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到過年前應該不會有更新的機會。

忙得跟陀螺一樣。（攤

希望這章能足以讓諸君玩味一段時間。

最後，歡迎各位餵食拍打～～～

P.S更新不定時真是抱歉了揪咪～（毫無反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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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1 兆し（預兆）

「青柳監視官，上方有死角。」

「收到，先待在原地。」青柳瞳將負責佈置會議場地的人員叫來，指示挪動明天學術會議上所需使用的講演台的位置。

會議設置在都內某間專門學校的禮堂內，不同於一般對禮堂或演講廳有著階梯式座位的印象，而是採取的整層樓的單一平面佈置，下方除了正面大舞台供演講者上前分享學術心得等活動外，舞台下方只在兩旁設有長桌用來供應餐點。上方則是環繞禮堂的半圓弧長廊，控制禮堂的照明設備、電子中央控制系統、無線網絡熱點等裝置都集中在位於長廊正中間的的控制室。

為了確保長達三天的會議期能安然無恙，青柳瞳等監視官們輪值每天得有兩名監控會議所啟用的禮堂，逃生出口由執行官負責看守，進出的大門則由普通保全員進行身分認證。此外，公安局帶來了街頭便攜式掃描器以及大型電波發散器，以確保參與行動的公安局成員即便在電波圈外的禮堂也能使Dominator與Sybil系統連線認證，並在緊急且必要時就地處分可疑人士。

這是針對五年前，由當時尚未降格為執行官的宜野座伸元率領一係前往一處阻絕網路的國營企業調查疑似謀殺案之後，加以修正精簡的檢討方案。

在巨大的電波暗室內，無論是監視官或執行官，若是陷入焦慮或緊張的嫌犯負虞抵抗，能不能安然保命都是個大問題。為此，最低限度必須讓公安局成員手中的支配者（Dominator）盡可能維持在線上的狀態。

青柳瞳不由得暗自慶幸。這次會議的舉行地點雖然被設置成電波暗室避免會議內容洩漏，卻不難以攜帶來的大型外部設備保持網路線路的暢通，自然Dominator是可以正常運作的。

「青柳さん，你那邊佈置的怎樣。」

「一切就緒。」

「五分鐘後，全員在出口A集合。」通訊器內白石秀信老練的下達指令，青柳瞳望向上方，長廊尾端站的是本次被分配給青柳瞳的速水與儀執行官。「速水執行官，上面拜託給妳還有東久彌執行官了。」

速水的視線下意識投向對向廊道，見對方報以肯定的答覆，完成最終確認後舉步前往匯流點。

「速水さん。」

「東久彌さん。」

樓梯間相遇後短暫致意，面對眼前的執行官前輩兼同僚，速水與儀沒打算主動化解僵局，反倒是東久彌主動與速水攀談。

「處理好了？」較一般女性低沉冷硬的聲線，宛若在地上結實地砸出凹洞的磐石般。

「是的，東久彌さん。」

「測試呢？」

「運作正常。」

「等下會宣佈在明天會議正式開始前，除了輪值外其餘成員待機的命令吧。」驀地，東久彌轉移話題，低垂著頭的速水短短一瞬感到困惑，很快接過前輩的話。「大概是；東久彌さん？」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無趣。」眼角餘光瞥見後輩戰戰兢兢的神色，東久彌堇星唇角小小地揚起。「我有這麼可怕嗎，速水さん？還是，你比較喜歡別人叫名字？」

「誒？！呃……東久彌さん、想怎麼稱呼……都可以。」沒預料到有此一招，拘謹的速水著實顯得有些招架不住前輩心血來潮的玩笑。

「不用這麼拘束；說起來，似乎是我們第一次合作？」東久彌思考半晌，隨意找了個話題。

公安局正規編制人員相較其餘官廳並不多，但一係與二係協力查案的數量遠較與三係合作得多，交替組合下也確實難免會有此種尷尬的狀況。

東久彌堇星與六合塚彌生同齡，雖在一眾執行官中是少數擔任現場指揮輔佐的人選，卻不是由於她的執行官實績，而是看重了她的性格與經歷能作為協調監視官與執行官之間的橋樑。

儘管實施導正式再教育制度，監視官與執行官之間的隔閡不是一紙公文與照本宣科的宣導等公式灌輸就能消融的。監視官中不把執行官當成同僚的大有人在，同樣地執行官間認為監視官虛偽、帶有成見而選擇抱持虛應故事心態的人也不少。

像常守朱那樣當年一入局便表現出想理解執行官的監視官，可以說是異類的存在。

在新舊成員間因為認知差異或是固有成見而導致合作不順遂時，便需要有中間人來緩和，這便是現場指揮輔佐一職設置的由來。

當然，是非官方的。

資歷許可的情形下會盡量選用由監視官降格為執行官的人，但擴編前的公安局本來人手就極為缺乏，在容易導致色相值混濁上升的刑事科更是如此。在無法按照預想中每一班配屬一位適當的執行官作為輔佐的情形下，缺額只得由新吸收的執行官中，依照入局前經歷選用充數。東久彌堇星在三係重新組建時入局，沒多久便被選為輔佐，若非色相值一直在合格線附近徘徊，當初極有可能作為監視官而非執行官招入公安局中。

「是的，第一次。之前參與的案件，現場指揮輔佐都是宜野座さん。」

「宜野座さん嗎？」聽到熟悉的姓氏，東久彌不自主的輕笑一聲。

既然是一係的成員，與宜野座伸元共事並不稀奇。她好奇的是，宜野座作為資深公安局成員，從監視官降格的主要因素還是因為五年前的楨島事件，如何帶領非正式名義上的下屬兼同僚，帶出來的人又是如何看待身為執行官的自我與覺悟。

三係的監視官除去係長鯰澤美咲，勉強還算是正常人之外，其餘監視官要不是有著獨樹一格的個性，要不就是超標準的優秀官僚，說到共事的困難度三係或許與四係有得拼。

從高層角度來看，二係成員應該是最典型、教科書式監視官與執行官樣板；四係則是瘋子與神經病的牢籠，一係則是偶爾會不按牌理出牌的野心派官員候補，三係呢……未爆彈與怪胎的拼湊組合。

讓一係與三係合作擔任這場會議的護衛任務，若僅僅只是基於”制衡”這樣簡單的理由就太好了。動用三係一向沒有好事發生，否則三係就不會分配到最多的留守與警備任務。

「辛苦了，東久彌さん、速水さん。」

「我們只是遵照指示行動而已，白石さん。」

白石秀信嚴肅的表情稍顯鬆懈，朝兩人點頭後宣佈：「佈置完畢，全員按照先前配置前往酒店，開始警備與輪值。有任何事直接聯絡我；此外，如果聯絡不上我或任何一位監視官，請聽從現場指揮輔佐的吩咐行動。這次會議的與會者大多從外國前來日本，以保全與會者安全為最優先目標，知道嗎？」

「「「明白。」」」

「很好；各小組就地解散。各位監視官，從明天開始的這三天的會議期間內，務必確保通訊線路暢通以及支配者的運作無礙。」

「了解，白石さん。」

此次會議的與會者在學術圈內個個佔有一席之地，為了確保會議進行順暢，特地商請公安局接手警備任務。當會議地點傳回三係內時，鯰澤曾經用正式公文建議對方更換地點，對方卻以「邀請函已經全部寄出，來不及做臨時更動。」為理由婉拒了。

諸多單發案件與追查線索讓鯰澤忙得抽不開身，無奈之下只得向局長送上一紙與常守的聯名報告，申請批准讓搭檔的白石秀信擔任此案的總指揮，其餘監視官必要時不得違抗白石的命令。

本來鯰澤希望在這次的協同合作中，讓新人跟著有經驗的霜月與白石學習，但青柳希望讓自家妹妹也加入任務的情形下，她不能選太過青澀的監視官與執行官與案，入公安局不滿一年的三係成員不在她考慮範圍內。常守朱則與鯰澤剛好相反，派的人手大概新手與老手各半。

白石秀信看著成員名單。知道局內一直人手不足，卻沒想到會嚴重到連剛入局的新人還來不及熟悉基礎就得上陣，除非是刻意安排的，不然無法解釋。

「白石さん！」

「喔，是青柳さん。有什麼事嗎？」

「其實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妳是一係的人，不熟悉很正常。」白石本想拍肩勸慰後輩，考慮到男女有別，便收回手。「對三係來說倒是家常便飯了。雖然人手有點吃緊，但如果沒意外的話，對妳應該會是個很不錯的經驗。」

「如果沒意外………難道白石さん也—」

「不是；我只是在內心祈禱別出事，所有人能平平安安結案回局裡。」畢竟他身上可是背著鯰澤さん跟常守さん、青柳さん的信任。

白石秀信見青柳搭著手臂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掠過外套，決定安排後輩處理些雜事壓下不安的情緒。「青柳さん，如果妳有興趣，不妨幫我去各樓層巡視。這樣一來，我就有時間跟鯰澤係長彙報。」

「啊……好的，白石さん。」青柳愣了下，聽從前輩指示離開大廳。白石向酒店櫃台亮出證件不多時，經理便乘坐電梯下到一樓大廳，交給白石萬用電子鑰匙卡、發送電子平面地圖，並在白石要求下確認內部配置。

“嘟—嘟—您有一通，來自鯰澤美咲監視官的通訊請求。“

「我是白石。」

「白石，目前為止情況如何嗎？」

「馬馬虎虎，沒有任何意外，我想不會出問題。」

「是嗎……總之一切麻煩你了。幫我多注意下青柳，她要是出事會很難收拾。」

「係長的說法簡直像極了急著找替罪羔羊的闖禍官僚，雖然不是這回事。」

「………我要是那麼膽小，還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嗎？白石。」

「我想也是。抱歉，是屬下失言了。」

鯰澤沒有回覆，主動切斷通訊。越過眼前閃著晶藍的螢幕，與身後排排站的幾名女人對上「幾位是沒事做了，才約好一起來找我喝下午茶嗎？我印象中各位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才是。」

由左到右依序是苦笑著的常守朱，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青柳璃彩，以及基本萬年不出綜合分析室的唐之杜志恩。最無辜的非常守朱莫屬，她是被某兩個前輩一左一右架到三係的。

「美咲，看下時間。」

鯰澤美咲目光下意識飄往螢幕右下角，才發現超過前一個輪值時段一小時之久，確實如青柳所說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但她的班表由於前天的臨時休假而調整，距離下一個值勤時段，中間只有約6小時的間隔。

「我怎麼記得有人還在值勤？」她指的是常守朱與青柳璃彩。哪怕她不想表現得太無禮，部下面前她依然得維持面具。

「朱是被我抓來的。」唐之杜揚起一抹微妙的笑，靠到鯰澤耳朵邊用僅只兩人可聞的音量回答：「專門用來對付妳，Misaちゃん。」

「什麼事這麼重要？」鯰澤輕咳一聲，視線越過唐之杜的肩膀與青柳璃彩對上。就算自主加班，她也不認為重要到需要朱以外的人來關心，而且還是兩個本質上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工作狂。

有時候她甚至懷疑唐之杜是否有什麼特別的秘訣，才能在緊湊且高強度的工作裡維持高效率的同時，還能保持與六合塚彌生的穩定交往。至於某個悶騷妹控，光是擔心妹妹就足夠了，根本不可能與旁人傳出新”八卦”。

「局長命令，要我們全部到局長室集合。」

“藉口”

這是鯰澤美咲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追查到現在，一連串事件背後的核心是意圖炮製楨島事件造成大規模Psycho-Hazard這點已是毋庸置疑，能做的事在公安局規章範圍內全部遵守著指示行動。更何況，從剛才一直待在位置上處理公文與報告書的她，沒接到來自局長的直接命令。

但鯰澤美咲並未質疑，環視辦公室內留守的成員一圈，毅然起身走向三人「妳們擋住出入口了，走吧。」

儘管知道或許是巧合，她仍忍不住想說教。先不提朱，青柳跟唐之杜絕對是明知故犯的站在門口，是打算嚇唬半數以上的局員們嗎？

青柳確認合金門將部下好奇的視線屏蔽之後，朝唐之杜努嘴示意，兩人默契的推擠著鯰澤與常守朱來到大會議室裡，然後鎖起門、降下障壁隔絕所有從外頭映入的光線。

「志恩在搞什麼——」

「咲ちゃん，安靜點。」

出乎鯰澤意料，這回換成常守朱出言阻止。被常守搭上臂膀的鯰澤，臉上閃過一絲紅潤後閉起嘴。志恩眨眼，無聲送給常守朱一抹讚賞的眼色，打開了會議桌上方的全息投影圖。

在確認廣域調查案件時使用的投影地圖在穩定的漂浮在距離桌面約莫30公分處，與當時不同的是，曾經被用來標記食物中毒或疑似的相關案件與地點的顏色標記被清除的一乾二淨，換上了新的標記。

鯰澤美咲一眼便認出了，新的標記曾經出現在追查手環線索進入網路黑市交易時發現，經過不知名人士竄改的網路遊戲地圖上。唐之杜其實只做一件事，將網路遊戲內的地圖重疊上全日本地圖，並利用陰影做出與先前相同的區分：Sybil系統投用控制區、高危險區以及廢棄區。

「在上報禾生局長之前，我想給妳們看一些東西。」一旦觸及鍵盤與手術刀，唐之杜便會收起平日輕浮的姿態。有條不紊地連續幾個按鍵敲下，這回則是在此之上覆蓋多重地圖。

「先說說我用了哪些內容：廣域調查案件時確認出的犯罪地圖，確認食物中毒的案件發生地，線上遊戲內經過竄改的虛擬地圖，以及最近送到公安局進行行政相驗的屍體出發的來源地。區域壓力警報我排除了，因為相互重疊，沒辦法盡可能限縮在單一地點上。」

「………抱歉，就算志恩這樣解釋，我還是看不懂。」面對零散發亮的光點，青柳忍不住發言。不只青柳，常守以及鯰澤的臉上都清楚寫著”鬱悶”二字。

倒不是三位監視官不聰明，直觀的觀看地圖，也只會看到一堆毫無意義的線條與點。沒有給出基準，思考方向便只能侷限在眼前的事物上，是多數人都難以根除的習慣。

「Nona Tower，能麻煩朱ちゃん幫我標記嗎？」

「唔……這裡。」常守接過唐之杜遞來的雷射指向筆，在東京都心約略偏左的地區寫上N.T縮寫。

「璃彩，麻煩妳標記一下，妳印象中供給東京都會圈的能源的幾座主要電廠，不管型式。最近五十年內剛廢棄或汰換的也要。」從常守手中接下筆，青柳搜尋回憶裡趨於模糊的教科書內容，標注在最外圍。有些是連網式智慧型分離電廠，有些則是生質能源發電廠，還有部份因為會造成嚴重環境污染，最終實現逐步退場的核能電廠及火力發電廠。

現在東京都會圈是依賴潮汐以及水力、風力、地熱能進行發電。北方區域集中用來種植超級燕麥實現了糧食自足，接著要處理的便是能源穩定供給的問題。隨著21世紀初迎來石化燃料產業的夕陽時期，高強度且穩定、能永續利用並與地球生態圈共生的再生性能源便逐漸取代舊時代曾引領工業革命的礦物燃料。

先前曾被提起的人工島Glastonburyu便是目前負責供應東京都會圈的主要能源廠之一。在填海造出的人工島上建設了大片的太陽能與潮汐動能轉換設備不說，舊世紀未曾鋪設完全的地下污水管道在Sybil系統開始投用之際便投入大量資金建設，竣工後將都會圈內收集的都市生質廢物以及污水透過下水道送到處理場，進行兩次處理之後分散到建立在市郊處的各再生能源場，與污水管、微型發電建築、氫儲存技術以及氣候調節系統等科技接力組合，接近完美的實現了在21世紀之初人類曾以為難以實現的微型生態圈系統。

在唐之杜開口前，鯰澤自覺地拿過筆，換來唐之杜饒有趣味的微笑「Misaちゃん，我給妳一張圖，麻煩妳照著描上去。」隨即發送了電子檔到鯰澤的手環上。

鯰澤一方面賣力”作業”，忍不住送給唐之杜一個眼刀。

這絕對是嚴重差別待遇，為何朱只要寫一個地點，她卻要描整面地圖？

「因為Misaちゃん對我保密了嘛，跟朱ちゃん的事。也不想想我們幾年交情了。」

「只是因為這種理由！？」

「……硬要說的話，其實我比較想知道妳跟朱ちゃん的進展——」

「志恩さん！」常守忍無可忍地出聲制止了發出曖昧笑聲的前輩。她就知道辦公室戀愛只會帶來困擾。

思及此，常守朱望向幾乎是貼在全息投影圖上描線的鯰澤，本來殺氣騰騰的眼神看到鯰澤認真的側臉，再無意間碰上鯰澤困惑的目光，沒幾秒便動別過臉，只是浮上白皙肌膚的紅暈怎樣也掩飾不了。

「哎呀哎呀，朱ちゃん真是純情。」

「就是。看這樣子，估計美咲會先憋出內傷。」青柳難得在值勤時加入調侃的行列，「志恩，要是美咲半夜衝到局內找妳，妳就好心些收容她待在醫務室過夜吧。」

「我看呀，說不定我得找幾位單身人士。」

「「志恩(さん)。」」

鯰澤與常守帶點警告的呼喚同僚。唐之杜倒也識趣，高舉雙手道歉：「抱歉，玩笑開過頭了。Misaちゃん好了嗎？」

「畫是畫了；但是志恩……這到底？」拉開與全息投影的距離，鯰澤下意識皺眉。原先看似毫無關聯的標誌，被鯰澤方描上的紅線一口氣連貫。

「剛才給妳的是舊時代鋪設的地下水道路線圖，Misaちゃん。」志恩慵懶的揮舞著不知從哪變出的另一隻雷射筆，「看出什麼了嗎？」

「要說有又好像沒有………紅線貫穿這幾個點是沒問題的，但是這跟之前的廣域調查案件，好像沒有任何關係。」常守朱支著下頜，跟隨唐之杜的引導進入沉思。

「沒有直接關連性，剛才志恩是把我們透過廣域調查案件分散地點整合的地圖清除掉了，要是把那份覆蓋上這個……」青柳璃彩叫出系統資料夾內的地圖，調整到與當前全息圖同比例大小，半透明化後重疊。隨即有幾個明顯的熱點躍入在場四人的眼底。

「！」饒是工作時經常被下屬吐嘈像無人機的鯰澤也驚愕地起身，「志恩，妳早就知道了？」

「我要是有這麼大的能耐，這兩天還會找不到神志那跟北白川嗎？昨天你係上的神志那拜託我試試，我把舊時代留下的各種電子地圖一張一張拿來比對才找到的。」唐之杜難得流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拜他所賜，這張下水管道鋪設圖成了突破點。」

明明就有偽裝手環，還在體內植入定位晶片，卻怎樣也找不到。四係的分析官們難得結實地吃上一個閉門羹，結果便是自主進入無止盡加班，甚至於難得信誓旦旦的承諾負責案件的古川神樂與上野久遠監視官，一定會給兩人一個滿意的答覆。

「志恩剛才要我把五十年前的電廠標出來，該不是因為……」

「如妳所想，璃彩。」

「既然進入Nona Tower內部並逃避監視鏡頭不可能，乾脆做絕一點直接從供應下手。而且比起糧食，若是讓現代人回到不存在科技的時代幾乎難以生存。」鯰澤雙手抱胸，劍眉鎖得死緊。

「最棒的是，投用區所使用的接近九成電力的來源都是從外圍電廠通過智慧型電網輸送與分散，只有一成左右的電力是由自營小型電廠或家庭轉賣給負責此項業務的國營電力株式會社。當初在考慮到當地環境可能引起的抗爭以及對人體的影響，多是遠離人煙的地點，或是類似Glastonbury一類的人工建物。」如果可以，青柳璃彩此時有仰天長嘆的衝動。

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典範。

雙臂靠著沙發椅背，唐之杜似是在嘲諷般笑了下：「雖然只是猜測，但恐怕我得說，我們面臨了最討厭的場景，想要假裝無視不是上策。」

比起Sybil系統謊言被揭穿，若是無法保障人民生活的最低需求，那建立在這之上的一切都是徒勞且無意義的。

常守朱知道唐之杜或許並未意識到Sybil系統的問題，但卻清楚的聽出了暗示：不管用何種手段或方法，只要造成無可挽救的災難，便會讓人心動搖，加上Sybil系統否定有所謂良性刺激缺乏症候群的存在，遇到挫折與困境的承受度顯著的降低將無可避免會引發大規模Psycho-Hazard。

「所以呢，諸位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要求面見局長，召開緊急會議。已經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局面了，最低限度必須要求中央各省廳全面合作，還有進行網路控管。」青柳罕見的被逼出嘆息。

「估計要在局長室內耗上好一陣子，之前一系列的案子完全能解讀成我們被人耍得團團轉，還佔不了一絲上風。」鯰澤也免不了唉聲嘆氣。這樣下去，她要是後年能順利晉升還真是系統庇佑了。

常守朱平靜的朝唐之杜鞠了個躬：「情況我完全了解了，志恩さん。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想先回去準備報告。」

短時間內做好心理準備了？真是不可小覷呢，朱ちゃん。

「我把這些東西整理好寄一份到妳們的信箱吧？」唐之杜揚起眉梢，替一根新的涼煙捎上火，自在地在本該是禁煙區域的大會議室內抽起來。剛才降下屏幕時就順手關去煙霧感應器，不存在引發警報的可能。

如此提議是因為規章上規定，分析官與執行官原則上不得面見局長——除非局長下令召見。

「麻煩志恩さん了。」

「分內事而已；朱ちゃん倒是別這麼快離開，我還有話想問呢。」

「朱快走，別理志恩。」走到常守朱左手側，不誇張的站姿卻將鯰澤的保護欲赤裸的展現出來。常守朱低垂下頭，逐漸升上屏幕的落地窗外映入的光線與前段時間的黑暗相比顯得刺眼許多，她只能將視線焦距放在比腳尖稍遠些的地板，邁著近乎逃跑的步伐，迅速從會議室撤離。

在常守朱的身影消失在門縫的那刻起，鯰澤美咲立刻調動起宛若外頭陽光般燦爛的笑臉，鎮住原先蠢蠢欲動的同僚兩名。

「別因為無聊事攔下朱，志恩；還有璃彩，五分鐘之後我會打內線通訊進二係——」話音未落，鯰澤感覺到一陣風掠過耳際，才慢條斯理的繼續下去「以後要是想八卦直接問我就行了，可惜現在還在妳的勤務時間內，我無可奉告。」

戲劇化的進展讓唐之杜咯咯輕笑，佩服之餘亦對鯰澤青眼有加。

其實Misaちゃん並非不圓滑，只是本人不願意對現實過於妥協，就怕近乎執拗的堅持會帶Misaちゃん走上危險的道路。

「Misaちゃん，」唐之杜透過朦朧升騰的雲霧慵懶地仰望，能看見鯰澤唇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妳跟朱，都太複雜了。」也同樣的單純。

交往確實是基於好感，複雜的是這份好感並不純粹，裡頭參和太多雜質。

有私人問題，公事上原因卻也不再話下。

到最後，會是哪一方選擇先背棄？

抑或是，因為是知情犯而無所謂”背叛”一詞？

「………或許是吧，志恩；但是，我們現在在一起。」鯰澤回應唐之杜刺探的同時，選擇背過身。她知道志恩只是在闡述一件事實，而她無法反駁志恩關於她與朱的評價。

或許朱知情，也或許不知情，但自嘲感覺遲鈍的朱是不可能沒注意到三係相較於其他兩係不同的高度機動性與知情權限。三係知道其餘兩係的工作內容，但大多數時候，一係與二係從來沒搞懂三係的人到底在忙什麼。

朱是例外，例外並非因為她們的私人關係，而是根本性的來源——局長多數時候會對朱偶爾出現不合乎規章的莽撞與胡來行為給予寬宥。璃彩隨著相處時間拉長，亦體認到『朱對公安局很特殊』這點。

默默地開啟內部通訊線路，空中立即跳出約莫B5大小的透明投射螢幕，裡頭的女子一手支持著桌緣，屈起的背部由於呼吸而劇烈的上下起伏，頭也沒抬地指控鯰澤，「妳只是想整我而已，美咲。」

「我只是模仿妳之前突襲朱，璃彩。」過份乾淨的音色突顯了鯰澤的故意，「此外身為妳的前搭檔，提醒妳值勤時間別偷懶，當薪水小偷可不好。」

「妳什麼時候成了人事處那群整天神神叨叨的囉唆鬼？我可沒這印象。」抄起桌上的馬可杯，猛地灌了口自來水潤喉「我以為我們關係還不錯，美咲。」

「抱歉，璃彩，我沒有打算瞞妳或任何人……只是，妳也知道朱不擅長應付這類的事，我不想給她太多壓力。」鯰澤的回應，讓青柳頗有感慨。

儘管鯰澤自認是個過度認真的人，並不是能在人群內自在活動的性格，桃花運卻是與本人意思相違旺盛地過份。拜桃花運所賜，輕浮的第一印象像是鐵板標籤一樣撕也撕不掉，平均每隔一、兩個月就傳出鯰澤跟誰似乎往來曖昧的小道消息從未斷過。

直到最近半年，鯰澤與常守明顯超越同事的頻繁往來引起了注目。畢竟公事上近乎毫無交集，同樣被認為相當恪守工作分際，也不像是私下會有往來的兩人出人意料外地交好，怎樣都只剩下私下交往這個選項了。

她知道美咲雖然桃花運異常旺盛，感情上卻是個極為專一、注重隱私的人。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才會感到驚訝。若換作從前，美咲對於此類傳言一般採取兩種作法：相應不理或是直接否定。

這讓她感到一絲微妙的……妒忌。

並非戀愛對象，也不曾存在過類似的感情，只是很單純的起了難以用言語說明的獨占欲。

「抱歉這句話應該是我的台詞，美咲。」聊賴地將身下的辦公椅旋轉半圈，背對冷清的只有零星幾名部下的辦公室，青柳降低音量。「我知道妳也有很多顧慮跟煩惱，要是有需要，儘管來找我。」

「…………謝謝。」鯰澤美咲倚靠著窗台，閉上雙眼。「我收線了，要去面見局長時知會我。」

唐之杜志恩趴在沙發背上，下顎抵靠交疊的雙臂，噙著微笑朝鯰澤喊話，「Misaちゃん，跟我去醫務室吧？」

鯰澤猛地睜開眼，旋風似地跳下窗台，來到僅只三十公分能聞到清爽的薄荷涼糖氣味的距離，「妳不說清楚，我就不跟妳去，志恩。」

「妳是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覺得妳需要休息一會，監視官不能任意進出執行官宿舍的情況下，只能出借醫務室了。妳放心，不會有人打擾的。」挑釁似的朝鯰澤臉上噴了口煙，唐之杜旋身按熄幾乎只剩下濾嘴的煙，整頓身上洗漿筆挺的白大褂，挺直腰板。「這是醫生診斷，Misaちゃん。」

「…………唐之杜醫生的診斷嗎？」

「一點也沒錯，Misaちゃん。妳要是想，我也能開診斷書讓妳偷偷翹班兩天。」

「那個還是免了，志恩。」

咀嚼著對話內容，鯰澤與唐之杜一前一後離開房間。會議室內彷彿沒發生過任何事一般，只有煙灰缸內的灰燼能訴說這場自始自終不曾存在過的小型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