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流影 于 2016-2-23 10:00 编辑

二十三 园田

对于新的A级佣兵团天启来说，这次的任务简直不要太过悠闲，至少走到了邻近西亚特斯边界的斯顿灵郡，一路安然无恙，如同旅行。

奈良在一路上已经和大家混得很熟，有时候会扔下跟随她的两个随从家仆来和佣兵们喝酒，笑容亲和力极高又出手大方，谈论起什么事情都能接上话，讲起各种趣事也能够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唯有园田海未和西木野真姬还没有完全放下警惕，那两位随从身上的杀伐之气极重，无论怎么掩饰也摆脱不掉军旅风气，而仅仅只作为对方家仆存在，显然是对于这人身份有所隐瞒。

但是作为佣兵，只需要做到任务所要求的就够了，其他的绝不过问，这是准则。

而对于园田海未来说，也许接下这个任务是错误的选择，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园田这个姓氏将带给她新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唔啊啊反正就是失恋了！”高坂穗乃果爽朗的笑声将园田海未从发呆中唤醒，她歪头好笑地看着一脸失恋快乐表情的好友，听她再次讲述那天发生的事情。

将时针拨回那一日，在高坂穗乃果表白之后，南琴梨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松手，这才避免了按捺不住的骑士们将她砍成肉泥，以随意袭击神殿高级祭司的罪名。

“高坂，虽然我有预感你是要说这个，并且我也并不反对这个….”南琴梨顿了顿神色复杂继续道：“我的一切都是优先奉献给光明神的，从神殿收养我的那一刻就是，至于感情那是最次等的东西。”

“我知道….”橙发少女垂下了头用力眨眨眼，才再次勾出了一个笑容：“那么真是对不起我添麻烦了！”

她转身打算逃离这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今天莽撞的所作所为，也免得在自己喜欢的少女面前落泪。

“等等….”手腕却被亚麻色长发的少女握住，对方有些苦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至少听我说完话。”

“你说…”深吸了一口气，穗乃果却不敢回身。

“我们并不了解对方，或者说至少你对于我，除了名字基本一无所知，所以很抱歉，现在的南琴梨恐怕只能说谢谢你的喜欢了。”

“…..”难得开窍的橙发少女没有说话，却牢牢地记住了“现在”这两个字，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来阿瓦隆吧，高坂，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我已经从园田那里知道了，你是神圣系斗气。”

“现在的南琴梨在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来了解我。”

“我会在阿瓦隆等你。”

橙发少女傻笑着将杯子放下，挠了挠头道：“总之就是这样的故事啦！”

“运气也太好了吧，之前我和真姬还发愁哪里有合适你学习的地方呢！”东条希嚼着烤肉含糊不清地开口，帽檐阴影遮蔽下的碧绿眼眸却毫无笑意。

“总之，恭喜，高坂。”红发剑士一掌拍走东条希戴着不肯摘下来的帽子，朝着穗乃果道贺。

“这么说来…南琴梨小姐是希望你以编外的身份加入神殿骑士学习？”棕黄长发的女子饶有兴味地插话解释：“因为神殿骑士大多是从小培养的，属于内部人员，而只有神选者佣兵团才会招收外人加入。”

“可是我已经有佣兵团了呀….我才不要退掉自己的团！”高坂穗乃果愣了愣随即摇头表明态度。

“如果我没搞错，高坂，你喜欢的人在神圣教廷的身份可并不简单呢，应该是位高级祭司，所以推荐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奈良喝了一大口酒，才继续道，“不过你时间可是有限哦。”

不明所以的高坂穗乃果疑惑出声：“啊？”

“天选者佣兵团是每三年一选人，明年九月份将是选拔期哦，你还有不到十个月时间，而且一般情况下，现在名额应该满了，所以你可能要现场挑战哦。”

“好难啊。” “哦好难。” “听起来就觉得很难。”

伙伴们用玩笑的口气议论着，随即轮流揉乱了高坂的头发鼓励她。

“我说，高坂穗乃果的词典里可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不是吗？”

“当然！！”橙发少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天蓝色眸子澄澈毫无怯意。

园田海未在这顿晚餐的中途离席去帮好友们加餐，她顺便要来了账目，签下了自己名字将付费算在自己名下。

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听见拿起账单的服务生一声好奇轻呼：“欸也叫园田？真像。”

“什么意思…”蓝发剑士重新转身靠上柜台，皱眉询问。

“不，并没有什么意思！”那名服务生连忙摆手赔笑：“只是随口一说。”

园田海未静静看了他片刻，在对方紧张到冷汗落下时，指间轻巧弹出了一枚银币，再次问道：“解释。”

“哎…这位客人…”服务生有点傻眼，他将银币收起，凑得离园田近了一点压低声音疑惑道：“刚才我是逗你来着…难道你的家人都没有说过吗…你还真给我钱啊，客人！”

“我..没有家人。”蓝发剑士顿了顿，冷冷道。

“欸…好好吧，抱歉。”服务生更加尴尬了起来，他叹气解释道：“您啊，和西亚特斯帝国的那位园田家族的园田大人长得很像啊。”

“园田家族？”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园田海未用尽全力才避免自己露出过度震惊的神色。

“客人你…真是…好吧，亏得我当时去过诺萨德才有幸见过那位园田大人啊，说真的，您二位简直一模一样，除了那位大人模样比您成熟不少，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哦对了，那位大人可是黑发黑眼的大美人呢，帝都有多少贵族子弟直到现在都追着呢，据说大皇子殿下已经追了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园田海未打断了服务生八卦，抓住了关键词。

“哎呀客人，您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位大人可是生于巴哈姆特之怒前啊！是丹枫城园田伯爵的长女啊！“

接下来服务生喋喋不休的话语，园田海未已经基本入不了耳了，她的听觉似乎和四周产生了隔膜，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是依靠在柜台前的，而且光线并不明亮，所以没人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

什么“其实园田大人也挺幸运的，当时正好在西亚特斯的家族封地才免遭此难，可惜孪生妹妹还有父母却去世了。“

什么“园田大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身为贵族在老百姓之间口碑也非常好！“

什么“园田大人至今未婚，传言有人说是因为大皇子殿下一直在追求的原因，也有人说是园田大人有许多同性情人。“

什么“对了客人你知道吗，据说啊小公主殿下一直非常爱慕园田大人呢，有人说她们是一对儿呢。“

都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园田海未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从未听说的家族封地，从未听说自己有个姐姐，而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所有人都说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而这一切都算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在说谎？是父母？还是所谓的孪生姐姐？还是什么多出来的家族？

“客人…客人你有再听我说话吗？“说到尽兴才发现面前的客人一直没有任何反应，服务生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她的肩膀。

“恩…有….“蓝发少女的声音有些低哑，她迟钝地回复道。

“您….您没事吧…还有什么问题？“

“那个小公主，是怎么回事？“其实园田并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脑海里纷乱的线球找不到任何头尾，她随便问了点什么。

“啊小泉花阳公主殿下！“服务生眼睛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搓搓手。

蓝发少女晃晃头，继续缓缓搭话：“我记得，西亚特斯帝国的皇帝是阿尔伯特….名字完全不像….“

“小泉花阳公主殿下是阿尔伯特最小的孩子，因为帝王太喜欢她和王妃殿下了，在王妃殿下去世后就允许小公主跟随母亲的姓氏！“

“….恩，这样啊….“

“客人你要是想打听小泉花阳公主的消息就不必了，反正你去了西亚特斯大家都会告诉你的，我们东亚特斯的人也非常爱戴她，是一位和大皇子殿下一样非常出色的人，她帮助我们做了很多好事，什么赈灾啊，水利工程啊，明明才二十多岁，最近据说在东亚特斯四周走访考察。“

“可惜她一向神秘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是没有几个见过她长相，据说也是位非常漂亮的人！”

“啊…恩…”其实他说的这些园田再也没有听进去过，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又扔下了一枚银币，转身朝着伙伴们的方向走去：“谢谢。”

走了几步后，蓝发少女站定回身，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位园田大人，叫什么？”

“曜，园田曜。”

园田海未自认为表情维持正常，然后在陪伙伴们坐了几分钟后才以疲累为由告辞离开，但是西木野还是看出来了那人的不妥。

她能感觉到，蓝发剑士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情绪，那把终于出鞘露锋的长剑，似乎有点生锈了。

红发剑士打算起身，在桌下的右手却被人牢牢握住，她看向制止她的人，是绚濑绘里。

两个人同时微扬眉梢，投以对方询问的眼神，虽然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场普通交流，殊不知这一幕尽收奈良的眼底。

“有事？”碍于其他人在场，西木野真姬直接传音问道。

“坐下，真姬。”那是一向温和的金发向导，第一次对她用命令口气说话。

这种反差让红发恶魔有些诧异地盯着她，问道：“理由。”

“我不知道你都知道海未什么，或许比我们知道的都要多，不用告诉我，如果她想，她自然会告诉我。”

“你继续说。”

精灵顿了顿，才再次传音过去，口气严肃冰冷：“不要去找她，真姬，你没感觉到吗，这次的她并不想让我们任何一个人安慰。”

“她也并不需要安慰，她只是需要做个选择。”

“不要去替别人做选择，你只要做你自己的主人就够了。”

在绚濑绘里眼里，西木野真姬怔了一瞬，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于是她松开了手，继续融入伙伴间的谈话。

虽然她担心那人，但是唯有这次，她宁愿依旧做一个站在远处的旁观者。

在喧闹之中，奈良却笑着起身朝吧台走去，对此大家都没有提防：“欸，酒怎么还没来我去催一下！”

她走到吧台前，貌似不经意地询问老板：“刚才我们有个蓝发伙伴点了酒还没送过来，那服务生在哪儿呢我要问问是不是点单出了问题！”

酒吧老板连忙道歉，并且将之前园田所见的那位服务生推到了前台，训斥他：“嘿，怎么没有给客人上酒！”

“我…”服务生也有点委屈，刚才离开的蓝发佣兵并没有将点单说清。

“没事你忙，我重新点吧辛苦了。”还好这时那位棕黄色长发的女子温柔解围道。

当老板离开后，服务生弯腰感谢时，却听见了面前柜台上钱币的响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滚到面前的那枚金灿灿的钱币。

“我就一个问题。”温柔的语气不见了，女子声音不带任何笑意。

善于察言观色的服务员敏锐的感觉到对方身为上位者的不凡气质，他局促道：“您…您说。”

“刚才那位蓝发剑士，你和她说了什么？

在皇都诺萨德，刚被谈论的人并没有像传闻一样打个喷嚏，而是正在平静地听着面前人的汇报。

如果园田海未在场可能会再次倍受打击，那个半跪在地上恭敬汇报的老者，正是巴哈姆特之怒前的园田家侍卫长哈尔•科洛夫！

“大人，的确在斯顿灵郡发现了殿下的踪迹。”虽说已是暮年，但是多年武学的修习，让哈尔依旧看起来不过六十岁，身体健壮，此时他垂头看着手中卷轴，缓缓道。

在书桌后面坐着那位他效忠的家主，虽然每每看见她时都会回想起那位在灾难中死去的二小姐，但是对于哈尔来说，园田家才是最重要的一切，而那位家主，更是将他的一切复苏的恩人。

“恩。”

黑发如瀑，面容俊秀，轮廓英挺的女子随着年岁的逐渐增长变得眉目成熟柔和，但是如同墨玉般的眸子却依旧深沉如昔，流转间盛着一片星光，她唇畔总是带着笑意，友方说那笑容有着亲和力，下属觉得那笑容永远胸有成竹，而那些敌对者对此用狡诈来形容。

而那位家主一概接受，如同接受那些贵族们直接私下诟病她的外号——“皇家猎犬”一样坦然。

对于哈尔•科洛夫来说，他跟随她已经四十年之久，却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人，唯一能看明白的只有那人脸上的笑容，是面具，仅此而已。

他不敢揭开那层面具去看，那之下或许是更深的深渊。

他听见那位大人淡淡开口：“你坐下。”那是布置命令的信号。

“是。”

“她的身边只剩两个人，一个六级魔法师，一个七级武者，真是辛苦了。”园田曜抬了抬黑眸平静道。

“是。”哈尔其实并没有将情报卷轴上缴，而面前的家主依旧知道结果。

“她并不会求助于地方驻军的护送帮助，虽然这是那位所希望的，无论是除掉她还是给地方换血，亦或是寻找一根能够攥在手心的导火索。”

“是，接下来是他需要用到您的时候了，我们的人也已经在斯顿灵待命许久了，这将会带给我们胜利。”

“恩。”黑发女子十指交扣置于桌上，连唇角半分弧度都未变，她继续道：“那位在那里派遣的可不只是我而已。”

“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因为情况有变。”

听闻至此，哈尔心中咯噔了一下，回想起情报上多出的某行消息，有些神情僵硬了起来。

“您是指….她雇佣了佣兵？”他开口才发觉音色干涩，连忙清了清嗓子企图掩饰过去。

然而皆是无用功，那位家主听闻他这么说也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眸中却依旧未有半分多余情绪：“恩，那个A级佣兵团天启。”

“那只不过是…几个小佣兵而已。”

“任何变数都可能引发祸端。”园田曜笑颜面具依旧优雅无害，哈尔却真正背后泛起了冷汗。

“那么，我的命令很简单，除掉那两个人，配合其他试探佣兵们，能除掉不要客气。”

“这样也算完成了他要求的底线了，虽然我相信她依旧不会去寻求地方驻军的帮助。”

哈尔垂头表示听从，他相信面前这人已经先于他将命令送了出去，这是种隐约的警告，对于他多次隐瞒了那个消息。

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依旧发自内心的沉默效忠而已。

“哈尔叔叔。”思索间又听见了那位大人的声音，哈尔抬起头来，等待那人开口。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去亲自确认那个叫做园田海未的少女，我的人并不会杀了她。”

他吃惊万分，并不是因为那人少见剖白自己的某部分计划，而是因为这个“放过”的选择。

“家主大人！为了家族着想，请您三思！我可以继续安排人直到除掉那个….园田海未！”

哈尔半跪下坚定而决然的开口，事关重大，家族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他效忠的是园田家主，而并非某个个人….虽然那个记忆中小小的蓝发孩童刺得他心脏隐痛。

“不用怀疑我的想法和命令。” “大人！那么至少趁此机会除掉那位殿下，否则家族又——”

“哈尔。”黑发女子声音依旧平静冷漠，她制止了老者继续说下去。

“你真的以为，我唯一的学生有这么简单？”

“请恕我方才失言，大人。”老者回想起自己之前激动的言论，诚恳道歉。

“我知道你的好意，回去休息吧，一切按照我的安排来。”

“是….”

终于，侍卫长退下离开，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灯光替黑发女子的剪影蒙上了孤单的阴暗。

最终她起身，转动桌上墨水盒内的羽毛笔，轻微机括响声后书桌后移推开，出现了一条密道，她取下照明水晶，在一片黑暗中走入其中。

机括微鸣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在黑暗中她可能行走了有半个小时，眼前隐约才看见一丝从缝中挤出的微光，园田曜在门上轻敲了几下后，门自动打开，她进入了那个唯一可以熟悉放松的世界。

那是巨大的图书馆，数层书架环绕四壁，立于地面，这里是用书架构的迷宫，是能够让人流连忘返的天堂。

她轻车熟路地绕过了许多一尘不染的书柜，直到面前再次宽敞起来，那里仅仅摆着一张宽大书桌，几把柔软椅子而已，而她的关注目标唯有一个，那就是这里的主人。

“曜，消息我看了。”此地的主人合上书，悠闲地陷在柔软座椅里朝她打招呼。

那是位银色长发的女子，面容秀气精致，气质高贵而不容侵犯。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澄澈的墨蓝双眸，当你与之对上视线时，一定会被其中蕴藏着博大广阔、古老而美丽的世界所吸引。

“恩。”黑发女子终于卸下了唇畔的笑容，她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并没有继续说话的意图。

而这次，此间的主人似乎有意打破气氛，不放过她。

“你放任了这个蝴蝶效应。”

“爱丽丝。”园田曜闭上了眼眸，淡淡呼唤了挚友的名字，“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也知道的。”谜语一样的回答或许只有这两个人能明白其中意思。

“我无意让她死在我的手上，那是我的唯一的学生。“

“而至于那位叫做海未的蝴蝶，我做不到拔断她的翅膀，说来可笑，我居然第一次凭借直觉决定一件事情，确定一个人的来历，虽然我并不会喜欢她带给我的惊喜。“

她重新睁开眼看向银发女子，对方墨蓝眸子里依旧毫无波澜，一如往常一样洞悉一切，园田曜抬手挡在了眼前，恢复了面具般的微笑：“爱丽丝，只有你明白。“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在我听见她还活着的时候，那一刻我究竟有多么高兴。“

接下来沉默维持了很久，只听见书页重新翻动的声音，而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了挚友那句熟悉的评价，虽然距离上次听见已经时隔数日。

“愚蠢。“

“是啊，人本来就是愚蠢的生物，你早就知道吧，爱丽丝。“

于是她给予同样的回答，安心在她身边睡去，而今晚难得将有个好梦。

ps：你们快感受一下园田姐姐突破屏幕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