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标题

作者:sunday1
更新时间:2016-01-06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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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入了十一月份,盛夏残存的最后一点温度,被北方刮来的刺骨寒风一扫而空。浓墨一样的云层压的很低,是大雨的前兆。八百里加急的战马,送达上京的,只一句话——镇远大将军方烈,战死。


年末的边关素来不平静,这个时候正是那些蛮子打草谷的高发段,边关百姓守着牛羊人人自危。每年这时候,戍边的将士会组队在附近的村落查探,护一方安宁。而带队的正是方烈。只是这次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素来是散户打游击的蛮子这次却拧成了一股,设了个局,然后大举侵犯,目标直指方烈。有人称,方烈是为了护住妇孺,才中箭落马,然后被几十根虎视眈眈的长枪贯了胸口,流干净了最后一滴血,连尸体也被绳子勒着拖了几百米,然后在数百匹战马的铁蹄下踩成了肉泥,尸骨无存。


那天边关大风嘶吼,镇远旗下的副都尉说,这是送给镇远将军的殉葬歌。


消息来的突兀,像一把松木添进了上京这温吞的火炉子里,腾的一下煮沸了锅里的水。


奸相闻得此言,扫空了往日的颓靡,精神抖擞的开始瞎折腾。觉得碰上了难逢的机遇,抖了抖自己丰满的羽翼,一边暗里找用作造反的旗子,一边贼眼放光的盯梢,看朝堂里有没有可趁的空子。


连皇宫后院里的阉狗,也笑眯眯的放开胆子爬上了妃子的床头。


皇帝很愁,愁的当天晚上就白了两根头发心疼的皇后当晚熬了补汤逼皇帝喝个精光。


皇帝发愁不是没有道理的,大齐称得上善战骁勇的将军,只有方烈一人。剩下的不是宝刀已老,就是贪生怕死,又或是野心勃勃的愣头青。没拿得出手的人才。


而现下蛮子又有异动,难保下一刻不会集结兵马大举进犯。


四十万的大军被抽掉了主心骨,散作一盘,中看不中用。又没有能替补的,皇帝只好先祭出老将,让六十三岁头发花白的季将军亲赴边关,先压压阵脚。这个情境下,奸相何忠良逼宫有望。


十月十七日,何忠良褶皱的脸上开了花,坐在府邸里观赏名剑。


季将军披上二十斤重的盔甲,奉旨赶往边关。


方子旭心底汹涌着巨大的悲伤,想溺水的人一样大口的呼吸冰冷的空气,泪腺像是久旱的河床,自己逼红了眼圈。可是,没有哭。


因为那个曾骑着高头大马,战神一样威风的男人曾在她跌下马摔断腿痛哭的时候笑着说,没出息。


那时候她跟男人约定过,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坚强。


方子旭一字一句记得清楚。她不想让老爹失望。


告知消息的温涵,第一次逾越了本分,像长姐一样轻轻的揽了方子旭的头,将她护在怀里,叹息着说着无济于事的安慰话。


方子旭抱住温涵,身子在微微的颤抖。温涵顺了顺她的背,知道这个死倔的孩子在压着自己的情感。方子旭无错的在温涵耳边喃喃,她说,老爹不会死,外边传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温涵的目光抬了一点,投到阴云上,表情平静。她在十岁时便已洞悉了生离死别原是常事。她本就是孤儿。


不知过了多久,方子旭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轻轻推开了温涵,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温涵没有追上去,她看着某一点,有些出神。良久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方子旭对老爹印象最深的,不是那个男人在战场上叱咤的勇猛,而是这个像边关风沙一样粗糙的汉子,带着屁大一点什么也不懂的方子旭在塞外骑马。定了马掌的蹄下尘土飞扬,老爹带着她追西落的太阳。一马平川,天与地的交接在一线,半边的天像火烧了一样迤逦。追的累了,便下马休息,放任马儿自己吃草饮溪,男人会抱着方子旭,一边用满是胡茬的下巴扎她,一边哈哈大笑。逗弄完了,就把方子旭搁在宽阔的肩膀上,眺望夕阳,讲上一讲亘古洪荒的留下来的故事。


故事很跌宕起伏,听的方子旭很是着迷。以至于多年后依然无法释怀。


小人长大后识了字,去翻看古旧的话本,看到的却全跟印象里牛头不对马嘴的另外版本,这才晓得了自家老爹当初讲的故事,过半都是瞎诌的。


老爹爱酒,只爱烈酒,不挑年份不论身价,越是烧喉就越欢喜,就如了他的名字,方烈。喝醉了不吵不闹,只是絮絮叨叨的跟方子旭说她娘亲的事,扯完后有时候会笑,有时候也会没有出息跟方子旭抱怨她娘,抱怨最多的就是方子旭她娘太狠心。


老爹揉揉她的头发,跟她说,男人死了女人要守寡,女人死了男人也该如此。


方子旭有时候觉得老爹醉的厉害,有时候又觉得老爹比谁都清醒。


老爹教她枪法,递给她过酒囊,带着她进深林里狩猎……二十多年的相依为命,骨肉亲情。


可如今,那个收拾她的男人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也敛不会来。


这世上,便只余下方子旭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倔死倔的低着头。只是当年那个笃信老爹讲的故事的小孩。


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个头纵是蹿高了,可还是只有屁大的一点。



方子旭想去找昭仪,想抱一抱那个女人,想吻一吻那双眸子,想听她讲话,无论是什么都好。可是,府里没有这个女人的影子。

她守在空落落的后院里,默不作声。


豆大的雨珠啪的打在方子旭的额头和眉心,方子旭扬起脸,这雨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雨水淌过眼角、颧骨和面颊,看上去就像是憋久了的难过涌上眼,这个无助的人终于哭出来了一样。


这时,头上的油纸伞兜住了夹杂寒气的雨水,小云低唤了一声:“驸马。”


方子旭冰凉的手扯住小云的胳膊,问:“公主呢?”


小云微微慌了神,半响后吞吐的说:“公主、公主有事……”


“嗯……”方子旭低低应了声,声音沙哑。没去接小云慌张的往她手里塞的伞柄,转身大踏步的走进雨幕里。肩膀削的很薄,瘦瘦的,被大雨浇了个剔透……显得,有一点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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