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明灯

虽然心有不甘，雾岛就算再怎么有怨言也只能乖乖接受事实。

接受榛名双眼暂时失明的事实。

明石和大淀轮流检查后得出的结果让雾岛心里猛的一揪。战斗中榛名受到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造成眼睛暂时性失明，虽然及时把弹片取出来但不排除感染引发并发症的可能。所以现在的榛名眼睛缠了好几圈绷带，走路需要人牵引，人选自然是书呆子雾岛没跑了。

「雾岛不开心吗？」即便缠着绷带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同为双子，榛名也能感觉到雾岛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板着脸的对吧。」

椅子上的雾岛身体一怔，手中的书差点掉到地上。取下眼镜按摩鼻梁，轻轻叹气感慨她的姐姐对于自己的状态是如此敏感。硬是要扯到双生子独有的心灵感应也没理由反驳，因为榛名就信这个，雾岛总不能强词夺理逼得人家没话说，总归还是自己姐姐。

「败给你了，」雾岛合起书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榛名，「想去哪里？」

「我想出去走走，从失去视力时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天了，」凭感觉伸手抓住雾岛的衣服，榛名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这块大木头，「没怎么透透气有点难受。」

「行，门口有门槛你注意一点。」

「又不是小孩子……」

天气很好，原先闷在房间里面快要发霉的舰娘们一个个都跑出来晒太阳，不然就是在操场上打瞌睡。比较闲的还会去帮凤翔晒被子，或者到食堂跟间宫一起准备饭菜。也许是最近没有需要出击的任务，整个镇守府充满着闲暇的气息。

榛名跟在雾岛旁边，抓着她的衣袖。虽然没法看见，但凭着出色的感官多少能够感觉到周围轻松愉快的氛围，紧绷的神经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雾岛拉着榛名，扶着她在坐在长椅上。午后的风带有些许闷热感，让人难以抑制住心里的躁动。听着树叶窸窸窣窣的响声，闭眼感受这难得的寂静，能从空气中分辨出翻书的声音，榛名一下子就猜到雾岛此刻正坐在旁边自顾自地看书，不为所动。

「有那么热吗？」余光瞥见汗水顺着榛名的脖子流下，衣服领口被浸湿，雾岛不得不用袖口替她擦汗。

「当然有啊，你看你，」榛名抓住雾岛的手，然后用手指点着手心，「手心都是汗。」

「啊，」经榛名这么一提醒她才发觉不仅是手，浑身上下都是汗，「看书看的太入迷没怎么注意。」

雾岛想要站起来去澡堂冲个身子，手被人抓住放不开。回头一看，榛名咬着嘴唇，抓着袖子的手也不住地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一样。也难怪突然间失去视力，榛名会这么害怕，毕竟在她看来此刻的周围是一片漆黑。

打消了去澡堂的念头，雾岛乖乖坐下来一手拿书一手牵着榛名，炎热已经不想管了。

榛名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有一次因为闯祸被金刚批评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雾岛也是像这样握住她的手，护着她然后咿咿呀呀对着金刚说话，虽然没听懂。

「雾岛和小时候一样，看到我要是不高兴你就会来牵着手。」

「因为是姐妹啊，」雾岛没有抬头，握着手的力道又加大了点，「倒不如说榛名太好懂了，是把答案写在脸上的类型。」

「那你现在能猜出我在想什么吗？」

「当然——」雾岛抬起头却发现，她完全不知道榛名在想什么，「……」

这回答案可没有写在脸上，换做是以前雾岛都是从榛名的眼睛里读出内心。眼睛被蒙住，也就是说能够读懂榛名的方法没有了。擅长从眼睛观察他人的雾岛，无从下手。

雾岛曾经说过，榛名的眼睛很漂亮，像宝石一样，所以不管用什么代价都想好好珍惜起来。如今宝石失去了光泽，埋没在黑暗中，价值还有多少？答案可想而知。对于雾岛来说，就算失去光泽，属于自己的宝石依旧是无价之宝，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

在外面坐了一下午，天色渐暗。估摸着该去吃晚饭时，雾岛听见食堂那边不同寻常的嘈杂声。眉头一皱，叫住了背着修理工具箱从自己面前急急忙忙跑过的夕张。

「怎么了？」

「总开关跳闸我去看看，有可能保险丝烧断了。」

「那就是说整个镇守府都停电了吗？」

「嗯，回宿舍的时候要注意一点。」

这可不太好，本来榛名眼睛看不见行动就已经很不方便了，再加上停电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只能用雪上加霜来形容。煮饭时突然停电就意味着食堂不得不暂时打烊，舰娘们的晚饭只能自行解决。

庆幸平时在宿舍内都有存点干粮，所以晚饭不至于发愁。雾岛拉着榛名站起来，慢慢地朝宿舍走去，即便做好心理准备，进宿舍的一瞬间视线难还是以适应黑暗。

「雾岛？」

「我在。」听出榛名的声音在发抖，雾岛下意识地扶住她的后背，示意自己就在旁边。

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也抓住雾岛的手臂，榛名在黑暗中露出笑容。知道你看不见，但还是希望能察觉到我的心情；即使看不见，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指明灯，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当眼睛适应黑暗时，雾岛渐渐地能看清楚榛名。鬼使神差地解下榛名头上的绷带，弯腰在她眼睛上留下一吻。你的心情我一向都是明白的，你也一直是我憧憬的存在，也是精神寄托所在。

「雾岛，我能……把眼睛睁开吗？」

「啊？不是还没好嘛，」雾岛挠挠后脑勺，「先回宿舍吧。」

虽然直到睡觉时都还没通电，但在雾岛的指引下榛名还是很方便地躺进被窝里睡觉。

隔天早晨，第一缕阳光溜进宿舍内时，雾岛醒了。她在床边胡乱抓了一把抓起眼镜戴上，等到视线清晰起来后，转头看见了那双充满灵气的双眼正在看着自己。而眼睛的主人难掩眼里的笑意，伸手拍拍雾岛的脸。

「早上起来发现能看见东西了，所以想第一个让你看见，雾岛。」

「是吗……金刚姐姐可没有这种待遇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