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优涅华 于 2016-3-14 12:07 编辑

早春的天气有些不愠不火，明明是应该开始暖和的……大概。我的记忆中是那么说的。不过现在还穿着毛衣就是最好的说明。能够基本的活着就是我的最低标准。不会穿的很好看，也不会穿着奇装异服，只是单纯的需求罢了。毕竟我本身就是个怪人，谁都那么认为。爸爸也好，妈妈也好，同学也好。他们口里所说的“怪异”对我而言是个既熟悉又毫无感觉的词语。我是个怪人，谁也不需要的怪人。所以我也清楚地理解这个事实：欺负我这样又不懂得感情，也不会同情别人的内向的人偶，是没有人会觉得愧疚的。

直到多年后，我也那么意识到。青春期的霸凌无人会觉得愧疚。群体性，随波逐流，罪恶分担。但做下那样罪行的人的确是亲手朝我泼了水，也将饭菜倒在我的床上，也将我的作业撕的粉碎。那是大家一起做的吗？不。具体到谁，我仍清楚地记得。所以没有罪什么的并不存在。但是愧疚感却被轻易地摆脱。不过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无法去憎恨。那些事情我都不在乎，无法去在乎。即使如此……。我的青春期，充斥着怪异而扭曲的色彩。被涂抹在相册上面的，是她的血的颜色。

我和她维持着畸形的关系。畸形二字则是指明我与她毫无其他关系却亲密的和恋人一样的那个畸形。她给我提供钱。足以买得起所有同学羡慕的任何一样东西的钱，每周一叠，在白的像药片一样的信封里交付于我。我则在晚上去她家。在很深，很深，裹着围巾，四周寂静的夜晚里。拿着她的钥匙打开门，然后落座于沙发。她没什么地方给我坐，但那个位置一定会留给我。摆放着精致的点心，热气腾腾的茶，于12点之前一定会准备好，然后全部凌乱的堆放在画作之上。我必须小心谨慎才能拿起东西来吃。

从遥远的地方买回来的蛋糕，栗子味的。有时候是草莓，也有时候是水果杂锦。所坐着的垫子是法式皱褶蕾丝型的，大约是粉白色。坐在上面有种与现实脱节的感觉。就仿佛被看不见的墙轻轻地分隔。现实与这里，我与她。被摸不着也看不见的某些东西割裂开来的脆弱感，维系着我来此的动力。被她珍爱的抚摸着脑袋，用奶油涂抹脸庞。然后接吻，然后褪去围巾，褪去全部。但是，我知道的……不过都是玩物而已。对于同学来说是这样，对于她来说也是这样。大家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所以只是因为我不会感觉难过罢了。

发泄。被粗鲁的画笔刷弄着身体，被塞入，被痉挛，被落下泪水。但是我什么也接受不了。她的爱我无法接受和理解。我不懂得，没有存在，毫无接纳。但是我仍然……仍然来到。今夜也是如此，来到她的公寓门前。然后……一夜。

令人吃惊的是她在房间门口等我。一般来说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作画的。我很少能看见她从屋子里出来，因此我稍微迟疑了一下。她用油彩覆盖住的脸看着我，赤身裸体。她身上有一副画，我想。不过我无法形容那颜色。并不是全部混在一起的黑色，或者是褐色，只是一片色彩斑斓。线条，色块，混合，完全变做一体。我看的眼睛生痛，默默低下头去。

我感觉到那阵疯狂如今正散发出来。即使我不觉得畏惧，不觉得恐惧，然而我仍能感觉疯狂正如同她的怜爱那样抚弄着我。如同隔着薄膜却仍然顶着背脊，令人发冷。虽然她一直如此。那只因为她自己的行为所导致的括约肌损坏的左眼呈现出一股怪异的感觉，颜色近乎于褐色，而比右眼的瞳孔明显大出两倍。她就用那边眼睛注视着我。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有一点热。我将蛋糕吃完，她轻声对我说：

“我把你画在身上了。”于是我注视着她的身上。从**到耻丘，直至脚踝。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对她来说是什么意思。但我——完全，无法——它总是不能，完全不能。不能觉得很难过，很难过。即使我根本连难过这个词都没有感情基础，但我知道。我轻声说是的。于是她像是裂开脸庞那样开心的笑了，她的脸抽筋了。

于是我们就接吻了。像从前那样，像再也没有了那样。我注视着她的脸。她的那只左眼上，衔接着漂亮的花藤，开满了长春花，紫藤花，铃兰，剑兰，然后涂满了冲突的令人恶心的对立色。就好像——

就好像我总是看见的世界一样。理应很好看，理应美丽。但毫无美感，色彩即丑陋又恶心。有人说我是被保护起来。被厚厚的薄膜保护起来，无法受到世界的伤害。不过那真的是好处吗？我无法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无法评论。对。我也总是想着——要是有感情多好啊。兴许我也就能稍微，一点点，能够理解她了。但是即便是这个想法也轻易的消失了。我什么也剩不下。我明明什么都不剩下了，却在这里又偷偷的掀起一角。

这是为什么呢。我很想问后辈这是为什么。病娇……真的好吗？所谓的病娇的定义又是什么呢？爱到发狂对于你们来说到底是什么概念呢？曾寄予我感情，曾给予我痛苦的那个女人，是个病娇。吧？对于她们来说又是什么呢？“病娇”？我瞥向她。她的杯子里装着比之前更大份的奶盖，几乎满满一杯。桌子上的植物遮盖住了她一部分的脸，我有些抓不准她的感情。

然后我才意识到她好像刚刚说了什么。我一字一句的从空气里读出来，我好像总算听到了什么。“真好啊……”我用平静的眼眸注视着她。但我好像被吊在空中，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空气渐渐过渡到冷这个温度，而她毫无察觉。

“前辈真的是百合啊？”“前辈有看什么百合番吗？”“前辈是冰山吧，哦哦冰山女王那种，病娇很萌啊！真好啊……”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被属性所规定我是个什么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是人了，而是某样承担着属性的玩意一样了。她对我，你对我，都如此。对于她来说，我美的宛若人偶一般。对于……你来说呢。

但是并不是我自愿的。你，我，压迫而成的，美丽的干花标本。我，那就是我。美丽，纯洁，纯净，别人的天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