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哇，好夸张……！这么新的设备！”四番队员小心地擦擦手之后摸了摸表面泛着银光的新设备。他前面还有许多类似级别的设备，正一台台往救治所里面运，“这些得多少钱啊……”
另一侧，综合救治所之前被爆炸冲击的部分正在重建。
“都是十二番队研究经费里扣的钱。原先的老设备都买不到了，自然要买新的了。”伊江村三席推推眼镜之后嘴角抽搐着说。涅队长那个炸弹冲击的正好，刚好把存着老设备的储物室毁掉了，而后面救治所的主要部分丝毫没受影响。
明明那些老设备都是用不了的，结果拿了单子出来计算了损失汇报上去，总队长立刻批准进了一批新型设备。资金……自然算到了十二番队头上。
“十二番队这么有钱！”四番队员吓了一跳。
“不，我觉得他们现在也很发愁吧。”眼镜片一亮，说不上是在同情还是在幸灾乐祸。
雨已经下完，天气正好，被摧毁部分队舍的重建工作进展很快。
卯之花叫人熬了清粥。
穿过了长长的救治所的走廊，到了特殊的单人间门前，轻轻敲门。将门推开，看到虎彻勇音此刻正趴在床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浓浓睡意惹得人眼皮沉重，虎彻勇音正迷迷糊糊数时间时听见敲门声，下意识应，看到卯之花走进来半天才突然回过味，立刻翻身准备坐正。
结果不小心扯到伤口。
“卯之花队长中午好。”笑容温和，眼中含泪。
“勇音不必装了，眼看你扯到伤口呢。”卯之花站在门口不紧不慢笑着说。
“……”
虎彻勇音忍了三秒，最后默默躺回床上。正抬手准备为自己治疗的时候，卯之花的灵压到了身前。
瞬间就止痛了，真是厉害。近距离看着卯之花施术，虎彻勇音在心里感慨起来。
“为勇音带了清粥。不过也拿了些其他有营养的东西，这时候单吃清粥是无法恢复的。”
“卯之花队长辛苦了……”
午后的阳光鲜艳而炽热，温暖的温度要将人心烤化一般。虎彻勇音垂着头，没过一会儿，伤口处便几乎没有感觉了。
“勇音觉得好些了吗？”卯之花轻声问。
“嗯……好很多了。其实我觉得可以出院了……”
“睁着眼睛说胡话的能力比过去厉害了很多呢。”温柔笑着。
“……”虎彻勇音欲哭无泪。
“其实是有些事想说的。勇音现在状态还好，可以聊一聊吗？”
“啊……没问题的。”虎彻勇音下意识便坐得笔直。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看着卯之花。
“勇音不必这么紧张。”如何能想象是眼前这人闯了大灵书回廊呢。猜着虎彻勇音这些年里是如何为难自己，心底酸楚起来。越是心疼，笑意便越柔了，“当是闲聊就好。”
“嗯……卯之花队长想谈什么呢？”
“勇音早有了队长级的能力了，原先当队长也有一段时间了，是吧？”
“……嗯。”
“那么……”话语轻轻顿住，卯之花看着虎彻勇音的眼眸，朱唇微启，音节轻轻地散出来，“勇音……接下来有没有别的打算呢？毕竟勇音的能力已经很强了。”
话音落下，虎彻勇音知道这问题意味深长。
刚才的开心快活瞬间便散尽了。虎彻勇音无助看着卯之花。
就是害怕这样才不想说的。
“卯之花队长……是觉得……”慌了心神，“是觉得……我应该去做别的工作？”
“我只是觉得勇音能力已经很出众，还是在这里做副队长的话有些屈才，于是问问勇音的想法。”
虎彻勇音不知道卯之花是不是在赶她走。难道是她这样做……令卯之花感反感了？也是，毕竟是这么沉重的感情……只有她一厢情愿地这样，卯之花根本不想背负这些也是有可能。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可能会给卯之花队长压力。但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我来这边，就只是为了……”
为了呆在你身边而已。
最后那一句话虎彻勇音没有勇气说完，但也没必要说完了。换任何人都能从那表情语调里推测出意思，何况是卯之花。
再次面对了对方赤裸的感情，心中一半温暖，一半愧疚。人不去触碰一些东西，有时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有何种缺点使人讨厌，而是正好相反。太过纯粹耀眼，不可亵渎。
“勇音……”轻声唤了对方的名，声音里竟掺了一丝疲惫。
以为卯之花是要说一些将自己推远的话，虎彻勇音无措看着卯之花，轻轻应一声，声音都下意识发抖了。
“勇音这样在意我，我到底何德何能呢。”
“我这样做，是不是给卯之花队长很大压力？对不起……”心慌不已。
“勇音不要道歉。应该是我要道歉才对。我只是想告诉勇音……如果你太在意谁的话，会伤到你自己的。”卯之花说完，看着眼里透着委屈的虎彻勇音，犹豫片刻之后抬手，轻轻抚过银发，最后手落到对方肩上，微凉的指尖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如此温暖舒适。
“但那是……你啊。”虎彻勇音连呼吸也是小心的。
“我不是也伤到勇音了吗？”卯之花苦笑。
“不……不一样。没有的。”虎彻勇音连忙否认，想找出什么证据说一说，但话却全哽在那里。最终只得摇头，然后认真到近似于哀求地看着卯之花。
卯之花只是笑着，到后来，那一丝苦涩与无奈清晰地浮现在那漂亮的面容。
“如果我们都能诚心这样否认就好了。”苦笑道出一句，每字背后都是感慨万千。
在那般明媚的阳光下，虎彻勇音凝视着卯之花的眼眸。明明阳光已经亮到刺眼了，却还是照不透对方心里的东西。
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离得这样近，却一点也不开心。
“勇音多为自己着想些，好吗？”卯之花轻声问。
为自己着想？
啊……
所以先前所谓的亲近与温柔不过一场美梦吧。
无形的泪水压得虎彻勇音抬不起头，不敢看卯之花。
果然，就算重来一次还是会分开。卯之花一定是那样决定了，才说什么“为自己着想”。
这样也好。毕竟一开始就说了是希望卯之花过得好的。卯之花依旧这样决定，就代表她没有影响到卯之花吧，很好。
只是，说不定连这些也都是自作多情。说不定，卯之花根本就不打算考虑她的感受呢。
头发又被揉了揉。这种亲近的动作明明刚刚出现，卯之花却总是做得很自然。而她呢？只是静静坐着不动，连呼吸这么简单的事当下也觉得生疏了。
“勇音。”卯之花又开口了，看着自己的副官，知道对方是在想什么。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却也不愿对方就这样难过下去。
“嗯……”
“之前虽然知道勇音有提升，却没想到已经是队长级的实力。勇音真的很厉害。修炼辛苦了。”卯之花轻轻笑了，“问这些问题是队长的职责，没有其他意思。如果勇音不希望考虑太多，我便也不会再提了。在外面，勇音还是要小心些，不要暴露灵压才好。”
“是……”
“让勇音多为自己着想，只是不希望再有人能伤到勇音而已。包括我在内。勇音不要想太多其余的事。”
虎彻勇音扬起头，小心看着卯之花，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想开口去问，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卯之花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要回答虎彻勇音心中那个问题的打算。
毕竟人做出决定需要时间。她需要慢慢来思考。
“粥要凉了呢。”笑着说。
“啊……”
“要我来喂虎彻队长么？”
“队长……！”
过五分钟。
“我真的错了队长你快走吧……”虎彻勇音欲哭无泪小媳妇一样红着脸不敢抬头。
“勇音开始讨厌我了，要催我走了。”语调平和，笑容温婉。
“……队长……不是有队务么……”
“好了，不和勇音开玩笑了。放松一些，你笑起来比较好看。”起身，轻声说着。
没有一丝戏谑的味道，虎彻勇音脸上红晕却还是添了许多。
“还有些报告要处理。有什么需要的话用地狱蝶叫我。”
“嗯。卯之花队长辛苦了。”
“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了会有一个假期的。我晚上再过来看你，不要有小动作。”
“是……”虎彻勇音小声应。
卯之花出门时身形顿了顿，独自沉吟许久，到底是没有将心里含着的话说出来。
门关上。
阳光正好的天气。
综合救治所先前被毁角落尘土飞扬，重建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卯之花走到外面。一旁负责采购设备的队员过来。
“卯之花队长，”恭恭敬敬鞠一躬，得到许可之后走上前，“我们这次不如再买些……？说不定哪天会派上用场……”
卯之花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最后轻轻笑了，将单子递回去。
“虽然是从十二番队的经费里出，但还是尽量节省些，这些不是很必要的设备暂时不买也罢。也要为十二番队的研究项目着想。”
“是……”队员一脸可惜。
毕竟再买下去涅队长该坐不住了。
一旁伊江村三席看到这景象之后心里一阵阵发寒。今后看到十二番队队员多少得小心些啊。
四番队员不知道的是，后期卯之花烈又申请了一笔医疗设备补助金，然后将资金还给十二番队一部分。
“……队长！咱们有钱啦！”
得知这消息之后实验室里好些天都一筹莫展的队员一下跳起来。
涅茧利站在一旁气到头顶冒烟却又无可奈何。心里感慨真不愧是那个女人，一套灭人威风的手段用得甚是顺手。
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四番队舍里闹事的人都变少了。
一番队舍。
“结果出的还真快。”山本元柳斎瞥了涅茧利一眼。不用问就知道是酷刑拷问出来的结果。对方有这种能力，对瀞灵廷来说不知是喜是忧。
“毕竟只是些下等生物。”想到那几只虚受刑时的样子，无意间嘴角也讽刺地挑着。
“绝对准确吗？”
“绝对准确。”涅茧利说完，心里算着之后的事情，压低声音，闭上眼睛省得对方从眼神里探出他的真实意图，“那么，总队长打算怎么办呢。”
“既然是有计划的攻击瀞灵廷，那么剩下的虚迟早也会过来，不能留后患。”
山本元柳斎用眼尾余光扫了涅茧利一眼。对方上任时间也很久了，各方面了解都已足够。虽然还没揣摩出对方具体意图，但事情定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将虚从死神身上剥离的仪器已经研发好了吗。”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目前只有一台，制作很麻烦，现在正在紧急制作第二台。”
“便于携带么？”
“资金到位可以做到。”
“说这些无用的话没有意义。加快进度，终止其他一切研究，五天之内把能随身携带的机器做出来。”山本元柳斎眯了眼睛，完全没理会对方的要求。
“这么紧急做出来，是要有行动么？”
“对。做出来之后，你带人去虚圈找到那些虚。”
涅茧利头一扬，不快的神色立刻显露出来。
“十二番队队员都是主攻研究，让他们上战场送死也送不出什么价值。”
“那你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让更木队长带着十一番队的队员也一起去。如果连战斗的事情都不需要十一番队队员，那么留十一番队还有什么用？”
山本元柳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末了叹气。
“就按你所说的做吧。”
声音低哑地说道。
过一会儿，一番队舍大门打开，涅茧利走出去，朝十一番队的方向远远看一眼，神情中尽是不屑。
“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走进十二番队的地下研究室，涅茧利低声问。
“啊，是的。不管怎么调整结果都很不准确。就算检测出虚的灵压，定位了，也还是没用。”
“这样吗。继续研究吧。”
涅茧利走进里面的房间。
薄暮，四番队综合救治所里一派祥和，准备交班的队员做着最后的处理工作。
虎彻勇音无奈地看着其他队员整理各种东西，想上前帮忙时却被对方慌忙挡回来。
“卯之花队长说了，虎彻副队长现在是病人，绝对不能处理队务，要好好卧床休息的。”
“……这样吗。”
卯之花队长……
虽然是好心，但这样呆着实在太奇怪了。
夕阳光线柔和又温暖， 虎彻勇音理了理银发，眉眼间透着隐隐的期盼。没过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时，孩子般转头，用温和而清澈的目光望着来人。那身影落进心里，唇角的笑意如水波般漾开来。
“伤口还疼吗？”卯之花走进房间，和刚才与队员谈话时态度截然不同，眼眸里盈满了关心。
“已经不疼了。卯之花队长今天辛苦了。”
“有什么好辛苦呢。”
“那个……队长……”
“嗯？”
“今天天这么好，晚上月色一定很美吧。”
“是啊。”卯之花说着顺对方目光望了去，天边一抹红色鲜艳热烈，有些刺眼。稍稍敛了视线，眼前人倒是温温润润，细细赏过后心里最是舒服。
“队长……我可不可以回去住啊。不想住在救治所……今晚月色很好的话，好想和队长一起赏月。”虎彻勇音扬起头，小心翼翼地绕着弯子。
卯之花听完便轻轻笑了，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副官。
“勇音发明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和 我想出院 同义的词呢。”
“……”垂下头去，最后偷偷用余光瞄着卯之花。
“那明天早晨也要随我一同到救治所接受治疗然后休息的。”看尽了对方一脸期盼小心翼翼的样子，到底是心软妥协了。
“好。”立刻便笑开了，“那么走吧。”
卯之花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回去路上，虎彻勇音安安静静享受着和卯之花在一起的时光。
卯之花看了虎彻勇音，对方嘴角是有笑意没错，但眼里的一丝丝担忧却把那笑容染也得苦涩了。犹豫片刻，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来哄眼前这人开心，但细细一思索便知道对方的担忧不是几句玩笑话便可以化开的。
卯之花只得沉默着。细腻心思里，千言万语只是随着夕阳散去。
【TBC】