来越近，似乎能看到楼层的走廊上站着熟悉的人影。

“绘里，我看到你了。”

“我、我也、看到你了。”

绘里喘着气，仰头看着站在走道上的海未，也正靠在栏边看着自己。除了衣服有些皱，看上去的确是没受什么伤的样子。

终于放了心，四肢的力气一瞬间好像被抽走了。绘里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呼吸，只是仍拿着手机，视线舍不得从海未身上移开。

“呐，绘里。”耳边的电话里突然传来海未的声音，“对不起。”

毕竟有着几层楼的距离，绘里看不清海未的表情，却忽然有些心慌。

“……什么？”

“那天，做了那种卑劣的约定，对不起。”

耳边开始嗡鸣，海未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些电流的滋滋声，但依然十分清晰。

“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仅仅是因为一时冲动，利用你的感情说了那种自私又混账的话。明明不懂感情的事，却还是大言不惭地做出承诺。

“一直想着不要伤害你，却还是一直在伤害你。

“对不起。

“那个约定，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忘记它。

“擅自做了约定，又擅自想要毁约，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太不知廉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忘记它。

“因为我……”

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断掉，大概是手机终于彻底报废，海未似乎十分焦急，绘里却只觉得庆幸。

这算是上天的怜悯吗，在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掐断了通话。

绘里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快，海未就已经明白什么是“喜欢”，就已经明白，她没办法喜欢上自己。

这么快，自己的喜欢就必须要结束了。

那个约定，如果海未是那样希望的，她一定不会再提起。只是，可能无法忘记，也不想忘记。那或许是海未唯一一次对她说“喜欢”。

眼眶发烫，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

啊啊，不能哭啊，要是被海未看见，她一定又会责备自己了。那个孩子总是这样，责任心过头，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海未终于知道了感情这回事，不是应该为她高兴吗？海未今后、或许不会再对这样的感情如此疑惑，或许能够更加轻松自然地接受其他人，或许……不，一定可以找到那个她真正喜欢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要笑着祝福她吧。

绘里死死抿着唇，努力地、想要对海未露出笑容。

然后，听到了从公寓楼上传来的、海未那有些遥远的声音。

“绘里——！！！我喜欢你——！！！”

“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依赖！！更不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约定！！”

“我希望你忘记它，因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或许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海未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后来渐渐放开了声音，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清晰地、大胆地，即使害羞，即使紧张，即使害怕到声音颤抖，也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好像一瞬间没办法理解海未在说什么，绘里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想问她这是不是只是安慰的玩笑，然而张口却只发出无意义的哽咽声。

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

明明应该很开心的，明明的确是很开心的，但是听到海未的话的那一刻，却怎么也止不住哭泣。

绘里索性蹲了下来，抱着自己放声大哭。

没有多久，仿佛只是一小会儿，听见了海未轻柔的声音，“对不起，不要哭了。”不同的是，这次似乎近在身边。

绘里抽噎着从臂弯里抬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海未的脸，有些喘气、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的表情看着自己，似乎想要伸手替自己擦眼泪，却又不知为何犹犹豫豫地悬在半空。

绘里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抱住海未，冲力太大让海未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但绘里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些，只是紧紧抱住她，将眼泪和哽咽尽数藏在海未的衣襟里。

而海未双手撑在地上，不知所措了一小会儿，然后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抱住了绘里，轻轻笑了出来。

两人终于回到公寓，是因为绘里发现海未手上的擦伤因为刚刚在地上撑了一下，又开始有出血的迹象。

想要问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绘里索性将那些疑问都埋进肚子里，找来药品箱专心帮海未清理伤口。

“那个、绘里，”绘里抬头，看见海未胀红了一张脸，对上自己的视线以后似乎脸更红了，但还是强撑着开口，“我、我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

“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我喜欢你，绘里。”

绘里有些惊讶地看着海未，明明印象中是个迟钝的孩子，却总是三番两次发现自己的心情。

这可以说明，她是在意着自己的吗？

绘里握着海未的手，低头在手心处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谢谢你。”

海未却突然僵硬起来，脸色也一下子白了，勉强笑了笑，说：“没关系，我知道我之前总是伤害你，你、你会拒绝也……”

“傻瓜，我可没说拒绝。”绘里一下子笑了起来，然后将头埋在海未温暖的肩膀，轻声说，“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绘里抬起头，轻轻凑过去，察觉到海未似乎害羞地缩了一下，于是只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轻声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过去、现在和将来，一直都喜欢你。

还有，谢谢你。

喜欢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那个‘将来’，是真的会来的。

所以，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一直喜欢我。

“嗯，”海未不知为何突然说，“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绘里这次是真的十分错愕地看着海未，而海未察觉到绘里的惊讶后，也只是疑惑地看着绘里。

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绘里再次轻轻抱住海未。

“不要再违约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耳边海未的声音，满含笑意。

“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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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真的写完了！！！！！{:4_330:}

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偏差，但大致上还是描写出了我心中的绘里和海未，没想到第一篇发出来的文竟然是绘海的，作者君自己都好意外

毕竟是标准的脑洞千千万，全部躺硬盘

不知道大家对这个结局满意否，如果是我自己来评价的话，一定会是两个字：狗血！

然后到结局也没有发糖的样子23333（憋打脸

不过正文里其实埋了蛮多伏笔的，都要番外来收了

所以番外会有的，糖也会有的！

好像这么说很没信用的样子，因为已经说了一整篇文有糖有糖结果一直都没有233333

顺便预告：作者君下次出现应该是在元旦的时候，但是有没有番外就不一定了

不要因为没有番外就不看啊！！！！！有很重要的事的！！！！！！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评价，好的坏的都可以，作者君脾气很好哒！！

看到大家的留言作者君才更有前（挖）进（坑）的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